六月的福建天氣已經變得很是悶熱,白天那三十多度的高溫讓交戰雙方都疲憊不已。入夜後,一隊身上沒帶武器並牽着騾馬的日軍士兵打着白旗和火把來到三九九師的陣地前喊話,要求收斂戰死士兵的屍體,而陣地前的指揮官很快就同意了,畢竟這麼多的屍體要是暴露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下可不行,要是發起瘟疫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在陣地上後面一個隱蔽的角落裡,李金靈在幾名參謀的陪同下看着陣地前數百名沒帶武器的日軍正默默的帶着將陣地前的日軍死屍擡上擔架,一些碎屍則是被他們裝進了布袋並擡上了馬車,還有一些人則是把屍體上的武器收集起來堆成了一堆放在一旁。
一名新來的參謀看到日軍只是把屍體擡上馬車而並沒有將那些武器帶走,不禁好奇的說道:“咦……那些日本鬼子爲啥子只是收斂屍體,可是卻把那些武器都放在一旁並不理會呢,難道這些武器他們都不要了嗎?”
旁邊另一名四十歲左右,留着一撇短鬚的少校軍銜的作戰參謀解釋道:“你剛來不知道,這也是戰場上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打完仗後如果有條件的話是可以允許對方收斂戰死士兵的屍體的,因爲這對大夥都有好處,畢竟天氣這麼炎熱,一旦鬧起瘟疫來誰也跑不了。可是在對方陣地前的武器那是不能帶走的,因爲誰也不希望對方拿走了武器後再用它來對付自己,你明白嗎?”
“哦,我知道了。”這名參謀恍然大悟道:“這也是交戰雙方的一種默契,是不是這樣?”
“嗯!”少校點了點頭道,“畢竟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可能今天是鬼子來收斂屍體,明天就輪到咱們了,因此一般沒啥特殊情況的話雙方都不會爲難對方的。”
年輕的參謀恍然大悟:“哦,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多道道啊。”
兩人在一旁小聲的說話。李金靈在前面默默的看着前方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今天一天,日本人攻得很猛烈,而且還調集了一百多門火炮猛轟己方陣地,不過還好日本人一百五十口徑以上的重炮很少,大多是七十五口徑的山炮、野炮之類的火炮,對己方陣地的殺傷力不是很大。
不過讓李金靈感到有些不解的是當他向後方的指揮部請求空中支援的時候指揮部卻拒絕了,理由是現在的大部分戰機都被調往閩清方向支援第七軍了。沒有多餘的力量支援自己,這也讓李金靈在驚愕之餘也趕到有些不適應。畢竟以往在第七集團軍,只要是申請空中支援那是鮮少被拒絕的,今天白長官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自己的要求,這也讓李金靈感到很不適應。
“難道白長官對咱們三九九軍有意見?”李金靈的腦海突然浮現起了一個念頭,不過很快就被他趕走了。“不會的,現在咱們已經合爲一家,而且還以蘇長官爲主,白長官久經官場不會如此不智的。”
“可是爲什麼白長官會把咱們軍的重炮旅給藏起來不用呢?”站在瞭望孔前的李金靈看着黑夜中打着火把收斂屍體的日軍還是忍不住浮想聯翩。
“師座,指揮部來電,命你立刻前往指揮部開會。”這時,一名參謀小跑進來向李金靈報告。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一個小時後,李金靈來到了設立在軍部的戰區指揮部,一進門就發現指揮部里人還真不少,除了軍長柏井然、一七二師師長李祖霖外,就連前天剛趕到的保安部隊五個旅的旅長也凜然在列。
“這是要有大動作啊!”李金靈暗想。
很快,會議就開始了。主持會議的自然是負責福建戰區的負責人白崇禧,只見白崇禧環視了衆人一眼後說道:“在開會之前我想問大夥幾句話,這幾天咱們都被鬼子壓着打。恐怕都憋壞了吧?”
衆人都相互看了一眼,一七二師師長李祖霖仗着是白崇禧的老部下答道:“誰說不是呢,就說這兩天吧,小日本天天用重炮轟擊咱們的陣地,可您卻偏偏讓重炮旅趴在後面看戲,差點就沒把咱老李給愁死了,您說這都叫什麼事啊?”
“呵呵……”衆人都笑了起來。軍隊是一個等級森嚴的集體,會議室裡的衆人也只有李祖霖敢在白崇禧面前自稱老李了。
白崇禧也笑了,手指着他道:“我就知道你李祖霖會第一個跳出來跟我訴苦,可訴苦歸訴苦。但命令還是要執行的。不過你們的苦日子就要過去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要轉入反攻了。”
“太好了,咱們總算是要反攻了!”
“他孃的,終於輪到咱們進攻了!”
