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日的夜晚起,翰林大學最高建築的樓頂,總見到一個相貌俊美,美到女生都羨慕嫉妒恨的人,手執酒壺,往嘴裡一口一口灌着。
而他的身後站着翰林大學的最美校花,默默站在那裡,開始的時候還會勸上幾句,到了後來便如同雕像一般屹立,只是美麗的眼中有時閃過痛色。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寧靜飲了一口酒,望月而吟。
一絲痛感涌上心頭,在這一刻,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幅幅模糊的畫面,隱約可以望見其中的人物、情景,之前他似乎經過這樣的苦痛,熟悉而又陌生的痛感。
“逸辰你什麼時候回來?你還會回來的,是嗎?”一個柔軟的聲音突兀響起。
左右四顧,並沒有出聲,忽然打了一個激靈,這聲音他記得,分明是陳婉。
他忽然嘆了口氣,管他是真是假,又吟道:“明日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習慣性地要喝上一口酒,他察覺酒壺靠近不了嘴脣,初時以爲醉了,後又試了試還是喝不到,這才發現有人握住了手臂。
他笑道:“花茗,你鬆開,喝完這口咱們就回去,好吧?”
“不好!”
“爲什麼?”
“爲什麼?!”那人奪去酒壺,直接用力拋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酒水濺向四處。
“這是?哈哈,這聲音極好!”寧靜癲笑。
那人指着他的鼻尖,怒罵:“懦夫!人生一世,悲痛難免,你以爲醉酒便能忘卻一切?”
寧靜懶懶地擡起眼,不是花茗,罵他的是柳樹。
柳樹握緊了拳頭,看着就要砸來,正巧被花茗攔下,她不忍地搖頭,他只好放下,但臉上怒氣仍然未消,“你給聽好了,咱們異人這次收伏怨靈遇強,不少精英陣亡,唯有以你的能力配合生死輪迴盤,打開陰間的六道輪迴才能儘可能以最小代價的完成任務。所以,你必須跟我走!”
收伏怨靈的行動已經開始,之前有人過來請寧靜前往,皆是鎩羽而歸。
寧靜的眼睛動了一下,後又恢復了迷茫,擺了擺手,道:“降妖除魔,死亡受傷,在所難免,所以我不走。”
“你!”柳樹立時大怒,一股灼熱的氣息爆發而出,嚇壞了附近的學生,膽小直接叫出聲來,理智的人已經在撥打110。
“不要忘記,天機先生爲何任你爲這次領導;不要忘記,這些亡去的子弟是因而何死;不要忘記,他們的至親如何的悲痛;不要忘記,戰場上多少人期盼着你的到來……”柳樹一口氣說完,見他仍然無動於衷,忽然說道:“你難道要茜茜最後的貢獻白白浪費嗎?”
他的話音剛落,一雙手掌已緊握住他的手,見他有了反應,接着說道:“你還記得她隨身佩戴的天儀吧,知道爲何女間七百城的怨靈會爭奪它嗎?”
寧靜搖了搖頭。
“因爲它具有破解封印的功效,但也有加強封印的功效,那時天儀將破,我便讓唐小柔去往封印的中心,讓它發揮加強封印的能力,是以,女間七百城的怨靈才稍微一些。
但是,加強封印已經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由於失去了以往人氣的鎮壓,怨靈越來越強,完全衝破封印指日可待,它們要比我們想象的強大許多,裡面的強者已將怨氣與城池合而爲一,威力強大無比!若是不盡快解決,它們的麻煩要比鬼仙飛昇更大,那裡不知多少無辜生靈受難!”
柳樹見他只有聽的興趣,並無想象中的積極前往,不由心生失望,“去與不去,我不再強求,即便把你強行帶走,也是廢物一個。我只想告訴你,茜茜的離去我比你的傷心不弱。”說完,他看了花茗一眼,那意思是說,你好好照顧他吧。
花茗點了點頭。
直到柳樹走後許久,他都沒有反應,傻傻地呆在那裡,猶如一個沒有意識的植物人。
夜深露重,她起身從包裡拿出大衣,給他小心披上,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在樓頂過夜了。
看着他的後背,花茗心緒迷亂,憂愁他沉浸於悲痛之中無法自拔,就這時,一雙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驚訝地擡起頭,只見寧靜正在笑着看她。
……
萬象小區外圍,先進的照明設備將這裡映得如同白晝一般。
幾百號異人站在這裡,氣氛詭異,無一人出聲,幾乎每人都在望着一個方向。
區區怨靈,本來是不被他們放在眼裡,可是沒想到的,初戰便死傷殘重,再戰依然難以收伏。一切皆來自於一件法寶,一件叫做怨城的法寶。
以一座城,幾千怨靈爲載體鑄成的法寶,由怨靈強者操控,此寶一出,猶如無數怨靈合心合力,勢不可擋!
“快看,柳長老回來!”一人指着遠方天際的一道流光激動地說道。
“果然,希望他能把寧靜請來啊。”又有一人道。
待得近了,人們眼中的希望變成了失望,只有柳樹一人。
柳樹把衆人的變化收在眼中,失望地搖了搖頭:“他現在纏綿於悲痛之中,根本不再理會一切。”
“唉!”
