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程曉羽感受到了兩個女孩灼熱的視線,彷彿能感受那些視線聚焦在自己的瞳孔裡,煎熬着他的靈魂,兩難的選擇讓程曉羽欲哭無淚,因爲他知道這一時刻說誰贏都肯定會讓另一方失望,而和稀泥的結果也許就是兩方都失望。
當兩個都不是爭強好勝的人,對某一件事情的結果認真起來,會讓氣氛進入一個十分嚴肅且緊張的氛圍,此刻如山一般的壓力全部集中了他的身上。
程曉羽先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表明立場道:“我首先得說明兩點,其一,我對劍道並不是很瞭解,所以沒有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其二,你們剛纔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我是真沒有能夠看清楚你們誰先擊中誰,我只是聽見了聲音而已,並且我所聽見的聲音都是重疊在一起的,並沒有十分明顯的先後之分.....所以在我看來如果你們比較的是誰先打到誰的話,我認爲大致上是同時的.....但是誰輸誰贏,我是真不知道.....”
見蘇虞兮和裴硯晨都面無表情,程曉羽放下舉起的雙手,面容十分誠懇,用並無半分敷衍的語氣說道:“我真不是打算無原則地調和折中,我只是誠實的說出我所瞭解的狀況,但實在能力有限,並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蘇虞兮和裴硯晨不約而同的做了同一個動作,將竹劍夾在腋下,脫掉了面罩,兩人冷冷對視了一眼,程曉羽隱隱覺得兩人目光相遇的地方有冰冷的火花四濺,這叫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蘇虞兮彷彿感受到了程曉羽心底的不安,看着程曉羽淡淡的道:“現在不需要你具備專業素養,只需要你說出來,你期望誰贏.....”
程曉羽語塞,被蘇虞兮的逼問弄的有些下不了臺,張開嘴巴想說什麼,卻沒有吐出一個字,蘇虞兮這是強迫他做選擇,程曉羽苦笑了一下,正待說話。
這時裴硯晨看着程曉羽爲難的表情,轉頭對蘇虞兮道:“蘇小姐,你知道爲什麼我練的最多就是打面和刺擊嗎?”讓着蘇虞兮對裴硯晨來說毫無負擔,因爲蘇虞兮是程曉羽妹妹。
蘇虞兮看都沒有看裴硯晨道:“因爲這兩個位置可以一擊致死。”
裴硯晨搖頭道:“你應該清楚,早一些時候的劍術並不崇尚打面或者刺喉,實際上這兩種方式都是後世劍道興盛纔開始的,如果說在生死決鬥當中,打面和刺喉實用,並足以一擊致命的話,爲什麼幕末劍術大爲盛行的時候,用上段構的人卻依然數量有限呢?要知道上段構(上段構是持劍姿勢,簡單說就是把劍舉過頭)是打面最快捷,最方便的構.....”
蘇虞兮淡淡的說道:“因爲沖田總司創造的‘平青眼’(平青眼是一種中段的構。流派中有:正眼,清眼,青眼等不同的漢字寫法。天然理心流的話寫成平睛眼或者平星眼)專對上段構,這種剋制幾乎是致命的,所以你練習了刺擊,彌補打面的不足,刺擊的出劍快捷方便、隱蔽,劍程又短,也不會中門大開,將自己的胸腹全部交予對手。”
裴硯晨平靜的說道:“不,我之所以拼命的練習打面和刺擊,是因爲這兩者是最難練習和使用出來最危險的.....”稍微頓了一下裴硯晨繼續說道:“一次又一次的揮劍打面和刺擊,並不僅僅是爲了得本取勝而已,我將自己置於最危險的境地,出擊的一瞬間,我將劍揚起,身體一往無前,對手的劍尖就在眼前,在這樣的險境之中,我不斷的鍛鍊自己的心,使它變得更加堅強、勇敢、平和。”
四下無聲,空曠的練武室只有裴硯晨的清寂的聲音在迴盪。
裴硯晨緩緩的說道:“正因爲這種面對險況不停的錘鍊,才造就了我的無所畏懼,正如有句劍道名言叫:激烈交鋒如同地獄,只有我們的追求更進一步,才能得到極樂。”
裴硯晨看着蘇虞兮的側臉一字一句的“所以說,劍道的勝負並不重要,劍道的稽古就是以心擊心.....這纔是劍道最重要的地方——劍即是心!”
裴硯晨這番說辭既是說明自己不在乎勝負,也是間接的向蘇虞兮示好,表示自己不僅是在交流劍技,更是在和蘇虞兮用心交流.....
程曉羽也忍不住在心裡爲裴硯晨這番高屋建瓴的退讓說詞叫好,既沒有因爲輸贏的爭執丟面子,又向蘇虞兮婉轉表達了渴望與之相互瞭解的態度,不過程曉羽也知道蘇虞兮如果能夠這麼輕易被裴硯晨打動,那就不是蘇虞兮了。
蘇虞兮對於這種玄之又玄披着大道理外衣說教一向不感冒,冷冷的道:“你不過也是一個被劍道所設計出來的規則制度洗腦的烏合之衆,像你們這樣的人始終有一種錯覺,以爲人類的感情源自於自己的內心。”
“霓虹劍道所透露出來的文化信息,在於改變了傳統思維方式,讓殺戮的藝術變成競技的藝術,爲了劍道的切身利害,從理性實用轉向偏重於感性的‘修心’,這種改變是爲了適應社會規則的改變,而不是爲了超越個人行爲之上的普遍規範的探索,本身也缺乏對這種規範的信念和追求這些規範的動力,假如說社會倒退會武力至上的時代,劍道一樣會迴歸到殺戮。這種偏向表現在社會政治方面,等級制度就是對一種建立在普遍理性基礎上的制度的精心設計,但這種精心設計不過是一種得過且過、憑藉目前手中的權力和地位,來維持一種暫時的平衡和穩定的權且之計。表現在認識論和自然規律方面,則是缺乏與客觀事物打交道的穩定的媒介(邏輯和實驗),而總想跨過媒介直接與客觀世界達到同一(天人合一)。”
“劍道爲了強行拔高精神境界,缺少普遍公認的現實邏輯,堂堂正正和頑固不化是兩回事情,在這個現實世界,哪一時、哪一處不是爭奪呢?職場是戰場,官場當然是戰場,商場也更是戰場,國與國之間更是赤裸裸的戰場。戰場上當然就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了。不論是什麼爭鬥,講究的都是兵法。兵不厭詐,愈奸愈詐,愈能出奇制勝。如果哪個迂腐的人在戰場上講仁義道德,他就只能安於‘君子固窮‘。”
“在真正的爭鬥中,誰的實力強大誰就掌握話語權,沒有誰會和你講究是非、曲直、善惡、公正.......所以劍道的稽古根本不是地獄,那不過小孩子過家家,所謂的劍道精神也不過是哄騙人心甘情願交錢的精神......至於什麼劍即是心......”
蘇虞兮第一次轉頭看向裴硯晨,她的目光蘊含着波瀾平靜處的月色,以秋風掃落葉一般的語氣說道:“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劍就是劍,心就是心!”
看着正在定雲止水中互相注視的蘇虞兮和裴硯晨,程曉羽覺得,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會永恆地迴響,一種是虛幻的理想,另一種是現實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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