會議室一下子就開始熱鬧起來,不過吵得最熱鬧的還是底下的那幾名剛到的保安旅的旅長們。保安旅屬於剛成立一年多的新部隊,各個旅長都是從原來部隊裡的各個團長提升起來的。一年多來他們率領這保安旅這些新兵蛋子除了訓練還是訓練,悶得幾乎要長髮瘋了,這次好不容易來到福建,哪有不想着要大幹一場的道理?因此,白崇禧的話音剛落,他們立刻就激動起來。
看着下面亂糟糟的場面,柏井然不禁有些生氣,這些傢伙實在是太沒規矩了,看來還要好好的練練他們才行。想到這裡,柏井然不禁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白崇禧,卻發現這位桂系大佬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下面的人交頭接耳,並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
過了良久,白崇禧才把手壓了壓,原本亂哄哄的場面這才平息了下來,衆人全都全神貫注的看着白崇禧。
只聽見白崇禧說道:“經過今天白天一天的進攻,日軍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備已經大致清楚了,而且經過一天的激戰,日本人的士氣也有所下降,而且經過幾天的養精蓄銳,幾個保安旅也恢復了精力,因此指揮部認爲反攻的時機已經到來,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我們面前的這十萬日軍給吃掉!爲了這次反攻,我們動用了五個保安旅。兩個步兵師共十二萬人,外加三個飛行員團和兩個俯衝轟炸機大隊。而且在廣州的蘇長官還發話了,這次的進攻彈藥隨便我白某人打,如此便宜的好事可是我白某人八輩子也沒碰上啊!”
“哈哈……”
聽到這裡衆人紛紛笑了起來。在做的軍官都是跟隨着蘇瑞打了好幾年仗的老人了,這幾年蘇瑞和他麾下的部隊和日本人交戰總是勝多敗少,充足的給養、精良的武器裝備加上常勝的戰績,使得衆人在面對日本人時心裡都充滿了心理優勢。更是很少會出現害怕這種情緒。
當然了,在一片欣喜的情緒裡,也有人對明天的反攻行動有些擔憂,柏井然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對旁邊的白崇禧說道:“長官,咱們固然是無論是兵力還是火力都要佔優。可現在還有一個要緊的問題擺在咱們的面前,那就是日本人的第一戰車師團,雖然在今天的戰鬥中戰車師團遭到了不小的損失,可他們畢竟元氣未傷,如果戰車第一師團進行拼死突圍,光靠咱們步兵很難攔得住他們啊。”
“嗯,你說的這點很重要。”白崇禧讚許的點點頭繼續道:“所以前幾天我就向蘇長官提議。讓他給咱們派來了一支強有力的部隊來幫助咱們。”
“強有力的部隊?”這下柏井然和下面的軍官們有些愣住了,廣州的現狀他們是知道的,現在的廣州除了三九八軍之外就沒有別的部隊了,而且三九八軍也是保衛廣東的唯一一支部隊了,蘇瑞是不可能把它給調來的。
看到衆人臉上不解的神情,白崇禧神秘的一笑,對身後的一名作戰參謀使了個眼色,那名參謀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過了一會,會議室的門打開了,這名參謀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則是跟着兩名軍官。當會議室裡的衆人看到這兩名軍官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跳了起來,不少軍官大聲咒罵了起來,有些性子衝動軍官甚至飛快的掏出了手槍對準了那兩名軍官。一時間整個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開始劍拔弩張起來。
原來,剛剛進來的這兩名個人卻是兩名穿着土黃色的日軍將校呢子軍服的日軍軍官,腰間還挎着典型的兩把日本軍官必備的指揮刀。在衆人的眼裡這樣的造型可太熟悉了,恐怕就是化成灰他們也忘不了。
正當衆人亂糟糟的想要對這兩名日軍軍官動手的時候。白崇禧輕咳了一聲說道:“好了,大家都安靜一下,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容我來爲大家介紹一下。”
不得不說,白崇禧的威望還是不錯的,雖然他來到這裡的時間並不長,但畢竟人的名樹的影,人家的名氣擺在那裡。他既然發了話,衆軍官們這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全都用充滿疑問的目光看向了白崇禧。
看到衆人不解的目光,白崇禧目光看向了那兩名軍官。這兩名軍官一名比較年輕,大約二十六七歲長相很是普通,一連嚴肅的樣子。而另一名則是中年人,留着一撇丹仁胡,約莫四十來歲,臉上總是掛着笑容,要不是嘴脣上的丹仁胡和身上的軍裝,若是讓他穿上一件長袍的話說他是一名掌櫃的恐怕沒人會懷疑,有意思的是那名年輕的軍官肩膀上掛着的是大佐軍銜,而那名年長的中年人佩戴的卻是中佐軍銜。
看到白崇禧的目光望過來,兩人趕緊上前一步,對着會議室的衆人深深鞠了一躬大聲道:“日本救國軍司令(石田正太),參謀長(重騰加賀)見過諸位將軍閣下,願諸位閣下身體健康、步步高昇!”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呈現出短暫的失神。良久,柏井然才首先醒悟過來,指着爲首的年輕大佐說道:“哦……你不就是那位日本人救國軍的石田正太,我記得你不是還在陽春蓋房子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原來,來人正是蘇瑞一手組建的日本人救國軍的司令石田正太和重騰加賀。作爲最早投降的日本人,石田正太的忠信程度還是很高的。石田正太深知,作爲一名主動投降的日本軍人,現在的他早就沒有了退路,想要活下去的唯一途徑就是牢牢抱住那名蘇將軍的大腿,他只有在這可參天大樹的庇護下才能活得更久和更好,一直以來他在執行蘇瑞的命令時那可是一絲折扣都不打的。
