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當繁華落盡
2011年12月25日,聖誕。
黃昏,我支着手臂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緋紅的輕雲。
時光翩躚,又過了一年多了,現在我是高二的學姐了呢。
思緒驀然流轉,去年的今天,美好的就像一個易碎的夢,卻如此真實地刻進記憶。
2010年12月25日,聖誕。
雪,悄然飄落。一朵又一朵,像漫天的蒲公英,又像無數幼小而不可名狀的生命,在蒼茫的夜空中顫動、沉浮、盪漾。似乎一片純白色羽翼正在冥冥之中掩過大地,不知不覺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雪沒有一絲寒意,悠然的雪,反而給聖誕的夜晚帶來一種詩意的寧靜。
我和澈回來後被通知校園祭舞會臨時推遲到今天,此時,聖洛的臨時化妝室。
“語薇,爲什麼要這樣打扮啊?”我扯着自己身上白色的蕾絲雪紡裙,“怪怪的。”
“汐若你不懂啦,”眼前的語薇一改她平日乖學生的風格,淺紫色的露背禮服,妝容精緻,給她的清純之中平添幾分妖嬈,“我們兩個的主題叫做‘公主與女巫’,啊哈哈哈,是不是很酷呢?”她調皮的眨眨眼睛。
“我只是覺得,你的笑聲很像女巫啦。”
語薇臉上放肆的笑瞬間僵硬,“快點坐好,時間緊迫,化完妝舞會就開始了。”
“那你不要把我化成你這個樣子哦。”
“不懂欣賞的傢伙,哦對了,汐若,今天是你生日對不對,生日快樂哦……不對,不許說話!”
“……”
室內室外,是兩個世界,略暗的燈光流淌在禮堂中,舞池裡有一兩對情侶正在起舞,其他人則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聖洛的學生99.9%都有不凡的身份背景,這場舞會,不過是他們以後走上社會前的小模擬罷了。
化妝室的門被輕輕打開,兩個女孩的出現讓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定格。
左邊淺紫色禮服的女孩,面容姣好甜美,妝扮卻很熱辣,兩種矛盾的氣質在她身上卻奇蹟般的和諧,而她身邊的女孩,容顏幾乎不施半點脂粉,眉如遠山不畫而黛,纖細的睫毛,眸中閃着一絲淡淡的煙嵐,墨色長卷發被潔白的蕾絲帶鬆鬆綰起,配一身同色系蕾絲雪紡裙,恍若不解世事的美麗,像一個初降凡塵的天使。
我的眼睛在所有人身上巡視了一圈,卻沒有看到澈。
他在哪呢?
不遠處的凌玄煜、影默和蒼旻高調絲毫不減,身邊可稱珠翠環繞,他們在看到我和語薇後,急急結束了對話,向我們這裡走來。
但是……
禮堂的門忽然開了,一道身影的出現,奪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那個男人的眼睛,是世界上最深的深淵。
那時的我在仰望他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出現這樣一句話。
是的,仰望,不由自主地。
純黑到極致的眼,沒有任何雜質,如同化不開的夜。
他,是左夜霜吧,澈曾提起的左夜霜。
而此刻,恐怕只有影默和蒼旻,才能一如平日般冷靜。
他們,都是強者,站在世界的的頂端,俯瞰衆生。
他的目光淡淡掃過衆人,緩緩定格在我身上,然後擡起手……
“啪——”禮堂的燈瞬間熄滅,陷入了令人恐慌的黑暗,身邊的人已經開始騷動不安。
“怎麼回事?燈怎麼滅了?”
“是剛纔那個帥哥做的!一定是!”
“他想幹什麼?劫財還是劫色?”
“人家應該都不缺吧,劫也不劫你們哪……”
混亂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影默?還是蒼旻?
“我……”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忽然捂住我的嘴,“不想惹麻煩就別出聲,跟我來。”
是左夜霜?
左夜霜拖着我沿着牆壁緩緩前行,知道我的後背碰到一個冰涼的物體,似乎是禮堂門的把手,左夜霜打開門,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帶着我閃出,然後重新讓禮堂恢復了光明。
“剛纔發生了什麼?”禮堂內,一個女孩茫然的看着身邊的人。
“不知道。”那人聳聳肩,“好像完全記不得了。”
所有人的記憶,停滯在我和語薇出現之前。
而此時,我驚異地發現雪地上開滿了薔薇,灼灼夭夭盡光華,豔麗不可方物,呼吸清淺,月光明麗寂靜。
古猶太人認爲太過皎潔的月光是不祥的。他們說,這樣絕美的月光是在人間尋找一件死去的東西。
而銀色月光下,空氣中傳來純黑羽翼扇動的聲音。
我回頭,正迎上少年蒼冷的目光。
他抱着我飛翔,身體卻冷得好像沒有任何溫度,彷彿站在聖殿的頂端接受衆神的參拜,滿臉不在意的冰冷,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整片蒼穹籠罩在濃得化不開的暗夜之中。
似乎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似乎世間的雜事從未入他的眼,更不必說在他心中。
我忽然想,這麼冷的人,是很極端的吧,那如果有一天,他愛上了一個人時,會是怎樣的場景呢?
極端的人,愛起來,會不會也一樣極端?
落地聲打斷了思緒,左夜霜將我放下,轉瞬消失。
眼前是一條室外長廊,景物陌生,空氣清涼而安靜,透人心骨的空沁。
我沿着長廊向前走去,就像走向未知的將來,新月如痕,無垠清遠,四周靜謐如夢境沉沉,片片飛雪在夜色深處悄然墜落,清風穿過樹梢,流連忘返。
春天的時候,這裡該是花木扶疏吧,不過看來人跡罕至,迴廊蜿蜒,落花飄零一地,幾分枯,儘管往日芬芳依稀,卻已不見了馥郁香彩,星星點點殘留着最後的美麗,冬的凋零,讓曾經飽滿的花朵卸了紅妝,雪偶爾落在殘存的瓣上,激起一層淡碧色的煙雨。
“人就這樣走了,搞什麼嘛!”我嘟囔着。
“小汐若,生氣會變老的哦。”一道身影從樹後走出。
“澈?”
他眼底彷彿灑落了漫天的星光,“嗯,小汐若,這稱呼我很喜歡,”他笑,“再叫兩聲來聽聽看。”
“去死啦!你把我弄出來幹嘛?”
“當然是給親愛的小汐若過生日嘛,而且,在那裡面跳舞有什麼意思,”他指指禮堂的方向,“這裡多有情調啊。”他緩緩伸出手,月光半灑在地上,斑駁明暗。
“May I?”
“my pleasure.”我輕笑,將手放入他掌心。
飛旋的純色裙裾,在月光下綻放暗香,夜,追逐着愛琴海的風,輕吻,飛揚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