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上的皮肉已經爛得不像樣子,露出同樣白森森的骨頭,指骨狠狠扣在我的腳脖子上,已經抓破了皮膚,刺進肉裡,鮮血伴着刺痛往外滴淌,將那隻慘白的手染得通紅。
我當時心裡就是一哆嗦,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聽到背後響起一聲尖叫,跟着一個沉甸甸的身子就竄到我的背上,兩手死死摟着我的脖子,貼着我的耳朵大叫:“有鬼啊!”
我靠,大姐我知道你陰氣過敏,可是你反應能不能不要這麼激烈啊!我脖子都快被你勒斷了!
幾乎就在同時四眼兒和大傻也同時大叫起來,擡腳亂跳,每人腳上都抓着一隻手。
無數只慘白的手臂從地面上伸出來,彷彿突然長出來的雜草,在空中胡亂舞動着。
手自然是不可能單獨存在的。
就好像我擡起的腳上抓着的那隻手,下面連着胳膊,胳膊下面接着身子,一個爛得渾身破破爛爛的屍體,臟器裡面掛着,上面還爬滿了白色的蛆!
“怎麼辦!”我一面連連甩腳,想把那屍體甩下去,一面對着馮甜大叫。
馮甜被我一吼回過神來,急忙說:“這是鬼沼,有人施法在害我們!”
掛腳上那屍體被我甩了兩下居然動起來了,另一隻手一伸就隔着褲襠抓在我的下身要害上。
我嗷的慘叫一聲,“師姐啊,別講課了,直接說怎麼辦,我掛了可就沒人能保護你了!”
“想破鬼沼,得找到沼眼!施法者通過符籙和法陣在特殊地點打開一道門戶,把地獄的鬼沼自這道門戶召喚出來,這門戶就是沼眼!”
這妞說話怎麼沒重點啊!
我急得火冒三丈,“少廢話,怎麼找!”
“最冷最溼的地方,順着陰風吹來的方向走過去!”她說着掏出一道符塞到我手裡,“把符貼到沼眼上!”
我有些懷疑,“這麼簡單?”
“簡單?”馮甜怒道,“你看看四眼兒和大傻!”
我扭頭一看,嚇了一跳。
四眼兒和大傻都是臉色慘白得跟屍體沒什麼區別了,半個身子已經陷進沼澤裡,全身上下抓滿了破破爛爛的手臂!
馮甜急吼吼地道:“他們受了地獄陰氣侵襲,命火衰弱,陽氣快速流失,命火越弱,陽氣越少,敢上來抓他們的沼鬼就越多,只要陰氣足夠力量足夠,就會把他們生生拖進鬼沼中,到時候就算你封了沼眼,他們也回不來了!”
我不敢多耽擱,見甩不掉腳上那屍體,乾脆的伸手揪住它的脖子往下一扯,喀吧一聲脆響,屍體的腦袋被我扯了下來,那腦袋一張嘴居然想咬我的胳膊,我忙不疊的一縮手,握手成拳,一拳打腦袋上。
那腦袋竟是不結實的,被我一拳打得粉碎,粘粘乎乎的東西濺了我一身。
我這一拳打碎屍體的腦袋,膽氣登時大壯,扯掉腳脖子上的爛手,試了試陰風方向,邁步就往前走。
每走一步,腳都會被那些破爛手臂給抓住,只能用手扯斷。
每向走一步,都會感覺到溫度明顯降低。
短短几十米,走得分外艱難,當我看到街面上那處噴泉一樣往外噴涌着黑泥與屍體的沼眼時,整個身體都快凍僵了,皮膚上掛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而落在後面的四眼兒和大傻更慘,只剩下腦袋露在外面了!
“貼上去!”馮甜的大叫,聲音顫得厲害。
我不顧扯掉身上越來越多的手臂,捏着符奮力撲過去,整個身體都沒進惡臭的黑泥裡,摸索着將符按進沼眼中。
手彷彿伸進了極度寒冷的冰窟窿裡,一下就失去了知覺。
馮甜大喝一聲“疾”,我就覺得手中一震,紅光自黑泥中迸射而出形成一道暗紅色的龍捲,急速轉動着。
隨着紅光龍捲的轉動,形成強大的吸力,將涌出來的黑泥和屍體全都給吸了回去。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滿街的黑泥和屍體全都被吸了回去,紅光旋即一斂消失不見,地面上出現一個正快速縮小的黑洞,洞幽深不見底,隱約間可以聽到異常淒厲的喊叫聲傳出來。
馮甜突地在我額頭摸了一把。
我只覺額頭一震,有點迷糊。
恍惚間紅光閃動,一道燃燒的紙符被扔進黑洞中。
轟的一聲悶響,黑洞被炸得四分五裂。
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我心中一凜,立刻衝向聲音響起處。
那是兩處圍牆的凹接處,好好可以躲進去一個人。
不過等我過去的時候,那裡面已經沒有人了。
牆壁上有一灘血,濺射狀,帶着刺鼻的腥臭味,還掛着一層冰霜!
