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怨靈搖了搖頭,看也未看倒在地上的怨靈,拱了拱手,說:“少年人好身手吶,真讓老夫開眼!我感受到你魂魄氣息新鮮,想必你應該新死之人,能夠來到這裡就是緣分,我這裡現在正缺你這樣的好手,不如留下吧。”話說的懇切之極,他剛剛見到寧靜身手不凡,對付這幾個怨靈輕鬆得很,又是新魂,於是有收納的心思。
寧靜見對方沒有直接傷害他們的意思,聽到他的話,應該是讓他留下幫助突破封印,一起禍害人間。於是,他立即婉言謝絕。
對方聽了呵呵笑道:“既然不願,我也不會勉強,只是,少年人你要知道,你這樣的新魂,很容易被陰間的差人捕走,到了陰間重新投胎可不如做鬼逍遙。我們女間七百城海納百川,像你一樣的新魂在這裡並不少見,你可知道他們爲什麼不願離開,喜歡上了這裡?”
寧靜確實不明白,在女間七百城裡他們見到不少新魂,裡面翰林大學的,還有無意來的這裡的,但無一例外的是,都是非常喜歡這裡,極其留戀。
“因爲我們要做一件大事,正是這件事讓他們心動了,等說出來,想必你也會心動的。”怨靈說,他的聲音裡有着無限的誘惑,“打破輪迴,逍遙天地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氣勢陡然一變,更加強大起來,仰望蒼天,竟生出一股無窮的鬥志,似要與天鬥一般。
寧靜感到了震驚,在對方的身上感受更深的不那股怨恨,而是一種鬥志,由此可見,他一定不是普通的怨靈,而且極具智慧,在這座鬼城之中一定屬於關鍵的存在。
“我們現在被困在了這座城裡,不能夠隨便出去,但是你們這些新魂不同,可以自由出入,只要你幫我們裡外夾擊破壞困索的封印。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將人間變成適合我們生存的世界,若是能夠實現,即便是神靈出現也難以與我們抗衡。那纔是真正的自由!再不受輪迴之苦!”
聽了他的話,寧靜忽然抓住了什麼,腦海裡豁然通明,但卻一時想不明白。
“怎樣?是否要加入我們?”
“感謝您的好意,事關重大,容我考慮明白再做答覆。”寧靜再次婉言說道,他想要趕緊擺脫對方,但又不能語氣激烈,惹惱對方,畢竟在這裡動手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在女間七百這家妓院之中,還有肯定還有恐怖的存在。他感受得到。
“好吧,有事可以再來找我,榮寧涵,女間七百的城主!”榮寧涵又拱拱手,不待寧靜回覆轉過身走了,轉身的時候,他的眼裡閃過一道寒光。
“女間七百的城主?榮寧涵?”寧靜和花茗看了彼此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
看着一男一女離去的背影,榮寧涵冷笑了一聲,暗罵不識擡舉,正要往回走,卻有一人擋住了他的路。
他現在鬱悶當頭,頓時有點不滿,不過好在修養不錯,沒有脫口罵出來,但看清人後,卻是一愣。
這個人也是一個怨靈,他身上雖然沒有怨氣,但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味道,站在那裡看去只似一個普通人,身與整個女間七百城彷彿融爲一體。
“血脈的氣息,但是不如妹妹那樣親近,難道……”
他的心緒忽然波動起來,整個女間七百城似乎也在動搖。
賓館。
寧靜的早已魂魄回了體內,現在他正坐在這裡與唐小柔和花茗交流這回探秘的所得。
“原來是這樣,在翰林大學制造靈異事件,讓這些橫死的怨鬼去幫助他們從外面破壞封印,而他們在裡面破壞封印,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夠更早的出來。難怪,難怪……”唐小柔本來就管理女間七百城這邊信息的,現在聽了寧靜和花茗帶回的信息,頓時明白了。
寧靜聽到這麼一說,腦海豁然通透,他想的也是這些,不過現在被對方先一步分析了出來。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麼翰林大學經常發生靈異事件,女間七百城的封印這麼快被破壞了。
他們又商議了一會,寧靜回到他自己的房間,爲了方便這次降魔行動,他也搬來了賓館。
躺在牀上,寧靜很快睡着了,靈魂出竅,也是極費體力的,何況,他還以那樣的狀態與幾個有點道行的怨靈一戰,看似輕鬆,實則並不表面簡單,他不是鬼,這樣的消耗是正常人身的雙倍。
……
迷迷糊糊之間,寧靜發現自己身處夕陽之下,黃昏的餘輝將天地間染得泛黃,如同日久的書冊一般,透着一股陳舊的味道。
他擡眼望去,自己站在道路的一旁,這路是土路,整整齊齊,路的兩邊是一排排翠綠的樹木,樹上的枝葉輕輕地搖曳。
似乎有風,但他卻感覺不到,只見地上的不知名的小草野花在飄動,真的有風吧。
這一切的生機昂然,在夕陽西下時節,不知怎的充滿了愁緒,絲毫沒有欣欣向榮的感覺。
他的目光前移,不遠有座亭臺,很小,有一張石桌,三個石凳。
此間,亭內正有兩人,一男一女,當寧靜的目光注視到兩人身上的時候,他感到一種寒冷,身上刷的長滿了雞皮疙瘩。
雖然看不到那兩人正面,但是,他知道那是誰。
李逸辰和陳婉。
現在看這亭子時,他發現這竟是古代纔有的建築,看他們兩人姿態似在告別,動作親暱,充滿了不捨。
他不由向前靠近,想聽聽在說些什麼,可是,他走出十幾之後,驚懼的發現,根本靠近不了,不管他以多麼快的速度移動,始終接近不對方,與對方的距離看上去永遠是那樣的近,但卻跨不出這一步。
“這是怎麼回事?夢嗎?”
