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 | 第二章 鏡花水月(上)

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爲生的一部分永存。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一陣清風自店門外吹來,夾雜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也帶來了生的味道,這味道把我從瞌睡中生生攪醒。

睜開迷濛的雙眼,看着門外碧藍如洗的天空,我不禁嘆了口氣。來到這間雜貨鋪也有些日子了,可這嗜睡的毛病卻一如既往的跟着我,不離不棄,如影隨形。

我叫楚官,是一個從出生起便不大幸運的孩子,當然啦,這是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其實說白了,就是倒黴。

我出生那天,並沒有所謂的風雲變換,天地失色;也沒有紫氣東來,百鳥齊鳴。我只是一出生,既不會哭,也不會笑,眼睛也只是半眯着,後來乾脆閉上了。這可嚇壞了我老爹老媽,於是乎,我老爹不由分說的倒提着我的小腳丫子,狠狠地在我那肉肉的屁股上來了兩下。

我說老爹呀,我可是您的親閨女啊!哇的一聲!我終於開了金口,可這金口一開,又豈有輕易閉上的道理,於是,我彷彿要把我往後這一生的眼淚都哭幹似的,哭了個天昏地暗。

後來,我便順理成章的開始了我那倒黴催的成長之旅。在這場成長之旅中,我喝個涼水會塞牙縫,走個路會左腳絆到右腳,上個廁所便池會堵,感覺上帝對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舉幾個典型的例子。一歲時,我往隔壁老李家的池塘裡扔石子,結果被他家的大鵝追得滿院子跑,磕破了額頭。三歲時,我把對門蔡嬸家的雞給毒死了,因爲,我往它的飼料里加了點石灰。結果,那些天我夜夜都夢到那隻雞來向我索命,導致我大病了一場,差點燒壞了腦子。最搞笑的是五歲那一年,那年我簡直倒黴到家了。

那是一個飄着雪的冬天,當時正過着年,我和老爹出去串門子。每到一家人家裡,老爹就跟獻寶似的,逢人就說:“這是我閨女,怎麼樣?漂亮吧!”而那些我壓根認不清臉的叔叔阿姨,都無比的給我老爹面子。每個人都要掐掐我的臉,摸摸我的手,而後,再每人灌我一口酒……

我和老爹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當時的我,早已兩頰泛紅,整個人都暈暈呼呼的了。老媽見我一副醉漢模樣,嗔怪地看了老爹一眼,索性帶我回房睡覺了。

大概是半夜的時候,我感覺渾身發熱,眼睛都好似要冒出火來。這時,一股涼意襲來,於是乎,我條件反射的就往那股子涼意靠去。待我感覺涼意就近在眼前之時,卻怎麼也走不動了。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周遭,原來是到了窗戶邊,我不假思索的就翻過了那道障礙,跌在了外面的雪地上。媽的!現在想想,還好當時是一樓。

言歸正傳,我當時跌在了雪堆裡,打了個滾,正當我慶幸這次居然沒受傷時,我卻突然被雪地裡的一物什給嚇了一跳,我小心翼翼地扯着脖子去瞧那物什。

“你瞧什麼呢?小鬼!”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我把脖子一縮。

活的?好像是人?

“過來!我瞧瞧!”當我還在思考,那物什是人是鬼時,他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我壯着膽子,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這回,我瞧清楚了,弄了半天原來是一個漂亮大哥哥躺在了雪地裡,大概和我一樣是來找涼快的吧。

他見我爬了過去,索性就拉着我跟他一起躺了下來,嗯,這正合我意。

“小鬼,這麼晚了,爲什麼要離家出走呢?”他這一問好生莫名。

“我沒有離家出走,我,我只是喝多了,熱,出來找涼快的!”我不滿的申述着。

“呵呵……”他卻只是輕聲一笑。

“小鬼,問你一個問題怎麼樣?”

問我?好吧,就讓我來爲他指條明路吧!

“問。”當時的我,如此高冷的說道。

“如果,你被最愛的人背叛了……而且,對方還想至你於死地,但你僥倖活了下來,你會恨對方嗎?甚至恨到想要手刃仇人……”

呃……這信息量也太大了,我當時貌似真的智商不夠用,只理解了後半部分。於是我說:“大哥哥,我媽說,人要爲自己而活,我媽還說,沒有愛就沒有恨,大哥哥還愛那個人嗎?”

“自然……是不愛了……也許……從來就沒有愛過,只是一種習慣罷了……”他的語氣好似輕快了許多。

“那就放下吧!”我裝作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其實,這是我從電視劇裡學來的。

“人小鬼大!”他戳了一下我的額頭,一陣睏意襲來。

第二天我醒來時,已經好好的躺在了牀上,我也記不清昨晚那個大哥哥的模樣了,只知道,他很好看。

你看,我這倒黴得連記憶都混亂了,唉……

“小官官,在想什麼呢?”一張精緻的臉,在我眼前驟然放大。我愣了一會兒,一把推開。

“大爺的!你就不怕我把持不住?”我沒好氣的地白了風無趣這傢伙一眼,回來了也不吭聲。

“哦?小官官對我有想法?”這廝準備故技重施,我卻噌的一下站起來,嚇得他往後打了個趔趄,我不禁捂嘴暗笑。

說起風無趣這傢伙,就不得不從我這有限的倒黴人生中最倒黴的時候說起了。如果說,五歲那年,我是倒黴到家了,那麼一個月前,我就是倒黴到了外婆家。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日子,百無聊賴的我,窩在自家沙發上看電視。

“本臺報道,25日晚上,警方接到神秘報警電話,而後在星城東郊發現一女子屍體。據瞭解,該女子名爲應小嫺,年約23歲,剛從C 大畢業,在本市某大型企業實習……”

咦?這不是我同院系的學姐嗎?她,怎麼會……

“據警方初步調查透露,該女子是被人先奸後殺,系與本市人口失蹤案有關,爲同一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

姦殺案?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對於學姐的家人來說,簡直,如遭雷劈。想起學姐平日裡在學校對我和幾個室友都很是照顧,我不由生出了些許惻隱之心。於是我約了其他3個室友,一起去學姐家探望她的父母。

我們仨從地鐵站出來,臉上凝重的表情讓這明媚的天氣都黯然失色。可接下來,我卻來不及爲學姐哀悼,就把我這大好的年華,交代在了一條冰冷的河裡。

事情是這樣的,我與3個室友其中的一個並排走着,由於當時心情過分的凝重,我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也就沒有注意到周遭的人流和車流。

呲的一聲,我光榮的出了一場每天都在出的車禍,但撞我的那交通工具,卻是輛自行車,是的沒錯,就是一輛自行車,但它還就是把我給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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