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姐姐?”
白析正在前頭鋪子裡賣酒, 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竟是白梨走了出來。
“梨兒姐姐你怎麼出來啦?”他高興地笑了笑,眉眼彎彎。
白析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小汗珠, 立馬跑去搬了一張凳子過來給白梨坐。
白梨揉揉他的腦袋, 淺淺一笑。這幾日她幾乎未曾踏出過房門, 前面的酒館一直都是白析在照料着生意。
“這是我的酒館, 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着不管?”她笑了笑, 眼中有些什麼東西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她打開一罈酒閉上眼睛認真聞了聞香味,轉而嫌棄地皺了皺眉,將酒放到角落。
“怎麼了嗎?”白析伸長脖子好奇地看着她的動作, 很是不解。
白梨輕輕搖頭,“不是很醇香, 不賣了。”
“可是, 這是這幾天賣的最好的酒啊。”白析有些着急。
正欲和他解釋些什麼, 卻見白析忽然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身後。
“溫涼哥哥!”
溫涼?
白梨嘴脣微微動了動,慢慢轉頭看向身後。
離她不遠的地方, 一英俊男子白衣如霜,神色清然,站在綻放的紫薇花下,雖然帶着滿身的風塵僕僕,卻仍舊不減那溫潤的氣韻。
正是許久不見的溫涼。
“你怎麼回來了?”白梨拉着白析小跑過去, 眼裡閃着奕奕光彩。
溫涼眼角帶着溫柔的笑意, 輕輕揉一揉白析的腦袋, 繼而伸出手也想摸一摸白梨的頭, 但是停頓了一下還是收了回來。
“梨兒, 你長高了。”那語氣不像是面對許久不見的朋友,更像是他和白析說話時的那種包容和寵溺。
白梨靦腆地點了點頭, 她是比之前長高了很多,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孩子氣的感覺。
“梨兒,發生了什麼,你好像不開心?”
白梨曾以爲那些事對自己已經過去了,她曾以爲自己已經調整好了,她曾以爲自己很堅強。
但是聽到溫涼話的一瞬間,她還是蹲在地上崩潰哭泣。
原來這個人世間竟有一個人,只憑一眼就能看出她不開心。
小聲哭了一會,白梨才紅着臉拿袖子擦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抽抽搭搭地抱怨:“你就光看我哭,也不阻止我,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
溫涼擡手輕輕擦去她鼻尖掛着的一顆淚珠,心疼道:“難過就要好好哭出來,我爲什麼要阻止你?”
看到她哭的那一刻,溫涼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他更怕的是白梨會像他一樣,再難過也哭不出來,那纔是最悲哀的事情。
白梨癟癟嘴又要哭,最後還是忍住了。她和白析兩人將酒館打了烊,邀請溫涼進了院子。
三人坐在院子的涼亭裡,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溫馨。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到中秋以後嗎?”白梨給溫涼倒了一杯酒,是他最愛的清霜酒。
溫涼拿起酒杯輕輕晃了晃,凝望着酒杯的目光溫柔如夏日的月色,“找到了線索,就想着趕緊回來。對了,這幾個月,沒發生什麼吧?”
白析一口栗子酥卡在喉嚨裡,一邊咳嗽一邊拼命對着溫涼哥哥使眼色。
白梨見他噎得滿臉通紅,給他到了一杯茶,責怪地輕輕拍拍他後背,“打什麼眼色?這沒什麼不能說的,看把你自己嗆的。”
一直到白析把點心嚥下去,喝了幾口水緩了過來,白梨才重新看向溫涼,“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
她將佘無涯奪人仙識,打傷蘇煙等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溫涼,自然也說了凌焉最後選擇了蘇煙,甚至問她要去了寶貴的金蛇果的事情。
“你要不要避一避?”白梨想着佘無涯身負有傷,等他傷好了一定會再大肆搶奪仙識,到時候溫涼可就危險了。
“什麼?”溫涼怔愣片刻纔回過神,眨眨眼重新問了一遍。
白梨忍不住失笑,這可是她第一次看見溫涼發呆呢,竟然是如此有趣。她臉帶笑意,又將自己的擔憂重複了一遍。
“不用。”溫涼眉峰緊皺,細長的指尖一下一下無意識地敲擊着石桌,“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簡單?白梨納悶,這件事已經很複雜了,如果不是佘無涯邀請自己去陪他,她都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搶奪仙識的人不是佘無涯。”銀色的眼眸中劃過一道精光。
“什麼?!”白梨腦子有些懵,這一切明明就是佘無涯主使的,那些小妖都朝他跪拜高呼“主人”了,不是他還會是誰呢?