只可惜。自打日本救國軍成立後,蘇瑞除了動用了他們聊聊幾次後就彷彿將這支部隊忘了似地,將他們打發到了陽春這座前年被戰火摧毀了大半的縣城當起了建築工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們。
事實上,蘇瑞確實是把這支日本救國軍給忘了,畢竟現在的蘇瑞身爲管轄四省之地的司令長官,四省之地的軍政大權盡在他手,每天要忙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哪裡會記得這麼一支小部隊呢。
蘇瑞忘了這支護國軍不打緊,可石原正太就着急了呀。自從他當上了日本救國軍的司令後,一種叫做野心的東西就很快佔據的他的心靈,曾幾何時,他只是日本軍隊裡一名普普通通的上等兵。而且出身於布拉庫人的他在日本軍隊裡這輩子是永遠也無法獲得晉升的。可是自打他投靠了那名蘇將軍以後,他的軍銜就好像坐飛機般直衝雲霄。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就當上了大佐,手底下也有了三千多號人槍,在這支護國軍裡他就是土皇帝,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話。
按理說石田也應該滿足了,可野心這種東西一旦滋生出來後就會像草原上的野草一般蔓延開後再也無法根除。現在石田正太已經是一名大佐了,只要再進一步就是將軍了。將軍啊,這個誘惑對於石田正太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可是現在沒仗打啊,現在的華夏可不像六七十年後唱唱歌跳跳舞也能當將軍,沒這規矩嘛。
就在石田正太心急得不行的時候,他的機會來了。新任的福建戰區總指揮白崇禧不知從哪聽說了蘇瑞手下有這麼一支特殊的部隊,於是一封電報就飛到了新上任的四戰區司令蘇大長官的辦公桌上。蘇瑞見到這封電報之後,這才記起來自己手底下還有這麼一支全部由日本人組成的部隊,恍然大悟的蘇大長官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在這份電報上籤下了“同意”這兩個大字,於是這支幾乎被遺忘部隊就這樣坐上了大卡車。一路遙遙晃晃走了四五天才終於趕到了南平。
現在看到石田正太看到柏井然這麼問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朝柏井然鞠了一躬說道:“柏桑,卑職前段時間確實是在陽春做事,不過前些天蘇將軍已經把我們調到福建歸白長官調遣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柏井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不說話了,畢竟白崇禧還沒說話呢。他可不能越俎代庖。
這時,白崇禧說話了,他指着石田正太和重騰加賀說道:“諸位,這兩位是日本救國軍的司令官和參謀長。他們的手底下可是有近三千名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士兵,他們能起到什麼作用想必諸位已經非常清楚了吧?”
白崇禧的話一出,一些腦筋比較靈光的將領眼珠子一轉很快就明白了白崇禧的意思,不禁歡喜得連連點頭,“對啊,有了這支奇兵,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給日本人好看了。”
有個別反映較慢的人不禁問旁邊的同伴,“我說兄弟,白長官把這支什麼日本救國軍調來有什麼用?難道是想讓他們和我們一起進攻嗎?可他們也不過只有不到兩千多人,好像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嘛。”
“你可真笨。”一旁的同伴瞪了他一眼後罵道,“誰說讓他們和我們一起進攻了,老子還怕他們給老子打黑槍呢。白長官的意思是說如果讓他們今天晚上到鬼子的肚子裡去鬧騰這麼一宿,你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哦……我知道了!”這位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白長官的意思是讓這些鬼子……不對,讓這些日本救國軍鑽到日本人的陣地上大鬧一番,就像孫悟空鑽進鐵扇公主的肚子裡一般,攪他個天翻地覆,然後咱們明天發起總攻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你總算還沒笨到家。”同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呵呵……”這位摸了摸腦袋憨厚的笑了,其實能來到這個會議室開會的人哪有真正笨的,這位不過是反映稍微慢了點而已,即便沒人提醒,過一會他也會反映過來的。
看到衆人都領悟了自己的意思,白崇禧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這才說道:“好了,現在大家都做好,下面我就來給大家下達命令!”
“是!”
會議室裡響起了一陣整齊的應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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