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不是個合格的嚮導。
幾天相處下來,這是大傢伙的共識。
長沙值得遊玩的景點,他基本上都沒有去過,臨時抱佛腳跟別人打聽了情況,領着大家一通亂轉,炎熱的天氣,反害得大家吃了不少苦頭。
飲食方面就更不用說了。湘菜口味重,以辣聞名,所有的菜幾乎全是辣的,董潔因爲身體原因,飲食一直遵醫囑偏向清淡,大山隨着她也習慣了清淡口。雖然鹹香酸辣的菜餚吃起來爽口又下飯,大熱天的吃着卻有些上火,況且一日三餐都要在外面解決,而丁睿並不曉得哪些地方有口味地道的特色小吃,實在是美中不足的遺憾。
好在大家異地相處的快樂卻是一點不打折扣,祖孫幾個閒來無事,屋裡呆着一邊吃水果一邊說話下棋打發時間。
董潔就提起,說自己想學樂器,一時卻想不出學哪樣比較好,請大家幫着參詳一二。
“女孩子學樂器好哇,咱們小潔可是名聲闖到國外的天才少女,自古到今的才女,說起來不外乎四個字:琴棋書畫。”
丁老爺子扳着手數細數,“這書就不用說了,小潔最愛看書,大塊頭的歷史和天文都能看的津津有味,她又喜歡畫畫,不管花草還是山水風景都畫得不賴。這棋吧,雖然她喜歡的是跳棋,勉強也夠得上,算下來,只缺了琴,是該補上,該學。”
丁睿搶着推薦。“鋼琴,要學就學彈鋼琴,會彈鋼琴多威風,或者小提琴也可以啊。”他做了一個拉小提琴的動作,“想想,在月光明亮地晚上,關上燈,靠在窗前,閉着眼睛拉上一曲。彈奏的人和旁邊欣賞的人都陶醉了,多美啊。”
陳老爺子敲敲他腦殼,“你小子醒醒,什麼鋼琴小提琴。用用腦子好不好?咱們有那麼多傳統樂器不學,巴巴的盯着外國那點東西幹啥?合着你小子覺得這外國的洋玩藝兒就比咱中國的好還是怎麼着?亂彈琴。”
丁睿委屈的閃到一邊,嘴裡猶不服氣的嘀咕,“這不是各抒已見嘛。我已經滿十八週歲很久了,選舉權都有了,就不興我有點個人的看法?還講不講民主了?獨裁!”後面兩個字咬字模糊,陳老爺子沒聽清。
“要我說。那什麼,我看就挺好,有句古詩怎麼說來着。懷抱琵琶半遮臉,大珠小珠落玉盤……”
“什麼呀。爺爺,您不知道就別拽文。明明是猶抱半遮面。”丁睿糾正,然後自己憧憬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哇,小潔,學琵琶也不錯,你那麼聰明,我對你有信心,只要努力,早晚能像詩裡地琵琶女一樣技驚四座。”
董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是白居易嗎?還技驚四座,我難道要靠這個吃飯不成?”
大山拍拍丁睿的肩膀,“小潔喜歡音樂,畫圖或者畫畫的時候都會放些曲子來聽。我想,她有時間也有興趣,挑一樣樂器來學也不錯,她自己是想找些事來做,而且音樂也有平心靜氣的效果。我可不打算讓她用心鑽研一定得學個名堂出來,那樣太累。”
他轉頭跟陳老爺子說,“爺爺,據我所知,所有地民族樂器裡,琵琶最難學,小潔剛接觸樂器,萬一沒有耐心半途而廢就浪費時間了,是不是換個容易些的比較好?”
董潔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喜歡音樂,所以想學一兩樣樂器,希望自己也能試着吹奏出天籟之音,妝點生活的美好,抒發心中的喜憂。
所有地樂器都可以買,請老師教也沒有問題。所以,實際上最讓她困擾的是:學什麼好呢?
