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不敢怠慢,立刻前去救援。
其實趙大最趁手的武器是齊眉棍,他氣力足,反應快,棍法嫺熟,在大周禁軍當中,戰力穩居前三。只是齊眉棍不是軍中的制式裝備,比如一羣陌刀手排隊殺敵,主將拿了一根棍子,不好帶領大傢伙作戰,還容易傷到自己人。
所以趙大又找了楊業,學了刀法,加上跟慕容延釗,潘美等人切磋,趙大的刀法也是相當了得。
他像是一頭猛虎,率領着一羣小老虎衝了上去,城中的叛賊雖然人數不少,但構成混雜,其中許多摩尼教的人,還有原來的降兵,以及城中舊官僚的家丁奴僕……準確說,這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隻能打順風戰,不能啃硬骨頭。
當他們仗着幾倍的兵力優勢,突襲官軍的時候,格外勇敢,奮不顧身,所有人都卯足了勁頭兒往上衝。
在這些人眼裡,看到的是榮華富貴,看到的是金山銀山,高官厚祿,吃喝不愁,美女如雲……甚至摩尼教衆還被告知,大光明境就要到來,他們馬上就能享受到人間淨土,無上歡喜……幾乎所有人都瘋了。
踏着自己人的屍體,奮勇向政事堂發起攻擊,只要打進皇宮,他們就是皇帝了!
趙匡胤的出現,正好打斷了這些人的幻想。
趙大從屁股後面殺上來,寶刀如飛,屍體成片倒下去,不管是叛軍,還是摩尼教衆,全都不是他的對手,
叛將田錦繡帶着人阻擋趙匡胤,至少一個照面,趙大砍斷了兩條馬腿,田錦繡摔在地上,趙大踏着他的後背,寶刀揮動,人頭飛出三丈。
渾身浴血的趙大,簡直是殺神附體,叛軍潰敗了,家丁僕從開始逃跑,最堅定的要數那些摩尼教衆,他們還試圖抗衡一二,這時候符昭信和陳石分頭帶着人馬殺進來。
壓垮駱駝的最後兩根稻草來了,城中的叛軍全盤潰敗了,泰山崩塌,再也不用擔心了。
葉華沒有等着大家前來報捷,而是拖着疲憊的身體,直接去了後院。
他到了臥房的門前,沒有進去,只是輕釦了兩下,低聲道:“沒事了!”
半晌,裡面傳出符三的聲音,只是“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我還有事處理,你歇着吧!”
說完,葉華就匆匆離開,他一身血氣,實在是不方便見妻子,報一聲平安,也就是了。正往外面走,迎面符昭信趕來。
“你,你去看三妹了?”
“嗯!”葉華點頭。
“她,她沒事吧?”符昭信擔憂道,一個女孩子,遇到了這麼大的亂子,她該多提心吊膽啊?符昭信兇巴巴道:“我跟你說,對我三妹好點,信不信,你要是有點閃失,她保證會立刻自殺的!”
葉華微微點頭,“我知道的。”
兩個人從府邸出來,穿過一條街道,就到了政事堂的前面,這時候其他人已經都聚集過來,大傢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比一個狼狽。
魏仁浦披頭散髮,韓熙載受了傷,從肩頭到胳膊,全都是血,陳喬不知道怎麼弄的,鬍子都被燒了,徐鉉最慘,身上還插着一支箭,所幸不太深。
有人請軍醫給他治傷,卻讓徐鉉罵走了。
那麼多生命垂危的弟兄不管,管老夫作甚!
不得不說,這個小老頭也有可愛之處。
陳石受了內傷,和葉華見過之後,立刻就去休息了。
總而言之,大家都挺慘的,但是全都活着,沒人喪命,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回到了政事堂,老魏是感慨萬千,唉聲嘆氣。
“侯爺,老夫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怎麼就安排了這點人馬守衛金陵,哪怕再多一點也好啊?楊業呢,楊重勳呢?還有王廷義,劉延欽,還有唐牛,石守信,這麼多將領,你都放在哪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疑問,覺得葉華有些太大意了。
葉華卻長嘆口氣,“金陵有多少人馬,你們心裡有數,我是擔心顧此失彼,或許真正的惡戰,還不在金陵!”
“在哪?”魏仁浦好奇道。
“這裡!”
葉華走到桌案前的一個沙盤,指了指潤州。
“這纔是重中之重!”
