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的時間久了,也會覺得很累。
董潔午後小睡了一會兒,睡的很淺。
姜紅葉在窗下來了又去,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沒有出聲。側耳聽她與陳羣在院裡小聲說話,似乎講到要去王府井的專賣店。
那倆人走了以後,董潔也就爬了起來。
轉了一圈,無事可做,索性蜷縮到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發呆。
有充足的養料和水分的供給,葡萄長勢喜人。巴掌大的葉片綠意流轉,其中探頭探腦的葡萄須兒都透着十足的精神氣。
董潔撇撇嘴,好像只有她的日子慵懶到無精打彩,讓人想嘆氣。
哎,她是不喜歡忙忙碌碌像螞蟻一樣活着,先是上學,再是上班,成家後生兒育女照顧老人,一生中大部分時間給了別人和社會,很少有閒暇或者心情停下腳步,解剖一下自己,思考爲什麼活着、怎麼樣纔算是活着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或許糊塗着過日子也是一種幸福?不去思考聽憑本能,爲了生存去努力工作,忙碌到沒有精力胡思亂想纔是正確的人生?
可她做不到,寧願寂寞,也選擇活的明白些。
現在的生活,一直都以爲是非常理想的模式。可是,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有一種莫名的悵然若失,心情無緣無故變成灰色……
她是一個很麻煩的小姑娘?還是到了爲賦新詩強說愁的青春期,生理影響了心理?
大山和丁睿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娘咬着小指指甲,擺出一副思考者地造型在發呆。
葡萄架滲下來稀落的陽光。綠色的映襯下,董潔顯的更白淨了,翹起的手腕,細瘦的讓人難以置信,又正好暴露在陽光下,象是要透明瞭一樣。
“又走神了?”
大山已經習慣董潔時不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想,或者只有感情和想像力格外豐富的人,才能創作出一絲尤如神來之筆的精美地設計圖吧?
摸摸她的額頭,另一隻手覆到自己腦門上。細心對比一下。
唔,有點涼,她的體溫仍然偏低。
“哥,丁睿哥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董潔估摸了一下時間,大概兩點半?最多也就三點鐘而已。
“你又不在。光我們倆個,有什麼好逛的?公園裡多半是大人帶着孩子的遊客,最不濟也是男女朋友結伴同行。我和你哥看看花看看水,也沒覺得多有趣,要聊天,回家多方便?還可以陪陪你。”
大山倒是提議去爬長城。丁睿只提不起興趣。
頂着大太陽,汗水淋漓地爬長城,光是用腦子想想,就覺得有點自討苦吃。況且,人家都說:一到長城是好漢。二到長城是笨蛋。
大山洗了把臉。進屋在冰箱裡拿了兩杯冰水,分一杯遞給丁睿,然後坐到董潔身旁。
“中午吃了什麼?有沒有多吃點東西?”
“哥,你每天回來,第一句話一定是問我的吃飯問題。”
董潔搖頭,一臉無奈的表情。“我真的就那麼讓你不省心?只有幾歲的娃娃纔會老被人問到這個。”
“就是。大山,你也太緊張點了吧?小潔多懂事。用不用這麼操心啊?”
丁睿先是點頭,話風一轉,又衝董潔笑着道:“老輩們常說,帶孩子不容易,沒有一個孩子真的能讓大人省心。某方面容易了,往往會在別地方面找補。嘿,還真是這麼回事。小潔,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
董潔斜了他一眼,偏過臉不說話。
呃,仔細想想吧,她還真能折騰人?就與郝璐相比吧,人家每天按時上下學,課餘再學點特長,做父母的完全享受到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的喜悅。
她自己呢?從小體弱多病讓人操心且不說,不去學校讀書,做衣服搞設計,一點年紀就想闖巴黎,一下子開銷就是數十上百萬,其餘如偏食挑食等小毛病就多地不用說了。
別人提起她,總用誇獎地口氣說她主意正,說白了不過是任性而已。幸運的是她成功了,於是缺點也變成了優點。而一路走來,養育並始終支持她的大山,設身置地想想,咳咳,還真挺不容易啊!
“別聽丁睿跑嘴跑馬車。”
大山迎上她有些愧疚的眼神,不由得失笑道:“他跟你鬧着玩兒呢。”
“我明白,我纔不上丁睿哥哥的當!”
董潔伸手抱住大山的胳膊,哼哼,有人可以操心和牽掛,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對,就是這個理兒!
“哥,紅葉姐和陳羣陳大哥回來了,中午我們一起吃地飯。”
“知道,剛纔在門口碰見了。專賣店那邊有點事,他們過去處理了。”
“你們遇見了?”
