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幸虧不是針對我!”謝菲爾德撓着頭皮,咧着嘴自語,好像魔怔了一般。
這個樣子把娜塔莉亞嚇了一跳,她從認識這個奴隸主開始,就從來沒見過他表現出來過一點懼怕,但是現在她看得清清楚楚,謝菲爾德的眼中閃過的情緒,就是恐懼,絕不會錯,輕聲呼喚,“威廉,你……”
“我在害怕!”謝菲爾德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空氣,使勁甩了甩頭然後擠出一絲笑容,自嘲道,“沒想到吧,我也有害怕的東西,我甚至都不害怕杜邦聯合體的私人武裝,不怕比我還有錢的摩根、洛克菲勒,我甚至不怕總統,但是我害怕這些工人。我害怕他們聚集在一起,害怕他們私下說着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只要坐在一起聊天,都能讓我害怕。你這次也看到了,一旦這些工人找到辦法,就能將幾十年來煤炭行業的霸主,弄的瀕臨倒閉。別說是傑斯了,就是摩根這次也必須答應這些工人的條件。”
因爲煤炭卡特爾的存在,煤炭領域二十多年來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工會能夠活過一年。這種壓制力量,不論是鐵路、鋼鐵還是其他什麼領域都沒有出現過。甚至就連大部分人,都認爲煤炭領域有巨頭掌控還會存在很長時間,這也從側面表明,大多數人普遍認可煤炭卡特爾的強大。
但就是二十多年來讓礦工工會都無法成行的煤炭卡特爾,這一次竟然直接遇到了足以致死的危機,弄不好就直接成爲歷史了。
這怎麼能夠讓謝菲爾德不害怕,蘇聯成立,有多少貴族僧侶人頭落地。蘇聯那樣的國家,心裡佩服歸心裡佩服,但是最好是發生在別的國家當中。要是合衆國出現了這種苗頭?那真是令人睡覺都睡不安穩。
“跟我出去散散心,去汽車生產線吧!”腦袋一片空白的謝菲爾德,直接拉着娜塔莉亞的手起身,現在去哪都行,只要讓胡思亂想的腦袋當機就行。
直到坐上汽車,已經行駛到前往汽車製造廠的路上,才稍稍恢復清醒的謝菲爾德,略微恢復了一點理智,低聲對着娜塔莉亞咬耳朵,“你別把我剛剛的反應說出去。”
工人運動對於任何一個壟斷資本家來說,都是毫無疑問的夢魘,這是事實。但是沒有幾個資本家心裡承認這件事,謝菲爾德也不願意承認。
福特汽車生產線,工人們還是這麼的繁忙,有條不紊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對於廠長陪同進來的年輕男女,也並沒有表達出來特別的關心。
這條生產線的廠長想要讓工人們注意到老闆的到來,剛想付之於行動,就被謝菲爾德阻止道,“他們在爲自己的生活打拼,不要打擾他們,現在就很好。”
到了午餐時間了,生產線工人們輪流來到食堂裡準備吃飯。每個工人憑工牌在窗口領到了自己的一份食物。狼吞虎嚥的填飽肚子,然後就去幹活。什麼?你說剛吃完飯立刻就幹活對身體不利?這話沒錯,但是,對工人的身體不利和工廠又有什麼關係?工人生病了或者怎麼了,老闆正好以直接一腳把他們從工廠裡面踢出去,然後再去招募一個拿試用期工資的傢伙進來替代他。
聯合汽車公司的伙食還是非常不錯的,作爲一個以農牧業起家的綜合康采恩,如果無法提供基本的食物需求,這就很丟人。逢年過節,聯合公司還可以從罐頭托拉斯那邊運來一批陳貨,用來給工人們發福利,不喜歡罐頭也沒關係,才推出過濾嘴香菸之後,從前擠壓的無過濾嘴香菸也有陳貨,可以滿足簡單的男人快樂。
總體而言雖然剝削力度很大,同樣在小恩小惠方面,奴隸主做的還是十分到位的。應該不至於出現煤炭卡特爾那邊的罷工……吧?
“三個月後,新奧爾良會舉辦世博會,到時候廠裡的工人也都放假,送一張參觀世博會的門票,讓他們知道,美國世紀是他們造就的。就別告訴他們我來過!”
謝菲爾德臨走之前把廠長叫過來,帶着意味莫名的神色吩咐道,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爲什麼這麼做。
“恢復一點精神了沒有,今天給我嚇壞了。”娜塔莉亞僅僅靠在謝菲爾德身邊,小心的撒嬌道,“一場罷工刺激到你了?”
