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特西餐廳包房,明亮餐具和四壁玻璃牆映出流光溢彩,有一種超現實主義的魔幻感。
陸銘對面,坐的是北關衛生委員會主任委員李滄友,是位六十多歲的老人,短短的發白頭髮,精神倒是矍鑠。
此時正苦笑着,“陸律師啊,老頭子我,還有幾個月就退休了,你就讓我消停消停吧!”
確實,等年底議員選舉結束,產生新的七人委員會後,由七人委員會任命各行政機構長官人選。
他的年紀本來還可以再幹幾年,身體也強健,但傳聞七人委員會首席委員巴克洛將會再次獲得公爵家族提名而連任,而張振邦副主任,最近好像不知道哪點被巴克洛爵士的兒子小巴克洛看中了,曾經受邀和小巴克洛一起去看賽馬。
有傳聞,張振邦的小兒媳和小巴克洛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李滄友,有種預感,自己的仕途,還有幾個月,也就走到了盡頭。
四年一次,新的七人委員會成立後,慣例,所有行政機構的第一長官都會向新的七人委員會遞交辭職信,但只要沒有太大問題,可能多數都會被留任,從法理上,便是新一屆委員會,組成了新的執政班子,任命了新的執政部門首席官長人選。
也有的,七人委員會便會真的留下辭職信,另外任命新的人選。
但大多數行政機構首席官長的撤換,都不是在剛剛換屆完成。
不過李滄友感覺自己,等交上辭職信以後,就是自己真正離開衛生委之時。
卻不想,走之前,出這麼樁麻煩事。
此時苦笑着說:“所以啊,陸律師,我年長几歲,託大叫你聲老弟,陸老弟,你就別難爲老哥哥了!”
陸銘笑笑,“李哥,怎麼能說我是難爲伱呢?其實,壞事也可以變好事不是?”想了想,身子微微前傾,聲音也低了下來,說着什麼。
李滄友臉色陰晴不定,慢慢陷入沉思。
……
豔陽當空,自由大廈草坪區,陸銘坐在遮陽傘下,咬着吸管喝飲料,看着手裡幾分表格,問卷調查以及選民政治傾向的百分比圓環表之類的。
身後腳步聲輕響,一襲紅色優雅套裙,淡色絲襪美腿高跟鞋,正是競選辦公室事務長慕容雪。
前陣子,本來是應聘華夏服業的公關部的普通職位,潘蜜菈看到其簡歷,竟然曾經是東區一位著名議員的競選班子成員,雖然是普通的事務官,說白了就是打雜的,但也算有了不錯的起點,是以,推薦來陸銘的競選辦公室。
她輕盈走過來,將手裡一摞文件,放在了遮陽傘下小白圓桌上,“老闆,事務所轉來的,需要您簽字,還有,最新的幾份有‘檸檬水女童運動’報道的報紙。。”
陸銘點頭,拿起文件,翻看內容,極快的簽字。
有給秀秀開基金賬戶的相關文件許可,需要律師行簽字的部分。
在和李滄友會面不久,事務所代表秀秀,和衛生委簽訂了秘密和解協議,也就是,這份協議內容,以後永遠不可以公佈於衆。
衛生委,賠了5萬元,陸銘私人掏腰包拿出2萬,還是給秀秀的基金湊足了7萬。
此外,文件裡還有事務所和衛生委合作,建立“檸檬水女童”慈善衛生基金的意向書。
衛生委出錢,此外,也向社會募捐,善款主要是扶持貧困人羣提供免費醫療等方面的幫助。
事務所,負責監督,向社會公開賬目。
這就是陸銘向李滄友提議的,壞事變好事。
現今社會層面,有了檸檬水女童運動,其實,就是呼喚社會公平。
陸銘建議,衛生委響應這個運動,搞一個慈善基金,由自己的事務所監督,這樣,壞事就變成了好事,因爲是自己事務所代理的當事人和衛生委發生的糾紛,也是自己的事務所的行動,成了檸檬水女童運動的導火線,現在自己事務所和衛生委合作成立慈善基金,那麼,外界對衛生委的印象,也會有所改觀。
當然,衛生委要搞基金,尤其,每年自己還要出錢,那就是截留該上繳的部分款項,肯定是需要得到七人委員會甚至議會表決通過的。
其實是個很麻煩的事情,李滄友答應下來,陸銘就明白,他並不想退下去,趁機搞搞事情看,也許會提高他的聲望,也許會搞一堆麻煩,沒人願意接手,當然,就算最壞的結果,也是他被免職,和正常軌跡也沒什麼不同。
將需要簽字的文件全刷刷簽過字,陸銘又拿起了那份有檸檬水女童運動報道的報刊看。
慕容雪站在一旁,眼角也瞥着那些報道,總感覺,檸檬水女童運動突然就成了一種時髦,沒那麼簡單,但這也不是自己該關心的。
反正,對老闆的競選很有好處。
只不過,實際一切競選事務都是老闆自己拿主意,自己這事務長,其實就是個擺設。
但話說回來,要選正經的競選辦公室事務長,那怎麼也輪不到自己。
還記得,和老闆第一天見面,潘董推薦自己來的那一天。
當時,老闆的競選辦公室真是人才濟濟,有很著名的競選專家,也是當時的事務長。
第一天,自己還摸不清情況,就記得那位專家喋喋不休的一直和老闆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
老闆好像就煩躁了,直接告訴他,以後,你不是事務長了。
然後,就點着自己,以後,她是我的事務長。
那競選專家很氣憤,問爲什麼。
老闆說,因爲她漂亮,我看着養眼。
當時,所有人都呆了。
自己也被嚇壞了,甚至,馬上就想打辭職信。
是潘董開解的自己,講了老闆很多事。
現在也早明白,老闆就是不同意那競選專家所講,和他思路完全不一樣,那專家,又太囉嗦,所以,就炒了他魷魚,可是,偏偏非用個很荒誕的藉口。
搞得自己還以爲是那個經常騷擾自己的前任色狼老闆一樣,那麼無恥。
想起以前的事,慕容雪臉上,泛起一層陰霾。
“嗯,該去搞點政治獻捐了,這哪行,競選個議員,搞得自己賠錢的話,也太沒面子了,秀秀那兒,我已經賠了2萬了!”老闆,突然嘟嘟囔囔起身。
慕容雪無奈,秀秀那2萬,也算競選裡去了啊?