鋼琴似乎最爲優雅。坐在三角架的黑白鍵盤前,伸出手,叮叮咚咚一串曲符從手指下流瀉,這樣的想像很有吸引力。可是,學有所成當然不錯,這之前漫長又枯燥地指法練習卻讓董潔畏而怯步。而且陳老爺子剛剛說的有道理,要學就學民族樂器。
吹笛也很有趣,吉他最容易上手?鼓瑟弄笙好象很熱鬧……
丁老爺子推敲了半天,“笛子、簫、二胡、古箏、古琴……琴吧。琴棋書畫嘛,過去那些大家小姐一般都是學琴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大山笑道:“看書的時候,很羨慕古人撫琴,總覺得有種高風亮節地風采。古琴在技法上不一定比其他樂器難,難就難在意境,需要個人修養達到一種境界才行,這種境界不僅是文化上地,也是個人修養上地。我想小潔很適合學古琴。”
丁睿有不同的意見,“學古琴不如學古箏,女孩子彈箏也不錯啊,而且箏地聲音比琴聲好聽多了。”
“箏是彈給別人聽的,琴是撫給自己聽的。”董潔做了決定,“那就學琴好了,其實我原本也這樣想,就是有些貪心,覺得捨棄了笛子古箏有點可惜。‘風前橫笛斜吹雨’,一直很喜歡這種意境,所以才一時拿不定主意。”
陳老爺子沒有異議,丁老爺子笑道:“學古琴好,爺爺也幫着你多留心,有那賣古琴的咱就買下來,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可以買到記載在歷史書上的傳世名琴呢。那敢情好,收藏賞玩還有實用價值,嗯,一定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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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睿的假期有限,談天說地吃吃喝喝,幸福快樂的時候總覺得時光流逝太快,轉眼就到了他回學校報道的日子。
昨別前的晚上,他私下裡約了大山,終於問出一直憋在心裡的話,“紅葉姐,她——處朋友了?”
初戀總是讓人難忘,而說不出口的暗戀,更因爲常在心裡默默咀嚼嚐盡苦澀滋味而愈發耿耿於懷,像是一道橫在心口看不見的傷痕,也許,只有另一個愛他的女孩子出現才能抹平吧?
大山實在想嘆氣了。
他不是很清楚姜紅葉的感情,但好象與陳羣發展的不錯,是那種潤物細無聲的細水長流。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該說該勸的話,早已經說過了,其中的道理,丁睿自己也明白。於是只能沉默的點頭。
丁睿怔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看電視或是看電影的時候,總有這麼一種人。他們的戲份很多,總在你面前晃,你記得他們的名字,記得他們的長相,他們愛着主角之一,他們在演員表上位居第三。
但是無論他們的戲份有多重,他們總是在故事即將結束的時候以某種形式獨自走開,走不進最後的結局畫面。
感情沒有所謂的先來後道,紅葉姐是個好女孩,將來也會是一位好妻子,他喜歡了也努力了,只是大家沒有緣份。
“那個人,對她好嗎?”終於還是忍不住想要打聽。
“他叫陳羣,是一位參加過越戰的退伍軍人,這些年一直無償支持犧牲了的戰友的家庭,很有能力,幫我分擔了很多工作。性格也好,有一點沉默寡言,很有擔當的男人……”
“那就好,”丁睿點頭,再點頭,喃喃低語道:“紅葉姐,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她一直想有一位性情穩重比她年長可以給她安全感的人來愛她,我,很高興她終於找到了,我——祝福她!”
“振作點,”大山緊緊擁抱了他,然後放開,“你可是共和國未來優秀的軍官,英俊又瀟灑,不怕沒有女孩子喜歡。現在還是學生,就做好你學生的本分,感情嘛,該來的時候它自己會來敲你的門,別太着急,放心吧。”
丁睿甩甩頭,趕走心裡的傷感,重重捶了他一拳,抗議道:“你哪隻眼睛看出我着急了?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我要打點精神,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共和國衛士,感情?隨便它,放個幾年再說……”
送丁睿歸校,餘下幾人就回了北京。
原本打算直接去上海,打電話到北京,唐老爺子邀請兩位老人家到京裡聚聚,見見老朋友。再過幾天大山和董潔就動身飛去巴黎,唐老爺子的意思,就不要讓兩個孩子上海北京的在路上折騰了,趁着還有時間,回京好好休息,等他們上了飛機,幾個老人一起去上海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