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樓梯口的,不用拐彎的門,這裡面就是吳依雪奶奶的家,朱熹把寧靜帶到這裡就停了下來。
這裡惡臭味比上次來時更重了,就是從這裡面跑出的,他正要直接推門而入,寧靜攔住了他:“人雖死了,但禮節不可失,還是要敲門的。我來吧。”說着,他來到門前,禮貌地敲了幾聲。
不久,裡面傳出了聲音:“你們進來吧。”
聞言,朱熹的身體往後縮了縮,“她不是、不是死了嗎?那……”
“呵呵,小子,是我不好,上回嚇着你了。奶奶在這裡向你賠個不是,我是有事相求,請你們進來吧。”裡面的聲音很禮貌。
寧靜帶頭走了進去,他一進去就把漂亮的鼻子皺得老高,小聲嘀咕:“死人的……”
“什麼?”朱熹敏感地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寧靜乾笑了幾聲,來到客廳,他見到了掛在牆上的醒目的遺像,這個東西把朱熹嚇了一跳,他還記得。
客廳很亮,燈打開了,老婦坐在沙發上等他們,她的形體時隱時現,不過仍能看清她的面容,她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那就是頭髮,頭上沒有一絲,光禿禿的,露出了沒有張力的頭頂肌膚。
寧靜知道,她的靈力太弱了,陰魂不能夠長時間保持生前的模樣。
她的身上沒有邪惡的氣息。
吳依雪的奶奶站了起來,當她看到寧靜時,忽然,愣了一下,“李逸辰……”
寧靜問道:“什麼?”
“沒什麼,是我看錯了,你跟一位故人很像。”老人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灰塵,“我現在已經沒有能力打掃了,你們將就坐下。”
朱熹呵呵乾笑:“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不嫌棄的。”說着,與寧靜一同坐了下來。
吳依雪的奶奶沉默了片刻,似在思量,然後看向朱熹,她的聲音有點沉痛:“我名趙月穎,你們如果願意的話,叫我趙奶奶就行了。孩子,把你找來,這是迫不得已之舉啊!老實說,這個地方三兩年不一定會有人來,你的到來,不得不讓我驚喜。”
“我……”朱熹本來很是害怕,可現在好像不太害怕了,“你有什麼就說吧,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夠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
“嗯,你能這麼說,我就很高興了。”她說着,站了起來,眼睛看着前方,目光迷離了起來。
“我有一個孫女,她叫吳依雪,她的父親,就是我的兒子,他與媳婦雙雙死於一場意外,他們很晚纔有的這個孩子,我自然也是很晚才當上了奶奶。對於這個孩子,我與丈夫十分寵愛,我們既是她的奶奶,又更像她的父母,她在我們的眼裡一點一點地長大。
依雪從小就很懂事,學習也很好,從不讓我們操心。可是,我與丈夫始終擔心一件事,我們已經老了,說不準哪日死去,那時依雪誰來照顧?好在我與丈夫是高中教師,退休以後還有不少的錢,可以讓她用上幾年不成問題。
誰料我與丈夫的擔心是多餘的,幾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夢到了依雪,她告訴我她好痛苦,她死得好痛苦,她恨世上的人,她恨所有一切!
我多麼願意相信那只是個夢,但我知道那不是夢,次日我來到學校,他們告訴我依雪已經快半月沒來上課了。於是報了警,不管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結果,一年過去了,人沒見到,屍也沒有見到。
我相信她已經死了,期間的幾個夜晚,我都夢見她給我訴苦,說自己好冷,說自己好恨。後來,她不再找我,說要殺光世上所有的人,來泄自己心中的恨。她的身上的怨氣好重,我怎麼勸也不聽。無可奈何,只好先給她在家鄉立了衣冠冡,讓她至少不再是孤魂野鬼。
依雪的離去,給我和丈夫是個沉重的打擊,他在一年之後就死去了,而我孤零零一人卻不肯死去,只因心事未了,依雪的屍體未曾找見也算了,但她的鬼魂迷失了本性,不僅不能投胎轉世,還要在人間爲惡,生前不能保護她,死後我絕不肯讓她被仇恨矇蔽雙眼!
只是天意不由人呢,我在一週前舊病又發,無人照料下一命嗚呼。我死了之後,靈魂出來身體,憑着血脈之緣,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依雪的所在,並把她喚來此地,她沒有被仇恨完全迷失,至少還記得我這個奶奶。
她跟我說了好多,然後就走,我無法挽留,雖然死了,但我還是放心不下她啊。我只想逗留陽間,至到喚醒仇恨迷失了的依雪,才能安心轉世投胎。不想,陰間來人,他們要把我帶走,在我苦苦哀求之下,答應給我半月時日,如今所剩時日不多,不管結果如何,必須把我帶去陰間。”
趙月穎淚流滿面,儘管是陰魂,也是有情的。
寧靜看一眼沉浸在往事悲傷中的朱熹,說:“趙奶奶,恕我直言,您的孫女吳依雪,我已經見識過了,她被怨恨迷失,恐怕很難回頭了……”
“寧靜,你……”朱熹看着寧靜,他怎麼這麼說。
寧靜知道朱熹想說什麼,他又說道:“那只是暫時的恢復善性。”
“你們?”趙月穎不知他們怎麼見過自己的孫女。
於是,寧靜從宿舍幾人受害起,最後迫不得已盜墓取解藥說了一遍,還把李恆的事一併說了,趙月穎聽了之後,嘆息了一聲:“李恆的事依雪已經對我說過了,只能怪他們無緣了。你們盜墓之事……唉,算了,算了,那只是個空墳,也沒什麼要緊,只怪依雪作惡,這、這讓我如何肯安心的離開陽間啊……”
聽了老人的嘆息,朱熹把乞求的目光留給了寧靜:“寧靜,你一定能,你一定能,對嗎?”