“備車,去溫德寶!”老闆做個手勢。
慕容雪忙拿起略顯笨重的對講機,要外面將車開進來。
……
溫德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成了大多數北關商賈們都認可的聚會地,俱樂部會員不但多了,而且其層次,也比以前明顯高了一籌。
二層那種俱樂部包房,也不再僅僅是8號,88號,888號三間,而是開闢了十幾間俱樂部活動包房,可以同時接納十幾個不同圈子的商賈在此聚會。
今天的6號包房,就雲集了二十多位商人,都是支持大公黨的北關商界翹楚。
但陸銘,卻是在隔壁的7號房,和溫涼玉隨意的聊着。
“千行啊,全靠你了,我也沒想到,能看到溫德寶有這一天,我家老爺子還在的時候,也沒這盛況啊!”溫涼玉滿心的感慨,也是有感而發。
陸銘笑笑,對隔壁努努嘴,“董文全演講呢?”
溫涼玉苦笑:“是啊,這不是怎麼都要有個過場嗎?給金主們講講政治理念,做做承諾,也就你啊,這點面子都不給金主們。”
又拿出一張支票和一頁紙箋,“喏,你的。”
陸銘只留了紙箋,順手將支票交給坐在旁側的慕容雪,“回頭存上。”
政治獻金,競選辦公室有專門的賬戶,也只能用在競選上。
慕容雪知道老闆雖然經常不走尋常路,但該守的規矩從來沒壞過,接過支票,立時睜大了眼睛,“啊……”輕輕驚呼一聲。
因爲實在想不到這個數字。
陸銘看了她一眼,“你呀,回頭我就給你這事務長撤了,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下次,看四哥就給我搞不了這麼多了。”
溫涼玉苦笑,“這和我沒關係,都是有心擡千行你的人。”
慕容雪早知道老闆的脾氣,也沒被訓斥的感覺,將支票收起來前,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數了數後面的零,沒錯,100萬,這,競選東海大區的議員也綽綽有餘了吧?
陸銘則看着手裡的紙箋,是獻捐的清單。
微微蹙眉:“這菲拉石油,給我捐三十萬是什麼意思?他們在北關沒有業務,我也不認識他們的人。”
捐款最多的,第一位,拉比*菲拉,菲拉石油副總裁,也是菲拉家族現今掌舵人老菲拉的小兒子。
拉菲石油,是帝國三大石油公司之一,是資產過十億的超級公司。
二十年前,帝國纔出現第一家十億公司,就算現在,十億市值的公司,也是最頂級公司的標準。
溫涼玉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對千行你很看好吧,對未來的投資。”
陸銘又往下看,“嗯,世紀影業,高景泰,5萬元,高董還是很講究的。”
世紀影業總部地址當然也不在北關,不過,陸銘對他有救命之恩,這也算一種回報了。
再看,陸銘不由苦笑:“我劉老哥是真不想過日子了。”
劉老財,捐了5萬,新時代商場一年的分紅,去了各種開銷,他能落下這個數字已經很不錯了。
陸銘搖搖頭:“真該限額!”
和同時期某西方大國一樣,現今政治獻金,對單個人的捐款,以及捐款總額,都並沒有限額。
不過,那西方大國就算在限額期間,也有超級委員會繞開規定,鑽法律空子,因爲通過超級委員會統籌規劃,就避開了單對單,也就是個人對某個候選人捐款的限額限制。
而且,後來,該國最高法,認爲對政治獻金限額違反憲法,廢除了限額條款。
說着話,陸銘又往下看,最後溫涼玉是6.5萬,等於正好給自己湊了個整數。
陸銘搖頭:“你們啊,跟我做朋友,最後都變成窮鬼!”
溫涼玉笑道:“怎麼會?”
確實,現今他的交際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往上走,眼見將來,可能父親一輩子想實現的洗白的理想,他能給實現。
這一切,都是結識這小老弟後,逐漸發生的變化。
“好了,四哥,我該走了!去看看清佬。”陸銘站起身。
“好,有時間常來坐坐。”溫涼玉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