我還想再找,馮甜卻催道:“別找了,那人受法術反噬,沒有一年半載緩不過來,我們先回去!四姐兒和大傻受陰氣侵襲得太厲害,得快點拔除陰氣,尤其是大傻,要是內外陰氣勾連起來,馬上就會死掉!”
我趕緊又跑回去找四眼兒和大傻。
他們兩個都趴在地上哆嗦個不停,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真是豁出去了,左邊夾着四眼兒,右邊夾着大傻,急急忙忙就往家裡跑,跑到家門口的時候,累得快斷氣了,把兩人放下扶着門框緩氣兼開門,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不禁大怒:“師姐,你怎麼不下來!”
她受我的庇護,一點事兒沒有,可也賴我背上不下來,這是把我當傻小子累嗎?
馮甜依舊緊緊摟着我的脖子,理直氣壯地說:“地面陰氣未淨,我下去會過敏的,反倒給你添麻煩!”
靠,她這陰氣過敏倒底有多嚴重啊!
我沒話說了,開了門,把這三貨都弄進院裡,往地上一扔,趕緊燒上開水,又按馮甜的吩咐,去藥店買了一大包艾蒿,去超市買了三個大號的幼兒充氣游泳池,用艾蒿泡了水,給他們三個泡澡拔陰氣。
本來馮甜沒事兒,可這妞非說要以防萬一,也得泡一泡。
等把這三貨在各自房間裡都泡上了,我累得腰都快折了,坐在院當中的地上把氣兒喘勻了,才意識到,我也被沼鬼抓啊,忙活這麼半天,怎麼把自己給忘記了,趕緊又跳起來想去燒水。
我這剛跳起來,馮甜卻在屋裡叫道:“你幹什麼去?別走,在這兒守好了,萬一又有敵人來偷襲怎麼辦?”
“我也燒點水去泡一泡,我這傷的不比他們兩個輕啊!”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衣服破破爛爛不說,還抓破了不知多少道口子和血窟窿,比四眼兒和大傻都慘啊!
馮甜擺手說:“你命火夠強,不用拔陰氣,等會兒我泡完了給你傷口上點藥就行了。”
我懷疑地問:“我這命火倒底有多強,一點陰氣都侵不進來?”
“很強!”馮甜說,“我只是在書上看過,你這南明離火命號稱十大最強命火之一,千年難得一見,要是放在古時候被修道之人發現了,會被直接抓去煉成通靈法寶什麼的!”
我大驚:“靠,那我不是跟唐僧一樣容易招妖怪了?”
馮甜擺手道:“那是以前,現在沒聽說誰還能煉法寶了。我老爹說了,現在是末法時代,沒那麼強的角色了。而且南明離火命火這種東西一般法師也看不出來。”
以過句話我更不信,哼哼道:“一般人看不出來?我小時候家跟前的神棍就看出來過。”
馮甜說:“那他一定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嗤笑道:“被我爺爺都打出屎來了,還高人呢,狗屁高人,前兩年聽說得癌症死掉了。”
馮甜就說:“那你爺爺一定是更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爺爺是警察,當了一輩子小兵,到退休連個派出所長都沒混上,還高人呢!”我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而問,“用那個鬼沼伏擊我們的是什麼人?會不會是胡波的同夥?”
馮甜說:“胡波是趕屍道的人,他們同夥也只可能是趕屍道,這種鬼沼召喚他們不會。”
我又猜,“那會不會是魯先贏,我們壞了他害俞家父女的事情,他肯定心懷怨恨,跑來報復也很正常。”
馮甜嗤笑道:“俞家父女那可是正宗的地頭蛇,勢力大得很,姓魯的害他們不成,就得防着他們報復,至少先得躲過這陣風頭纔敢再出來,哪還有閒心來找我們報復?”
“那會是誰啊?我就知道得罪了這兩夥人。”我沒想法了,只好看着馮甜,“會不會是奔你來的?是你和你爸以前的仇人什麼的?”
馮甜沉默片刻方纔說:“除了胡波,我爸好像沒什麼其它仇人,至少我不知道。”
我有些懷疑,“難道你爸帶着你到處流浪就是爲了躲胡波?不像啊,胡波要是有那個本事,還會等着你爸快嚥氣兒了纔敢露面去報仇?”
“我爸躲的不是仇人。”馮甜沉聲說,“他雖然沒和我說過,但是我以前……啊!”
話剛說到這裡,馮甜突然發出一聲撕收裂肺的尖叫。
我大驚,立刻跳起來,三步並做兩步衝進馮甜的房間裡,闖進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