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家的樓梯走了下來,走到樓梯下,方玉雪從樓梯旁邊拿起了上樓前就藏在裡面的黑袋子,裡面裝着杜言原先脫下的牛仔褲和白體恤。
“杜言,你穿這身可不能夠去學校,趕緊地將衣服換回來吧!”
將黑袋子遞給杜言,方玉雪又想起了先前出租車上誤傷杜言的事情,眼神不自覺地在杜言的襠部停留了幾秒鐘後,問道:“那個……杜言,你那裡還痛不痛?能自己穿褲子麼?要……要我幫忙麼?”
“不……不用了。方老師,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可以自己來。”
想起來之前在男廁所當中被方玉雪看到自己的窘狀,杜言接過黑袋子,就自己一個人走到玉華小區前的公共廁所,一頭鑽進了男廁所當中。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杜言先前被方玉雪誤傷的地方已經不怎麼疼了,所以很麻利地就將衣服褲子換好,穿上了自己原先的衣服,將黑色西服襯衫等又塞回了黑袋子當中。
“快走吧!杜言,一點三十五了,還有二十五分鐘就上課了。打個車過去也要差不多二十分鐘,可不要遲到了。”
方玉雪見杜言出來了,看了看時間,說道。
“方老師,那這身衣服呢?”
杜言抖了抖手上的黑色塑料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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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晚上不是還要到我們家過夜麼?下午放學你還要陪我去百貨大廈買給我爸的禮物,明天你也就穿這一身西服去吧!雖然不是名牌,但是穿着也更顯得成熟一點,不容易讓我們家那些親戚朋友們懷疑。”
走到杜言面前,方玉雪將杜言手中的黑袋子接了過來,“不過,你總不能夠帶到班級去。所以,先放我辦公室去,下午下課以後你到我辦公室來換。”
“對了,方老師。晚上我如果不回去的話,還有明天去榕城的事兒,我也要跟我爸媽找藉口說一聲。”
這些天來出了不少事,杜言在母親趙桂珍的眼裡已經徹底轉變成爲了一個不安定分子,就好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樣,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要出事了。所以,杜言覺得這一次要出去一天一夜,恐怕很難過自己老媽這一關了。
“這倒是,要不我打電話跟你爸媽說一聲,就說在老師家補習功課?”
方玉雪想到的還是前幾次杜言在家過夜的藉口,但是杜言想起上一次父母的反應,搖了搖頭,道,“不行了,方老師,這藉口用太多次了。我爸媽都懷疑了。”
“出租車……”
這個時候,剛好路邊來了一輛出租車,方玉雪趕緊攔住,然後就和杜言先上車去了。
“師父,麻煩到芝城一中去,快一點。”
上了車,方玉雪還在想就近幫杜言想一個什麼樣的藉口纔好。
“對了,杜言,今天早上班長馮琳潔不是說了週末要帶着全班去春遊麼?”方玉雪突然想起了早上春遊的事情,一個激靈,說道。
“可是,方老師,那是週日啊!”
“你爸媽又不知道,你就直接和你爸媽說,週末兩天都是班級春遊,你也懶得回家,今天晚上就和同學……對,就你同桌那個胖胖一起。”
“方老師,你是說我跟爸媽說今天晚上就住耗子家了?”
杜言見方玉雪這些謊話信手拈來,心裡頭不禁暗暗讚歎,看來方老師小時候肯定也是撒謊能手了。
“嗯!就這麼說吧,杜言,要是你爸媽打電話過來,我給你作證。這樣就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這事就這麼拍板了,方玉雪的表現又一次顛覆了杜言對方玉雪之前的印象。擡了擡頭,杜言看了看方玉雪頭頂上代表着曖昧點的數字,“居然又上升了五點,達到了三十五點了。”
之前杜言記得,和方玉雪之間的曖昧點是三十點的,但是現在已經上升到了三十五點。
“這上升的五點曖昧點,估計應該就是剛剛在廁所時候漲的吧!”
由於方纔在廁所時候,杜言穿褲子都來不及,哪裡還會分神去關注曖昧點的增長,這下回味過來,纔想起來應該就是那一下增長的了。
“杜言,你盯着我看做什麼?”
杜言是在看方玉雪頭頂上的曖昧點數字,但是方玉雪卻以爲杜言此時是在看她,所以方玉雪也朝着杜言看去,看着杜言換回了牛仔褲和白t恤的青春打扮。白t恤是很廉價的街邊貨,卻刷得很乾淨,有點舊了的感覺,但是看起來卻又清爽又青春。
“沒……沒看。”
腦袋裡思考着曖昧點的事,杜言一下沒反應過來,眼神忽閃忽閃躲了躲,但是看在方玉雪的眼裡,卻是另外一種感覺。方玉雪以爲杜言是偷看自己被發現了,所以才躲躲閃閃的,心裡頭不知不覺就升起一股虛榮的滿足感來。
“還說沒看,你沒看我,那是看誰?”