他感到不解,用力掐了一下身體,居然沒有感覺,絲毫不知疼痛。
真的是夢嗎?
想要醒來,但是又不知怎樣醒來?
不知這是哪裡,爲什麼自己會看到一百多年前兩人?
他不由回頭,路的一端通向翠綠的深處,一條土黃色的道路蜿蜒不見盡頭,那裡也許是女間七百吧。不知爲何,他這樣想到。
回過頭時,陳婉撲進了瘦弱的男人懷裡,李逸辰,他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強作笑顏,欲言又止。
後來他的嘴脣開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寧靜站在那裡,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長,對方似乎沒有看到他,任他如何喊叫,也不曾回頭。
他彷彿一個被時光遺棄了的人,拋卻在歲月長河之外,沒有歸處。
看着他們無聲的告別,天地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悲愴起來,路邊的小草野花紛紛在顫動着身體,似如哽咽中的人兒。
終於,他們要分別了,他們的手漸漸地錯開,彼此的手最後一次從對方的指劃過。
李逸辰斜着頭看了一眼,嘴脣啓合,似是在說着歸期,然後,轉過了身,提了提肩上的行囊,向着道路的另一端而去。
寧靜看到李逸辰去的這條路很長,長得沒有盡頭,當他背上行囊,別過陳婉後,便頭也不回地走着,一邊走一邊在無言地搖頭。
時光在這一刻彷彿定格了,成爲一幅畫,李逸辰的背影與夕陽下的舊時小路,在他身下長亭或短亭邊守望着的女子,再往下一個默然的旁觀者。
他們的分別更像是生離死別,無期強作有期。
土路的另一端很長,也很短,李逸辰的身影在夕陽中漸行漸遠,直至沒入不知名處。
這時,陳婉傷痛地回過頭,就在這一瞬間,寧靜與她穿越了百年的時光,在現實與夢中凝眸而視。
她的眼睛悲傷、無奈、彷徨。
接着,寧靜感到眼前一片空白,他驚叫一聲,眼前又是一暗,眼前漸漸清晰起來,雖然還有些暗,但是窗外的燈光透過簾子鑽了進來。
他看到自己此時正坐在賓館的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剛剛分別的那一幕早已遠去,似乎只是一場奇怪的夢。
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確認真的是一場夢,可是怎麼無緣無故做這個真實與虛幻相交的夢?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輕呼——
“逸辰,逸辰……”
這聲音溫柔而充滿了深情,似是一個女子在夢囈之間,叫着心上人的名。
在哪兒?!
寧靜遲疑不定地看了看,他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感受到任何人,哪怕鬼靈妖魔也沒有。
可是聲音從哪裡而來?
許是夢裡的餘音吧。
他在牀頭胡亂地摸了一把,想找紙巾擦擦臉,手卻摸到一個小小的物件,拿到眼前,藉着窗外透來的光一看,居然是一枚小小的戒指,粉色的,很是好看,戴在女子白嫩的纖指上一定很漂亮。粉色的玉質戒指很少見,但他手裡確有一個,這是李逸辰送給陳婉的東西。
想到這裡,他的腦海裡響起一聲轟鳴,這戒指是趙月穎最後送給他的,拿着當年的舊物,夢到舊人,似乎一切可以解釋了。自從拿到這個戒指之後,他胡亂地放到某處,自己都快忘了,從天機山下來,換衣衣服時發現了它,於是放到口袋裡,然後一直忘了收起來,結果脫衣睡覺時,正好掉落,他順手留在枕邊。
難道,夢與這個物件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