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明開着敞篷威利斯吉普來到廣州逢源路的一間名叫翠微居的酒店前停了下來,拉着劉毅就上了二樓的雅座。
“曉明,你這是幹什麼?不知道我現在有傷在身不能喝酒嗎?”劉毅看着興致勃勃的劉毅苦笑不已。
“你放心,知道你有傷,你就是想喝酒我也不會讓你喝的,不過酒不能喝,喝茶總可以吧!”
馮曉明領着劉毅拐了兩個彎,來到了個包間並熟練的點了幾個菜後就把菜單遞給了劉毅道:“今天兄弟我請客,你儘管點菜。”
劉毅看他輕車駕熟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平日裡沒少光顧這裡,不禁笑罵道:“你小子看來日子過得挺滋潤啊,這空軍的待遇就是好啊,說說看,你這個少校一個月有多少薪水啊?”
在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面前,馮曉明也失去了平日裡的謙虛,得意的笑笑後故作謙虛的說道:“沒多少,一個月也就六十塊大洋而已!”
“六十塊大洋?”劉毅一聽,嘴裡不禁發出了嘖嘖的聲音,“好小子,怪不得現在那麼多人都要削尖了腦袋要往空軍部隊鑽,感情這待遇還真是不賴啊!你這待遇比起我們營座都要高出一倍啊!那我今天可就不客氣了,反正你小子就是個土財主,不宰白不宰。”
劉毅一邊說一邊一連點了好幾個好菜,“夥計,再來一個白切雞、宮保雞丁、鐵板牛肉還有一個爆炒豬肚!暫時就這麼多了,不夠再點!”
看着點菜的劉毅,馮曉明只是含笑不語,自己這位兄弟雖然嘴上喊得厲害,但只是點了幾個家常菜,而且價格也不貴,看來還是和以前一般的脾氣啊。
這家酒樓的菜上得很快,很快酒菜就上齊了,兩人開始慢慢的吃了起來。
馮曉明端起酒杯吱的一飲而盡。一股炙熱的暖流涌上了他的喉嚨,舒服得他喊了句:“真爽啊!”
馮曉明眯着眼看着對面衣衫襤褸卻依舊大吃大嚼的劉毅,臉上的笑意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輕聲問道:“劉毅,聽說你們師前些日子在石城那邊打得挺苦的,死了不少人,有這回事麼?”
劉毅雖然頭上包裹着紗布,可吃起東西來卻毫不含糊。此刻正抓着一個雞腿大吃着,聽了馮曉明的話後愣了一下,這才低聲道:“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而且剛纔你也都看見了,我們……我們全團四千多號人。能活着回來的只有一千掛零,就這樣,還有近半的人是身上掛彩的,我手下三個排長兩死一傷,兩百多號人到現在還湊不夠一個排了,這一仗打得真他媽的慘啊!嗚嗚嗚……”
說到這裡,劉毅這個就算是身上中彈也沒流過淚的漢子放下了手中的擊退。終於忍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來。
看着在自己面前痛苦的兄弟,馮曉明只覺得鼻子也在發酸,他強忍着難過拍了拍劉毅的肩膀說道:“兄弟,別哭了,咱們現在是在打國戰,是在和入侵我們祖國的侵略者,是兩個民族爲了爭奪生存的空間而進行的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在這場戰爭裡沒有仁慈,也不需要任何憐憫。有的只是血淋淋的殺戮,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刺刀刺進日本人的肚子,把他們的腸子給挑出來,然後再在他們的脖子上打個結把這些畜生給勒死!讓這些畜生和他們的後代今後一聽到我們的名字就腿肚子發軟,這纔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劉毅停止了悲傷擡起了頭,有些驚訝的看着馮曉明,“咦。曉明你行啊,這麼久不見你說話的水平見漲了,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看來你這兩年在空軍沒白呆啊!”
馮曉明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說道:“行了,你也別誇我了,我哪有這水平啊,那是上個月蘇司令來我們團視察的時候在會上講的話,我今天不過是照着搬來說說而已!”
“哈哈哈……我說呢,你小子就算是兩年不見肚子裡也不會多裝多少墨水,感情是搬了蘇長官的話啊。”劉毅指着馮曉明不禁大笑不已。
馮曉明被劉毅的笑聲激得漲紅了臉,但又拿這位好兄弟沒有辦法,最後只得悻悻的道,“要不是看在你有傷的份上,我今天非要和你練練不可。”
“好了,就算你現在和我練也不是我的對手。”劉毅笑了笑道:“打小到大論起打架你從來就沒打贏過我,否則你也不會每次打架都要我跟在一旁了。”
“&%%……”馮曉明地上咒罵了幾句就不吭聲了。
兩人一邊說着這兩年的經歷,一邊談論着以前的趣事。不知不覺話題又撤到了當前的戰局上來。
此時的馮曉明已經喝得有些高了,臉色也變得紅通通的,他大着舌頭道:“劉毅,如果你不想再陸軍幹下去的話你就跟兄弟我說,我可以幫你活動一下,把你調到我們機場的守備部隊來,這裡相對比較安全,你看怎麼樣?”
