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三聲，三、二……”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車。”
“開上癮？”
“不是，我有個朋友的母親忽然得了急病，她家住在很偏僻的一個小鎮上，現在那麼晚了沒車回去，所以……”
“哦。”
哦一下就完啦？
哎，我也夠笨的，我跟一個鐵石心腸的人說這些話頂個屁用，倒不如說想要借車子出去威風一把，說不定別人還爽快答應呢！看來必須吸取這種教訓，只是……美女的忙咱無法幫上嘍。
“靠邊停。”車子開出沒多遠，孫魔女小吼。
“幹嘛？沒看見禁停路標？”女人事兒真多，麻煩死。
“放心，罰不到你頭上。”
“我要不是爲你設想……得，我廢話，我多管閒事，對不起。”
孫魔女眉頭輕蹙，橫了我一眼，然後拉開車門走下車，可是沒走出幾步卻又回過頭對我說：“抽空去考個駕照。”
“我又沒車，浪費時間浪費錢。”
“摳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窮，行了……什麼眼神，想說我胸無大志是不是？隨便，反正我不會扒給你看。”汗，嘴巴又不老實，這面對的可是我衣食父母，她一句話就得讓我摸着屁股滾蛋，就不能虛僞一下說些好話？嗯，曲意逢迎。
“學費給你報銷。”
“好啊好啊！”不考白不考，又不花錢，何樂不爲？
“小樣，滾，立即。”孫魔女說完轉身走過對面馬路，鑽進一輛出租車。
我愣在原地，無限的慚愧。
其實孫魔女也並非想象中的絕情絕義，雖然說話的語氣，做事的風格很容易讓人誤解，令人覺得她冰冷如屍體，但她內心亦有溫熱一面，只是較少表露出來。至於爲什麼較少表露出來，大概只有上帝他老人家知道，我等凡夫俗子不可理解，反正只要她少點虐待我就行，管她性情反覆如天氣。
驅車到邂逅陸美美的地方，陸美美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但又不好埋怨我。這女孩子怪倒黴的，昨天導師進院，今兒老媽病倒，真夠她受的。
除了上車那會向我介紹過一些她家裡的情況，一路上陸美美都不怎麼說話，只是麻木的看着前方，這種情景之下我也不好說話，所以氣氛很沉靜。
有了先進導航儀的輔助，安全的把車開到陸美美家住的小鎮。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經過這一路折騰，我的駕駛技術又攀上一個新層次，否則怎會走那麼破爛複雜的路都沒出事故？
到了鎮上唯一一家醫院，陸美美迫不及待先下車，我停好車再進去已經找不到她，幸好醫院不大。在一個看上去很落後的病房裡，我見到了陸美美的母親，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年紀比較輕，不敢確定是不是陸父。陸美美則在另一邊牽着她母親一隻手，眼裡淚水打轉，楚楚可憐。
“這位是？”那個男人首先發現我。
“哦，我……同事，載
我回來的。”陸美美慌忙做介紹。
“哦，你好。”那個男人站起來，拍拍凳子給我讓坐。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李博。”我把凳子推回去，“叔叔你坐吧，我站着就可以。”
“小夥子蠻帥嘛，多大年紀啊？”冷汗，這是一個病人應該問的問題麼？都病到躺病牀上了還有這閒功夫瞎打聽。
“阿姨過獎了，看你臉色不錯，應該沒啥事了吧？”
“沒事沒事，好着呢！過來過來，跟阿姨說說話。”陸母向我招手，奇怪的是陸美美卻哇一聲哭了出來，繼而掩臉衝出門外，陸母無奈的看着我，“這孩子真是，都那麼大了還愛哭鼻子，小博你別見笑哈。”
陸母眼神示意，那個男人立即會意跑出去追陸美美，病房裡只剩我跟陸母。
“那是美美他叔。”
“哦，叔叔。”原來是小叔子。
“你覺得我們家美美好不好？”
“啊……？蠻好……”汗，陸母問這種問題幹什麼？
“阿姨就這麼一個女兒，阿姨走後都不知道她一個人怎麼過，哎……”陸母悲傷暗藏，說着說着就流下了眼淚。
“阿姨你別這樣，你這不挺好嗎？況且美美這麼聰明一個姑娘，她會照顧自己，她在外面精靈着呢，別人基本上欺負不到她。”隨口道來，不算撒謊吧？
“呵呵，哄阿姨的吧？”陸母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我這個女兒自小就心地善良，不與人爭，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我對陸美美不瞭解。