“我以後絕對不會在利用什麼工會,這些工人太危險了。會引火燒身!他們纔是我最大的敵人。”謝菲爾德面帶陰鬱的嘆氣,他竟然還認爲自己比卡耐基聰明,現在一看煤炭卡特爾的處境,簡直是太膨脹了,還以爲工人運動是可以控制的,這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煤炭是一個多麼重要的領域,現在纔剛進入二十世紀,石油工業雖然蓬勃發展,但是還沒有取代煤炭的地位,從汽車領域上來說,很多蒸汽車在歐洲還在不斷改進,想要實現對煤炭重要性的超越,石油還需要個二十年的時間。
對合衆國來說,煤炭同樣涉及到國家的安危,一旦煤的供應出現短缺,這個國家將遭到怎樣的傷害?所以約翰米切爾領導的這次罷工,可以說很快會影響到社會,說是人爲製造一場能源危機都不爲過。
自以爲很聰明的奴隸主,之前腦袋一拍覺得可以噁心一下摩根,可事情真出了,影響的可不僅僅是摩根,造成的影響已經讓謝菲爾德後悔拍腦袋了。
安妮曾經勸說謝菲爾德,不要涉及太多的行業,他心裡從來都是不以爲然的。現在他頭一次認真的審視着手中的產業,估算其中有沒有會被鑽空子的地方。身邊人沒有辦到的事情,成功被雲集起來的煤炭工人辦到了。
不過雖然對幫助約翰米切爾感到後悔,可既然已經答應了,謝菲爾德還是把事情做到底,臨時退縮只會讓別人看出來,奴隸主的色厲內荏,只能硬着頭皮支持到底。
旗下報紙仍然以正面形象來報道約翰米切爾領導的煤炭工人罷工,佈置是他旗下的報紙,屬於普林策還有個體的報紙,社會公衆、新聞界和政界,都沒有一味譴責罷工者,而是普遍對他們抱以同情,這是礦工們正義的罷工原因以及米切爾非武力的鬥爭方式贏來的。
輿論一邊倒的聲援,就如同當時謝菲爾德被一邊道的抨擊,赫斯特被一邊倒的指責,不過這一次處在水深火熱當中的,則是在卡特爾聯盟當中的各大煤炭公司。
而約翰米切爾也組織罷工的時候,也表明自己並不是要革命,而可以接受仲裁,獲得工人應該有的權益,工會領袖表明可以接受仲裁,而不是革命。這個表態令很多人都把心放在了肚子裡,這也包括謝菲爾德。
剛開始的頭半個月,他還真怕這麼大規模的罷工,會演變成革命。畢竟涉及到這麼大規模的羣體,歷史的參照幾乎沒有用,只要有一點不對的地方,罷工就會演變成另外一個方向。索性這個礦工領袖還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這次的罷工之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這些駝背做朋友。如果他不願意的話,等到風平浪靜之後,想辦法幹掉他。”謝菲爾德同樣在報紙上看到了約翰米切爾對罷工的表態,只要不是革命一切好說,工會領袖就不能和資本家做朋友麼,當然是可以的。
歐洲那些第二國際蛻變出來的勢力,不都也是資本家的朋友麼,只要可以談就可以瓦解,就怕蘇聯那種一上頭就不願意談非要打的。
約翰米切爾,只要和歐洲那些恩格斯信徒學習,一樣可以成爲聯合公司的座上客,這沒什麼,只要不革命一切可以談。
“我有幾個部下一直在他身邊,等到罷工結束之後,會把老闆的意思傳達給他。”傑斯拉還是那副木頭人的態度,一絲不苟的執行老闆的命令。
隨着煤炭工人罷工的繼續,影響力也開始朝着其他領域蔓延,煤炭和鋼鐵息息相關,鋼鐵又是很多行業的重要原料,所以說能源危機爲什麼可怕,就是這個原因。這個時代的能源還是煤炭主導,合衆國四分之一的煤炭產能受到影響,有煙煤填補市場需要時間,而且一旦填補完成,煤炭卡特爾當中的公司就會紛紛倒閉。
不論是出現哪一種後果,都會有很多人受到這一次工會和卡特爾對抗的影響。罷工已經持續了一個月,一直關注這次罷工的羅斯福總統忍不住了,對外宣佈願意斡旋這次煤炭工人和煤炭礦主這次的衝突,儘早結束罷工。
西奧多?羅斯福總統於是邀請米切爾來到白宮,與傑斯派出代表煤炭卡特爾從代表貝爾一起,共同商議解決的辦法。
羅斯福邀請雙方來到白宮,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對小洛克菲勒和謝菲爾德來說,兩人都想要看看總統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一旦表現出來強硬態度,他們兩個也心裡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