寧靜無言,只是搖了搖頭。
“寧靜!”朱熹一把抓住了寧靜的手,大有你要是不答應,我一輩子都不放開。
旁邊的趙月穎看在眼裡,嘆息了一聲:“唉!既然如此,是我叨擾了……如果沒事,你們可以離開了,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寧靜就要站起來,可是朱熹不肯,一隻手抓着他,不讓他起身,他無奈地撥開朱熹的手,說:“辦法倒是有一個,可我也不敢保證能夠成功,而且……”他看着趙月穎,欲言又止。
她的眼裡也燃起一絲希望,說:“孩子你有話就說吧。”
“是啊。”朱熹也點點頭。
寧靜說:“吳依雪被仇恨迷失已深,但也不是無藥可救,想要喚醒她的善性,需要她生前最牽掛的人,還有一件令她難忘的舊物交到手中,這樣也許能夠喚醒她的善性。”
“最牽掛的人,還有難忘的舊物?”朱熹聽了不以爲然,“這不容易,讓趙奶奶把那舊物交給依雪不成了?”
寧靜搖了搖頭。
趙月穎嘆了口氣:“我不能離開這裡,只要一離開的時間久了,魂魄的力量越來越弱,到時便會抵禦不住陰間的召喚。何況,我拿不起凡間的任何一樣東西,不然桌面上也不會有許多灰塵。”
“寧靜……”朱熹又把乞求的目光給了寧靜。
“這回我真沒辦法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陰魂,執念雖強,卻沒有多少力量,根本不能長時間離開死亡的地方,也不能碰得陽間一物。”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朱熹苦惱地站了起來,四處走動,忽然他停了下來:“李恆,叫李恆去啊!依雪喜歡她,讓他把舊物交給不成了?!”
寧靜不想破滅他的希望,但不得不說:“他已經進精神病醫院了。”
聽了寧靜的話,朱熹頓時蔫了一半,“不管怎樣,我們得試試吧。”
“你說的有理。”寧靜點了點頭,看向趙月穎,說:“請您指一件讓她難忘的舊物吧,我們過去拿,找李恆試試。”
老人高興的點了點頭,“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要謝謝你們。如果不嫌棄,你們請跟我來。”說着,她引着寧靜兩人來到,靠北的房間門前,回頭對他們說:“請你準備好了,我、我的屍體就在裡面,想必進門前就已經聞見那股臭味了吧。唉,這麼熱的天,此地少有人來,屍體……”說着,她穿透房門,直接進去了。
寧靜微微頷首,他進門之後已經料到,而朱熹則吃了一驚,在想是否要進去。
沒容他想明白,這個門已被寧靜,頓時,一股股惡臭沖鼻而入,朱熹只聞裡瞟了一眼,一下吐了出來。
寧靜雖然沒有如此不濟,但看他美眉和漂亮的鼻子緊皺的樣子,可知一二。
老人把一切看在眼裡,朝他們默默地鞠了一躬,並指着她漸漸腐爛的手指上的一物,說:“那個戒指,它是我的母親傳的,說可以保平安,並要我也代代傳下去,本打算依雪成家後傳給她的,沒想……”
寧靜閉上了呼息,伸出自己的玉手,在空中猶豫了一下,還是彎下腰,把牀上屍體的戒指緩緩取了出來,其間有幾隻蛆蟲從他的手上掠過,他的手一抖,還是堅持着把它取了下來。
“孩子,辛苦了你了!”說着,她又是一躬。
他們來到客廳,比起臥室的氣味,這裡果然好多了,屍身上已有蒼蠅蛆蟲誕生。
寧靜說:“您的屍體……”
“算了,依雪的事重要,人都死了,一具皮囊罷了。”老人擺了擺手。
“也好。”寧靜說:“不過,您與我們一塊去才行,畢竟只要您能夠通過血脈之緣感到她的所在。”
“可是……”
寧靜的手上頓時出現了一塊拇指大小的東西,渾身晶瑩通透,流光四濺,上面約略可見“仙影”二字,彷彿仙家的寶貝。
他說:“這裡面有一方小小的空間,您的靈魂進入其中,不僅能夠保持魂力不減,還有多般益處。”
“只要能見到依雪,什麼都願意,該怎麼進去?”
“只要您不抵抗仙影的吸引,就可以吸入進去。”說着,他手指往上一點,仙影發出一團光芒,把老人罩在其中,不時,她的身影漸小,吸入了進去。
此時,再看仙影,流光溢彩的玉內,彷彿可見一個老人的身影。
寧靜看了看這座沒了主人的房屋,輕輕說了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