衆人一聲長嘆,要想破除怨城這件法寶,非寧靜天之眼,再加上生死輪迴盤不可,如今寧靜無論怎樣都請不來,事情一下陷入僵局。
有人憂道:“難道,非要把派中閉關修練的長者請來不可?”
“這怎麼能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百年誅魔之時纔是他們的用武之地,用在此地,豈不浪費?”有人搖頭反對。
“不把你們的人間的強者請來,恐怕難以收伏這些作怪的怨靈,眼看他們勢大,封印難以困索,真正出世之時已經不遠!”朱熹站了出來沉聲道。但此時說話的,卻並不是朱熹本人,而體內的黑無常。即便如此,朱熹本人也歡喜無邊,看着他們對自己恭敬有加,心裡樂開了花,儘管人家針對的不是他本人。
衆人陷入深思之中,沒有人再說話。
“要是寧靜在就好了。”楊瑋傑說道,白無常附身他的體內,雖然如此,卻是若非需要並不限制他的自由。朱熹和黑無常亦是如此。
衆人看了他一眼,心裡暗道,這不是廢話嘛,正因爲寧靜不在,所以才發愁。
“要是我在呢?”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衆人的沉默,忽然有人尖叫道:“寧靜,是寧靜,他來啦!”
幾百雙目光整齊地看向一處,寧靜牽着花茗的手出現了。
柳樹走後,他便知道自己要該什麼,傷心悲痛不能挽回一切,身爲異人,他有他的責任和義務,當年這些陌生的好心人,爲守護初生的他,前赴後繼,義無反顧。今日他有能耐,怎能坐視他們無辜的死去?何況,他們是爲了人間的和平而死的。守護人間的和平,他也有責。
“寧靜,你終於來了!”江如詩看着突然出現的寧靜,歡喜之至,但當他看到對方的手裡牽着的是花茗時,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痛色,卻還是上前歡迎。
花茗隨着寧靜出現衆人面前,立即感到無數眼睛打量着她,誰讓自己的手被他牽着呢?當她將大衣披在寧靜身上時,手被握住便住,一直握到現在。直到江如詩向這裡走來,她才抽了出來。
寧靜感到手裡握着的溫香暖玉離開,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握着花茗的手到現在。
“歡迎你的到來!”江如詩來到寧靜的面前,朗聲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立即無數又有無數的聲音響起:“歡迎,歡迎,歡迎……”
寧靜看去,望見了無數希翼的目光。在人羣中還看到了不少頭拴白布的人,這些應是亡了弟子的門派。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麼重要。
“對不起,我來的遲了!”說着,他向着前方遙遙拜去,還未拜下,便有一股股力量將他扶起。
“只要你來了就好,這不是你的錯。”一個苦主說道。
“是啊,是啊,都是這些怨靈錯,要不是它們兇殘弒殺,我們絕不會如此。既然寧靜已經來了,我們便將它們這羣兇惡之物斬殺清光,還我安寧!”
這一聲音,剛落立即無數聲音跟着喝道:
“斬殺清光,還我安寧!”
“斬殺清光,還我安寧!”
聲震四野,響徹黑夜。
……
“依我方纔之言行事,必能輕易收伏怨靈,還此間一個安寧。”白無常附身的楊瑋傑說道。
寧靜聽了點頭稱好。
“既然寧靜到來,我便將這指揮權交由他,大家同意否?”天機的一位長者忽然提出這番話來。
各個門派的在這裡的掌權人紛紛點頭同意,還說這本來就是他的,重新交由,理所當然。在這之前,這些各派的帶領人可是不滿一個二十歲的小子指揮的,並認爲天機先生故意傾向無極,不過現在認識到人家的重要性,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不可謂世故。
寧靜也不推辭,坦然接受。
“我們開始行動吧。”這是他接任此次行動首領的第一句話。
衆人互望了一眼,沉吟起來,不是他們不遵寧靜的命令,而是寧靜初來,身上的酒味濃烈,以他的狀態並不適合馬上指揮行動。但剛把權力將給人家,就這樣拒絕,顯得又不大好,於是衆人爲難起來,你看我我看看你。
終於柳樹走了出來,這些門派中在場的多是派中長老,或者輩分高的弟子,其中與寧靜相熟的莫過於他了,於是說道:“天色已晚,不如休整一夜,明日行動,你看如何?”
衆人互望一眼,紛紛稱是。
寧靜笑了笑,身上白光一晃,一股濃濃的酒氣飄向四方,身近的人已經忍不住捏住了鼻子,這是好幾日積聚的酒精,用靈力震散出來,其味要比尋常的濃了不知多少。
“無妨!這叫出奇制勝,我們不妨趁着他們沒有準備,打一個意想不到,如何?”寧靜站在那裡,竟有一股大將風範,直讓衆人側目。
花茗站在近前,看得不由癡了。
各派之間關係近切的便低頭商量起來,不一會兒便達到一致,有人站出來說道:“我們恆天派同意。”
話聲剛落,又有人同意,不時衆人意見全然一致。
寧靜默默地點了點頭,道:“整裝,一刻之後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