“我……那我看了。”
“這就是的嘛!杜言同學,撒謊可是不對的噢!”
聽到方玉雪說這話,杜言心裡面就不禁腹誹了一陣:“撒謊是不對的,可你剛剛都還出主意教我撒謊騙爸媽了。”
“那你看了,說說,爲什麼要看老師呀?”
看到杜言現在這有些無語的表情,平時在學生面前嚴肅慣了的方玉雪也不禁童心未泯,覺得逗杜言原來也是一件這麼好玩的事情。
“爲什麼看?”杜言這就有點丈二和摸不着頭腦了,看就看了,怎麼還有什麼爲什麼看啊!
“說不出來了?那老師給你點提示吧……”
玩心大起的方玉雪帶着俏皮的語氣說道,“醜的東西,人大都不去看它。而漂亮的,卻總是那麼吸引人。”
“方老師,你的意思是說我覺得你漂亮然後才盯着你看的咯?那你也太自戀了吧?”
拐了個彎抹了個角,杜言這才懂了方玉雪的意思。
“我哪裡有自戀?杜言,你可別以爲老師不知道,每一次上英語課,也不知道是誰不看着課本,反而一直盯着我看。”
“我……我哪有?我那是在看黑板好不好?”
杜言有些心虛地微微低了低頭,矢口否認道。
“嘻嘻,心虛了是不是?其實也沒什麼,老師漂亮,就是讓你看的。”方玉雪說着,居然在出租車上挽起了杜言的左手,“誰讓你是我的男朋友呢!”
杜言一愣,沒想到方玉雪居然會這麼說,右手輕輕地移了上來,想要抓住方玉雪的手,但是卻被方玉雪眼疾手快一下躲開了:“好了,剛剛那一下是獎勵你今天表現不錯的。”
說完,方玉雪又恢復了剛剛的坐姿,和杜言保持着二十公分的距離。
“原來是這樣,害我白高興一場。”
杜言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感覺上面還有方玉雪殘存的體溫,腦袋裡迴響着剛剛方玉雪那一句“誰讓你是我的男朋友呢!”,回味無窮。
“瞎想什麼呢?杜言,我告訴你,我們只是假扮的男女朋友,尤其是在學校裡,我還是你的班主任老師,你可得老實一點,知道麼?”
很快,出租車停了,到了芝城一中校門口。
時間,下午一點五十二分了。
“杜言,你快去班級吧!還有幾分鐘就上課了,別遲到了。記得,下午放學來我辦公室。”
一進校門,方玉雪就立馬將杜言趕去教室,自己提着裝着一套西服的黑色袋子,往辦公樓高三英語辦公室走去。
“杜言,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爲什麼給老師的感覺這麼不同?”回頭看看杜言一路奔跑向高三教學樓的身影,方玉雪自己的心裡也迷茫了,迷茫而又可笑,“自己竟然會對班上的一個學生有這樣的感覺。”
“可是!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麼?”
晃一晃腦袋,方玉雪真的不知道在杜言的面前該怎麼自處了。自從讓杜言假扮自己的男朋友以後,方玉雪在學校裡依然要用那冷冰冰板着臉的表情態度對着杜言,但是在面對自己母親的時候,又要和杜言假裝成情侶恩愛的樣子。這實在是讓方玉雪徹徹底底弄不清了,到底是哪一個自己纔是對杜言的真實態度和感情了呢?
入戲太深。
古代有戲子唱戲,鍾愛於自己飾演的人物角色,最後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分不清戲裡戲外,只覺得自己就是所飾演的人物,力拔山兮氣蓋世,入戲太深難自拔。
如今,方玉雪就正是這麼一種狀態,她已經完全分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歡上愛上杜言了,還是因爲和杜言假扮男女朋友而帶來的假象感覺。
表面上,方玉雪是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因爲真的和自己的學生髮生了感情,可以說是和現在社會的價值觀不吻合的。你一個當老師的,怎麼能夠喜歡上自己的學生呢?這一點,不僅體現在金庸筆下的神鵰俠侶世界內,楊過與小龍女的師徒相戀不爲世人所接受。放在風氣開放的現在中國社會,同樣也是會爲人所詬病的。
但是,即便是第一種,方玉雪真的已經喜歡上愛上了杜言,她也已經不能夠回頭了。
入戲太深,在別人看來,戲子是可憐的,連現實與戲裡都分不清楚了。但是對於戲子本人來說,既然現實當中無法成爲這樣的人,還不如索性遁入戲內,一輩子都當那麼一個瘋癲的但是卻屬於自己本心意願希望的戲內人物。
而如果一旦打破了戲裡戲外,有一天,戲子從現實當中走出來,不再是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是實實在在真的成爲了現實當中這樣的人,又會怎麼樣了呢?
沒錯,走在辦公樓臺階上的方玉雪,隱隱地,希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夠成爲那個從戲中走出來的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