“小博，你答應阿姨，在外面要多照顧我家美美，算阿姨求你了。”
“阿姨你言重了，即便你不說我也會照顧美美，放心。”
“美美說是你載她回來，你有車？”
“跟朋友借的。”孫魔女算不算朋友？
“哦，借的。”陸母目光在我身上打轉，“小博……有女朋友沒有？”
“沒有。”
“看你象好人，要不考慮一下我們家美美。”
“啊？”太直接了吧？第一次見面就判定我不是壞人？如果我深藏不露呢？況且不是壞人也未見得是好人，一但投資錯誤，不害了自己閨女一輩子？其實也沒那麼嚴重，讓我考慮而已，最終要陸美美願意。不過呢，陸美美看上去是不錯，但卻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一時間你或許很難理解，但我相信不用多久你就理解了。”
啥意思？莫名其妙，病昏了？
陸母問了一些我家裡的情況，問完以後總算肯放過我。
病房外面，我沒有看見陸美美，倒看見陸美美的叔叔靠在門邊抽悶煙，他遞給我一根，幫我點上，然後神情複雜的拍拍我肩膀，指了指醫院外面……
在一棵樹下找到陸美美，她依然一聲聲的抽泣，看我走過來才抹了抹淚道：“我媽跟你說什麼了？特煩是不是？”
“沒有，拉家常，你媽挺
能扯的。”我打算逗她一下，卻不想又給弄哭了。
“我媽她……”陸美美咽哽，“……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事，朋友嘛，除非你不當我朋友。”
“我的朋友很少很少。”
坐在大樹底下的草地上，陸美美對我說了許多話，由兒時開始說到大學。
陸美美是個堅強獨立的孩子，她家的環境與我家差不多，都是勉勉強強湊合着過。比我家更慘的是，陸美美父親在陸美美五歲的時候就過世了。陸美美高中畢業就出來社會賺錢養家餬口，在她日以繼夜不邂的努力之下家裡環境才逐漸好起來。隨後陸美美考上大學，一邊工作一邊上學，各種苦難不難想象……。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生活環境差不多，都是隻有背影，沒有背景的人，所以我們很談的來，我也將自己的一些真狀況告訴陸美美。比如我並非想象中的牛逼，那輛寶馬其實是借上司的。當然，我把孫魔女形容成一個特別好的人，形容好到我自己都感覺有點噁心，都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擡高孫魔女。
陸美美回病房看她媽，我坐在外頭抽菸！
不一會兒，陸美美的叔叔走了出來，坐在我傍邊的空位上一口接一口抽菸，好象抽少一口會得肺癌似的，這明明抽多了纔會得肺癌嘛。由於我自己也是個大煙鬼，所以沒勸他，反而被感染了，抽的一樣兇悍。
今晚應該不能趕回去了，幸好明天週六，我比較擔心孫魔女要用車。
孫魔女整一個工作狂，週末都回公司幹活，以前值班的時候就沒少見。哎，無論如何給她發個信息說一下吧，免得又要扣業務提成又要炒魷魚什麼的，雖然未必是說真的，但聽到這些話誰都覺得不爽，沒人喜歡自己的痛處被別人抓住，而且反覆威脅。
信息剛剛發出幾分鐘，孫魔女回信息，五個字：愛幹嘛幹嘛！
陸美美的叔叔不知是不是上廁所去了，夜晚的走廊特別安靜，我有點犯困，靠在木椅裡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陣哭泣聲吵醒。哭泣聲來自陸母的病房，我推開門走進去，看到醫生爲陸母蓋白布，陸美美撲倒在病上哭的呼天搶地，好不悽慘。陸美美叔叔則站在一邊，神情亦是很悲傷。
我終於知道陸母爲什麼會對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更知道陸美美爲什麼哭着跑出去，原來陸母是迴光返照，知道自己時間無多，陸美美也知道……
我站在病牀前，勸也不是，不勸更不是，最後自己眼眶也逐漸溼潤了！
可憐的孩子，五歲的時候父親撒手人寰，現在母親也提早離開，……實在比我悽慘多了。雖然我家同樣困難，至少雙親健在，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看來這世上的幸福不是擁有多少物質，而是擁有多少親人、健康，家永遠都是賴以生存的條件，缺少親人的眷顧與支持我們能走多遠？走再遠又有何意義？
星期一早上，帶着悲傷從小鎮回到城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