溫涼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凝視着落葉林的方向,許久纔開口道:“一定不是佘無涯。”
他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巧的魚形玉佩,放在脣邊親吻了一下,細細地摩挲着,充滿眷戀,“佘無涯是有着千年道行的銀環蛇妖,此種蛇乃是整個妖界聞名的淫、獸,而天庭清心寡慾,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要轉妖爲仙?”
“所以,掩藏在佘無涯背後的那個,纔是整個事件真正的主謀。”
佘無涯背後掩護的人?白梨用手支着隱隱作痛的額頭,發現她真是把這件事情想的太淺顯了。
“這人絕非等閒之輩。”
溫涼轉過身,將玉佩輕輕放在桌上,他用手沾了一點酒,輕輕彈在玉佩上。那玉佩霎時泛起了淺淺的紅色光芒,似乎還隱隱有一些香氣。
“這玉佩……”白梨知道,這一定是對溫涼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是她的。”溫涼用指尖輕輕摸了摸,眼中是弄得化不開的愛意和思念,“我愛人魚兒的玉佩。”
“很多年前,那人就試圖吞噬我體內的仙識,但是因爲我一直都很小心,所以他就沒能得逞。終於有一天,那人像是被逼到了極點,他……他竟然……”溫涼一拳狠狠地砸在涼亭的石柱上,鮮血順着他的指縫汩汩流下。
白析嚇了一跳,立刻向上前給他包紮手上的傷口,但被白梨阻止了。
白梨攔住白析,對他緩緩搖了搖頭。她很清楚,溫涼此時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發泄。
讓他痛痛快快地發泄一場吧。
溫涼果然對手上的傷毫不關心,他神情哀傷,繼續說着他心底的故事:“他被逼急了,趁我不備之時擄走了我心愛之人,想要騙我過去。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請到了狐族的長老和我與我同去救她,誰知……”
溫涼仰頭向天,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握拳,鮮血染紅了他雪白的衣袍,“誰知那畜生不知從哪裡聽到了這個消息,竟然在我趕到之前就重傷了魚兒。等我人到那裡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溫涼的聲音清了下來,他平靜地拿出帕子擦乾淨手上的鮮血,用沒有受傷的手拿起了桌上的玉佩,“這是魚兒最心愛的玉佩,當時就掉落在她的身邊,上面沾了幾滴血。她告訴我,這是她用簪子刺傷了那人滴下來的血。”
“所以它纔會發出紅光嗎?”白梨聽完了整個故事,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是。我後來無意中將酒打翻在玉佩上,它就發出了這種紅光,並且有一種特別的香味,我始終覺得這個味道會是找到那人的關鍵線索。”
溫涼再次將玉佩放到脣邊親吻了一下,“我這次帶着它去玄雪城找了我狐族的長老,長老告訴我,這香氣已經被我打翻的酒污染了,如果我能找到一個人既熟悉酒,又對香味很敏感,那就有可能從其中辨別出最原始的味道。”
他將手中的玉佩放在白梨面前,清冷的銀眸中帶了點點笑意,“我始終相信,你我的相遇,是上天安排的緣分。”
一旁的白析抱着栗子酥的手抖了一抖,手背上的汗毛迎風而立:這句話真肉麻,趕快背下來以後可以哄老婆用。
白梨倒是沒覺得什麼,她只對着溫涼柔柔笑了一下,輕輕拿起桌上的玉佩,放在鼻尖仔閉上眼睛仔細地聞着。
溫涼和白析都屏息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白梨的額頭上漸漸沁出了汗珠,過度消耗嗅覺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白梨才睜開眼,長長吐出一口氣,再次在玉佩上淋了一點酒,閉上眼重新開始分辨。
這次就快了,不過片刻她就睜開了眼,她掏出自己的帕子將玉佩細細擦拭乾淨,還給溫涼,“這香味是桃花的香氣。”
“桃花?”溫涼瞪大了眼,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自己怎麼可能連桃花這麼常見的花香都聞不出來?
“對,就是桃花。”白梨肯定地點點頭,而後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狠狠灌下,纔將自己腦中暈暈乎乎的感覺驅散,“但這可不是普通的桃花。”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