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嚴冷冷的突然造訪,我回應她的便是一張冷漠的臉,和一個冷漠的後背,十年前,我對她還是戀戀不捨,恨不得和她同穿一條三角底褲,來證明我們濃得化不開的兩小無猜的情意,可是十年後,我對她的記憶,潛意識裡早已化整爲零。
這些年,我很少想起她,也不敢想起她,一想就是一大串眼淚,一大波鼻涕,若不是上次在徐州見到她,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想起她的半根毫毛了。
可是命運之神,偏偏讓我遇見了她,所以那些被埋葬的回憶,便被掘地三尺的挖了出來,而挖出來的直接後果,就是讓我心陡升波瀾,再也無法平靜了……
猶記得,嚴冷冷搬家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們肩並肩,手牽手,坐在村口的小河邊,我望着天空之上的一輪殘月,心裡黯然神傷,我說:“冷冷,你搬到徐州之後,要天天給我寫信!千萬不要忘了我,更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當時冷冷重重地點頭說:“不會的,就算我忘了我爸媽是誰,都不會忘了你的,更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了,你可不準讓別的女生欺侮你哦!那樣的話,我會生氣的,很生氣的。”
那一年,我們還是稚氣未褪,毛還沒有長齊的年齡,但那時,我們已經私定了終生,她說長大了會做我的新娘,我說長大後要做她的新郎,她還要我給她講一輩子的童話故事,我還要她給我洗一輩子的髒衣服,她說我們要夜夜睡同一張牀,我說我會天天守在她身旁。
那一晚,我們坐在小河邊,互訴衷腸,淚眼汪汪,後來,臨回家時,她神秘兮兮地說要送我一件禮物,讓我轉過身去,並且要閉上眼睛,我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滿懷欣喜地期待她即將送我的禮物。
誰知,她卻趁我不備之時,將我一腳踹進了河裡,我站在齊腰的河水裡,撥弄着溼漉漉的頭髮,睜着一雙無辜而又委屈的眼睛,質問她爲何要這樣做?小妮子,都快要分開了,還不忘整我嗎?
她卻哭着說道:“童悅,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永遠記得我們說過的話,若是你以後忘記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第二天,嚴冷冷隨着家人離去的時候,我卻躺在牀上掛着吊水,就因爲她昨晚的臨門一腳,讓我受涼了,感冒了,所以未能在她離去前,送她一程。
可是,她這一走,從此後,卻杳無音信,我整日期盼着,期盼着,但終究一無所獲,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從絕望到後來的心死,一直到現在,我已經是心死後的鳳凰涅槃了。
…………
然而我重生之後,嚴冷冷卻又出現了,老天爺,你也太會捉弄人了吧!此時,我不想理會嚴冷冷,巴不得,她趕緊消失,趕緊被人間蒸發掉。
嚴冷冷見我連看她一眼的工夫都沒有,再次掀開我的被子,不滿地說道:“童悅,我大老遠地從徐州趕過來看你,你就用這種態度對我嗎?”
我氣鼓鼓地坐起來,一把扯過被子,又重新躺下去,再次轉過臉,冷冷地說道:“我又沒讓你來看我,你不高興,現在就可以離開,沒人攔你!”
“你……”嚴冷冷顯然是被氣到了,憋了半天后,才說道,“你是不是恨我這些年沒給你聯繫?恨我沒回來看過你?”
我沉默不說話,想着你終於良心發現了,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該來的時候,你不來?不該來的時候,你卻來了,我已經當你死掉了,你還來幹什麼?
嗚嗚……身後突然傳來嚴冷冷的哭聲,我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但卻沒有被她的淚水所打動,死妮子,小時候就擅長一哭二鬧三上吊,現在還來這一套,我他媽的對此都有免疫力了,你就是哭出一個長江氾濫,一發不可收拾,我也不會心軟的。
只聽嚴冷冷啜泣道:“童悅,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都不知道,我們家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就怪我不給你聯繫,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呢?”
我的心又不由得收縮了一下,她說什麼!她說他們家當年發生了事情?所以纔沒有給我聯繫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是錯怪她了。
不行!我怎麼可以輕易就相信她呢?她可是名副其實的惡搞大仙,平時最大的興趣就是惡搞我,捉弄我,常常逼得我走投無路,精神崩潰。
比如,她會在饅頭裡塞進去一隻小蟲子,然後好心好意地送給我吃,比如,她會在我睡夢正酣之時,掀開我的被子一角,用注滿水的針管子將我的內~褲給打溼,等我醒來後,她便會跳着腳,捂着嘴巴,嘲笑我尿了褲子。
有一回,她帶我去偷張寡婦的杏子,我便欣欣然地跟着她去了,誰知我正偷得熱火朝天之際,突然從杏園裡竄出來幾條大黃狗,這幾條黃狗,見了我一點也不友善,喪心病狂地朝我衝過來。
我大驚失色,拔腿就跑,爲此還跑掉了一隻鞋,等我跌跌撞撞跑出杏園時,卻看到嚴冷冷站在一邊,一臉狂轟濫炸的笑,我不明所以,還關心地問她被狗追了沒有?
她卻笑道:“童悅,你好狼狽哦!太搞笑了,哈哈……”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是她的惡作劇,她明明知道張寡婦養了幾條大黃狗,所以故意引我前去的,就是爲了見識一下,我被狗追的悽慘模樣。
像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大大小小都寫出來,怕是罄竹難書了,所以針對她過去的劣跡斑斑,我決定不能輕易相信她的鬼話。
我依舊沉默,對敵人最大的懲罰,便是你在我眼前,我卻看不到你,嚴冷冷見我沒有任何動靜,從先前的啜泣,引申爲嚎啕大哭了,聒噪的我不得安寧。
沒辦法,我只好從牀上坐起來,看着她鬼哭狼嚎的模樣,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她還是一個氣質、姿色雙絕的女孩子,這一刻,怎麼看都像是受氣的小媳婦,俗不可耐了。
“行了!別哭了!”我嘆息了一聲,表示投降,然後問她:“你們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理由充分的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