董潔立刻朝丁睿看過去,正好瞧見他收了笑臉,眉梢掠過一抹黯然。
大山拍拍她地手,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可再提。
嗯,丁睿仍然沒有忘記紅葉姐?那,親眼見到紅葉姐的男友,心裡該是何種滋味呢?
一個人最大地缺點,不是自私,多情,野蠻,任性,而是偏執地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丁睿是兄妹倆從小結交到現在的朋友,感情深厚自不待言。董潔想了想,笑着對丁睿道:“我在法國的時候,聽人講過這麼一個故事——”
國王有七個女兒,這七位美麗的公主是國王的驕傲。她們那一頭烏黑亮麗地長髮遠近皆知。所以國王送給她們每人一百個漂亮的髮夾。
有一天早上,大公主醒來。一如往常地用髮夾整理她的秀髮,卻發現少了一個髮夾,於是她偷偷地到了二公主的房裡,拿走了一個髮夾。
二公主發現少了一個髮夾,便到三公主房裡拿走一個髮夾;三公主發現少了一個髮夾,也偷偷地拿走四公主的一個髮夾;四公主如法炮製拿走了五公主的髮夾;五公主一樣拿走六公主的髮夾;六公主只好拿走七公主的髮夾。
於是,七公主的髮夾只剩下九十九個。
隔天,鄰國英俊地王子忽然來到皇宮,他對國王說:“昨天我養的百靈鳥叼回了一個髮夾。我想這一定是屬於公主們的,而這也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不曉得是哪位公主掉了髮夾?”公主們聽到了這件事,都在心裡想說:“是我掉的,是我掉的。”可是頭上明明完整地彆着一百個髮夾,所以心裡都懊惱得很。可嘴上卻說不出。
只有七公主走出來說:“我掉了一個髮夾。”話才說完,一頭漂亮的長髮因爲少了一個髮夾,全部披散了下來,王子不由得看呆了。
“故事的結局,是王子與公主從此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
董潔最後對丁睿解釋道:“一百個髮夾,就像是完美圓滿的人生。少了一個髮夾。這個圓滿就有了缺憾,但正因缺憾,未來就有了無限的轉機,無限地可能性,這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對不對?”
丁睿衝大山笑笑。“小潔像不像個小哲學家?挺會安慰人的。”
他目光閃動幾下,最後吐出一口氣,正色道:“好吧,我承認我還記着紅葉姐,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也是到現在爲止。唯一的一個!你們跟我講。說她交了朋友,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地男人。我相信你們地眼光,只是還是想親眼看一看。”
他有些苦澀的笑笑,“我想見,又怕見。現在見了——也可以安心啦。小潔說的對,人生是不可能完美圓滿的,有缺憾也好,我的未來有更多的可能性!”
說到最後,他揚眉道:“大山,還記得當年你要來北京,我們在瀋陽分手時說地話嗎?我們對彼此許諾:明天會更好!現在我還是這句話,我地明天會更好,事業會更好,感情也會!”
有人說,人會長大三次。第一次是在發現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地時候。第二次是在發現即使再怎麼努力,終究還是有些事無能爲力的時候。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會無能爲力,但是還會盡力爭取的時候。
他努力爭取了,也坦然接受結果。
以後還是朋友。他還有對自己坦誠相待的好兄弟,縱有不如意,又如何呢?還是那句話,明天會更好!
傍晚的時候,大山被蚊子咬了。
在脖頸一側,鼓起一個拇指大的包,很癢。
“好像是大黑蚊子咬的。”
董潔湊過去打量半天,下了個結論,“普通蚊子沒這麼大的威力。”
大山伸手撓,越抓越大,“蚊子可是以血爲生的昆蟲,幸好咬的是我。”
“它能吸多大點血?不過是讓人難受罷了。”
董潔想起吸血鬼的電影。湊過去戲謔道:“我是吸血鬼,吸血鬼來啦。”
大山俯下身去,將頸動脈的部位送到她嘴邊,玩笑地道:“哪,食物來了。”
董潔張開嘴,含住他光滑修長的頸項,調皮的吸了兩下。大山身上特有的那種原野般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讓她在陶醉中微微暈眩。
大山只覺得有股奇異的酥麻感從被他吸吮的地方涌起,順着血管涌向全身,帶來一陣輕微的顫慄。
“小潔?”聲音有一些沙
“口水可以消毒。”董潔擡頭,一副你不要想歪了的表情,笑的一臉天真:“有效嗎?還癢不癢?”哥哥無奈中透着寵溺的表情,讓她得意的發出一串愉快的笑聲,白日裡一個人時的孤寂感一掃而空。
屋子裡有兩個人的呼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