大傢伙湊過來,稍微思索了一下,韓熙載恍然道:“潤州和對面的揚州,扼守大江南北,乃是長江鎖鑰,陛下親征,中原糧餉,都要經過運河,輸送江南,假如潤州有失,糧餉斷絕,就不只是金陵不保了。”
看到這裡,他們才如夢方醒。葉華安排高懷德帶着八千人馬,去援救潤州,實在是高招。
“侯爺果然見解獨到,我等自愧不如。”
葉華無奈道:“我也是沒辦法,手上的兵就這麼多,只能賭一下,想要顧兩頭,就有可能兩頭皆失,不如以潤州爲重,在金陵放手一搏。看起來我賭對了,敵人比我們更在意潤州,高將軍那邊怕是要陷入苦戰了。”
趙匡胤大笑,“白馬銀槍將,又有八千精兵,何懼叛軍宵小,有再多,都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
趙大對自己的妹夫,那是信心十足。
老魏感嘆道:“一場苦戰,金陵已經亂成一團了,該收拾殘局了。”
說這話的時候,老魏的聲音陰冷,簡直讓人打冷顫。
疆場拼命,這些文官或許不怎麼樣,但是到了下手殺人的時候,他們可要比任何人都來得狠辣果決,沒有半點客氣可言。
更何況他們死裡逃生,正準備報仇雪恨呢!
首先就是水師,這是最重要的一支武裝。
趙匡胤,陳石,符昭信,三個人聯手拿下了水師,斃殺杜貞,當下水師羣龍無首……老魏詢問趙大,“這些水師當中,有可造之材,忠勇之士嗎?”
趙大不熟悉水師,只能說道:“我收編了一些降兵,其中有幾個作戰非常勇敢,他們最先殺到宮門解圍。”
“哦!把他們帶上來!”
轉眼叫上來三個士兵,全都年紀不大,爲首的叫徐石陵,是個都頭,今年剛剛二十三歲,衝鋒在前,受傷三處,斃殺十人!看起來高大挺拔,眉宇之間帶着傲氣,很不一般。
“你可願意爲大周效力?”
“當然願意,誰不想振翅高飛,翱翔九天!”
“說得好!”老魏道:“你作戰勇敢,爲什麼纔是個區區都頭呢?”
“因爲我不願意加入摩尼教!”徐石陵憤然道:“杜貞任人唯親,若要提拔,須在肩頭刺上日月標記,還要去拜什麼神仙尊者,徐某自幼讀書明理,豈能甘心跟妖邪爲伍!”
老魏皺眉道:“怎麼,南唐軍中,竟然要入教,就沒人管?”
“上面怎麼管得過來!”徐石陵不客氣道:“那麼多人馬,每年的俸祿軍餉都被剋扣,想不捱餓,就要入幫會,或者去給將領當家丁,部曲,我什麼都不願意,自然什麼都撈不到了。”言語之間,難掩怒氣牢騷。
軍中居然有幫會,有摩尼教,老魏也不盡感慨,實在是夠亂的。
“徐石陵,老夫不需要你入教,也不需要你當我的家丁,還能給你權力,我想問你,可有把握把水師整頓好?”
徐石陵認真想了想,昂首道:“要看給我多大的權力!”
“哈哈哈!”魏仁浦大笑,“老夫就任命你爲水師都指揮使,授予全權,立刻整頓水師,不得有誤!”
徐石陵眼睛放光,他嚥了口吐沫,艱難道:“給末將全權……殺人也行嘛?”
“哈哈哈,老夫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有一支完全聽從大周號令的水師!”
徐石陵大喜,立刻躬身,“末將領命!”
跟在徐石陵身後的兩個人,分別叫王周,褚平,他們一個被任命爲副都指揮使,一個被任命爲都虞侯。
這倆人都跟中了頭等大獎似的,腦袋暈乎乎的。
開什麼玩笑啊?
他們還是小兵,一下子成了統帥,面對昔日的長官,誰能聽他們的?
“怕什麼,忘了我們手裡的權力嗎!誰敢不服,一個字:殺!”
徐石陵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幹的。
他首先帶着水師的兵卒,返回營地,將剩餘的俘虜和殘兵聚集在一起,他十七歲投軍,在軍營已經六年多,非常熟悉情況。
徐石陵先找出了一百多名軍頭,全都給推到了秦淮河邊,直接砍頭,沒有半點猶豫。
然後又揪出了一百多。
“剛剛斬殺的是摩尼教的,現在殺的是貪墨軍餉的!”
“還有,畏敵不前,侵吞弟兄軍功的!”
……
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殺了七百多人,剩下的全都老老實實,經過裁汰老弱,原來三萬人的水師,現在只剩下不到八千人。
雖然人數少了許多,但鬥志上來了,士氣也有了,徐石陵指揮操練,很有章法,假以時日,這支水師,似乎有望跟任天行抗衡!
“這個徐石陵真是個人才,只是殺心有點重!”老魏接到回報之後,十分感慨。
恰巧葉華也在,他微微一笑,“魏相公,若是你也出身名門,祖上威震天下,投奔大唐,卻不得重用,拼了多年,才當上個都頭,怕是你的怨氣比他還大幾倍不止!”
“徐石陵出身名門?”老魏不解,“我沒聽說有姓徐的世家啊,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葉華白了他一眼,“你只知道世家,不知道將門嗎?”
“將門?”老魏好奇了,“是哪一家?”
“大唐英國公,徐世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