“且……你小子喝糊塗了。”劉毅不屑的笑道:“你和我認識了幾十年了,你看我劉毅像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再說了,我們四百師這次幾乎被打殘了,要是不爲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我劉毅日後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那些戰死的兄弟!”
聽到這裡,馮曉明有些沉默了。從小就和劉毅一塊長大的他哪裡不知道這位兄弟的性格,剛纔的話他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其實從心裡他也知道這位發小絕不是那種怕死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爲怕自己當兵吃虧而毅然跟着自己參軍了。
馮曉明輕嘆了口氣自責道,“唉……當初要是我不拉着你一塊當兵就好了,否則現在你還是在家裡安全的務農。”
“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劉毅把手一擺,目不轉睛的望着馮曉明問道:“我說曉明,前些日子我們守衛石城的時候可是把你們盼得望眼欲穿啊,左等右等你們就是不來,讓鬼子的飛機和重炮肆意的轟擊着我們,你們空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麼多飛機都等着下崽嗎?”
馮曉明嘆了口氣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爲我們不想支援你們嗎?可是那時梅州的機場還沒修好,從廣州飛往石城距離太原,我們現有的兩種主力戰機航程根本就飛不了這麼遠,最後後勤部又給我們添加了一種大航程的新機型,我們還要經過幾天緊急訓練,最後這才能趕去支援了你們,否則你們四百師最後這點人馬也得全戰死在石城。”
正當兩人邊吃邊聊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邊傳來了一陣喧譁聲,緊接着便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其中還夾雜着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
劉毅和馮曉明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齊聲道:“有人在打架!”
說完,兩人不禁都笑了。這種情景讓他們都響起了以前在茂名老家的時候兩人一起在縣城和打架或是看人打架時的情景。那時劉毅這個人比較憨厚老實,而馮曉明則是一個跳脫好動的性子,不過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打架或是看熱鬧,對於他們來說這兩種事情那是怎麼也不會膩的,現在樓下的響起的聲音無疑讓他們想起了以前的情景。
“走……我們下去看看!”
馮曉明率先站了起來走出包間來到了樓梯口,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下面傳來了一陣喝罵和求饒的聲音。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下面響了起來,“他孃的,老子來你們這裡吃飯那是瞧得起你們,你們竟然敢讓老子在大廳和這些泥腿子一起吃飯!知道老子是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們,老子告訴你們,今兒要是不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就把你們全都抓起來關進大牢裡面去!”
“丟他老母,是誰這麼囂張啊!”
馮曉明和劉毅相視了一眼,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齊齊往下面望了下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個穿着長袍的中年人和兩名穿着綢緞短衫的年輕人站在大廳朝着一名掌櫃模樣的人在大喊大叫。
馮曉明晃了晃腦袋嘆道:“嘖嘖,這傢伙死定了!”
他們這些第七集團軍的老人可是知道這裡的警察和憲兵的厲害的。蘇瑞爲了維持廣州的治安,特地擴大了警察的編制,另外還派出了由憲兵組成的督察隊,但凡有膽敢搶劫、打人和鬧事的人通通抓起來沒商量,那新蓋的大牢可是在等着他們呢。尤其是對於軍隊的人,要是膽敢騷擾平民的,那絕對是嚴懲不貸啊,輕者關禁閉或是趕出軍隊,重的那就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經過了一番的整治,現在廣州的治安雖然還說不上夜不閉戶,但風氣可是好了很多。像這種膽敢當街打砸店鋪的事情可是好久沒發生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馮曉明和劉毅並不着急,因爲他們知道這個囂張的傢伙很快就會有警察或是憲兵來收拾他。
果不其然,這名掌櫃並沒有害怕,而是拿起一個哨子放進嘴裡用力吹了起來。
“嗶嗶嗶嗶……”刺耳尖銳的哨音立刻就響了起來。按照規定,只要哨聲響起,最多十分鐘,在街上巡邏的警察就會趕到。
“砰!”
但是事情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當在場的人都會以爲事情將會如同往常一樣結束的時候,一聲槍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