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終於被我抓到這樣的機會,那個人通過手下的馬仔傳來消息,說洪飛要帶洪門的五虎上將到印尼談一筆很重要的軍火生意,哼,洪飛太自以爲是了,跑那麼遠談那麼重要的生意,竟然只帶了五虎上將過去。真是天助我也!”說到這兒,謝天華望着虛空的臉上泛起一片興奮地紅潮,臉上的筋肉都在猙獰的跳動着,彷彿人一下子年輕了二十幾歲,回到了那個風雲雄霸的年代。
楊大波眉梢挑動幾下,很快恢復到平靜:“光是憑你和洪門的內鬼也不可能扳倒洪飛吧?”
“不錯,但是印度尼西亞的黑幫頭子蛇王卻恰好是我的生死兄弟,不僅如此,他還秘密買通了當地警察局,到時候同時調動警察的力量,幫助我們一起將洪飛剿滅。洪飛的死期到了,爲什麼他偏偏選擇在那個時候到印尼去,爲什麼偏偏蛇王是我的好兄弟,一切都像是老天爲我安排好的,連老天都在幫我,這件事怎麼能不成。”謝天華越說越興奮,到後來禁不住揮舞着拳頭。
“也許不是老天幫你,而是洪飛瞎了眼,沒有看清身邊的白眼狼,還有他太過大意了,太過自信了,否則,這輩子你都沒有翻盤的機會。”
“哼,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總之,我成功了,勝者爲王敗者寇,從古至今都是這個道理。”
楊大波點點頭,“後來呢?”
“後來?這還用問嗎,我們幾方面聯手,就算洪飛本事再大,也逃不過我精心編制的羅網,五虎上將死的死,逃的逃,洪飛受了重傷,逃回國內。與此同時,我一聲號令,龍虎門各個堂口一起出動,還聯絡了三合會頭子莊澄,和洪門的那位兄弟裡應外合,一舉把洪門各堂口人馬斬殺殆盡。同時,我也暗地買通了公安部門,對洪飛發出通緝令,遺憾的是,即便是我們黑白兩道一起合力,到後來還是讓他失蹤了。
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即將大功告成、殺死洪飛的時候,龍虎門旗下竟然也出了內鬼。”
“這年頭,人們看無間道看多了,都想做陳永仁和劉建明。”
謝天華已經進入狀態,似乎沒聽到楊大波的調侃,繼續說道:“龍虎門旗下有個兄弟外號飛機,沒想到這小子吃裡扒外,竟然是洪飛的仰慕者,有一次他帶領一幫人機緣巧合找到洪飛,這小子竟然暗中把洪飛藏了起來,幸好後來我及時得到消息,親自帶着一票人馬找到飛機的住所,趁夜在住所周圍安裝炸藥。那一夜的場面,我永遠也忘不掉,爆炸的場面好像絢麗的煙火。這兩個人百分百是死定了。”
楊大波優雅的彈掉指尖的菸灰,“如果我說那兩個人都沒死,你會相信嗎?”
笑容立即僵在謝天華臉上,他神情凝重的說道:“不可能!我親眼看着整棟房子都炸上天了,他們怎麼可能不死。”說到這兒,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那個男人,一字字問道:“你——是——誰!”
“望江樓,望江流,望
江樓下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楊大波目色一凜,眼瞳裡瞬間折射出兩道無比銳利的精茫。
謝天華整個人頓時冰固在那裡,瞪着眼睛、大張着嘴,一動也不動,“這是洪門總舵的切口,你……”
楊大波撫掌大笑,“佛說,不可說,不可說,你我心照不宣就好了。”
謝天華臉上彷彿罩了一層灰濛濛的陰霾,數十年的風雨都過來了,他並不是一個容易震驚的人,但這一刻,他沒法再淡定了,沒法在處變不驚了,沒法再堂而皇之的坐在那裡裝13了,被徹徹底底、從頭到腳的震撼了!
世事往往就是這樣,很多時候,你最不相信的事情就那麼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你眼前。
半晌,他纔回過神來,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常有人說,出來混遲早要還,如果倒退五年,我還不相信這種事,現在我信了,該還的就算你隱姓埋名、跑到天涯海角,也總是要還的。”
男人眼中的精茫一閃而沒,隨即淡然道:“從我踏入你謝府王城的第一步開始,你的命就已經不是你的了,懂嗎?”
“懂!想怎麼處置都隨你,一輩子機關算盡,賺到金山銀山,又能怎麼樣,到頭來還不是兩眼一閉,一分錢都帶不走,這些年我飽受病痛的折磨,一閉上眼睛那些當年死在我手下的洪門兄弟的冤魂就會在眼前晃來晃去,殺了我,我也就解脫了,哈哈,哈哈……”老頭子發瘋般的狂笑起來,淚水順着眼角慢慢滑落下來。
“在你臨死前,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問吧,我到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一個人到了你今天這樣的地位,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在你謝家的事業正如日中天的時候,你爲什麼要選擇退出?”
“哼,沒人想要退出,但我不得不那樣做,沒得選擇。”
“爲什麼?”
“還記得前一陣子在雲度發生的那起連環爆炸案嗎?”
楊大波目光閃動,“當然記得,我還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但很多人直到現在還不知道,那起連環爆炸案全部都發生在謝家的產業上。”
“哦?這一點我倒沒有留意到。”
“就因爲這樣,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我謝天華身上,如果是在自家的產業上,就可以有極大的便利安放炸彈,同時也方便cao控整個過程,這就是警方qiangjian民意式的推理。”
“笑話,受害者反而變成了肇事者,這叫什麼狗屁邏輯。”
“真正的兇手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猜測那個人這麼做是有意爲之,他的目的就是想把我搞下去。”
“有一定道理,很顯然你當了某人的路。”
“不錯。而且只有在我主動退出家族事務之後,這個人才能漸漸浮出水面。”
“這麼說你玩
的是欲擒故縱的把戲,退出是假,引蛇出洞是真?”
“如果一切像你預料的那樣就好了,其實我的退出完完全全是由於來自雲都政界的壓力。”
“政界?”
“對,今天你也看到了,我的產業就算再大,也無非是一個民營企業家而已,在自己家裡舉辦一場壽宴,爲什麼可以驚動到雲都市府的高層悉數出席,這其中的道理難道不耐人尋味嗎?”
“因爲你和某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官員和商人永遠都是狼和狽的關係,商人需要官員爲自己的事業做保護傘,官員需要商人強大的財力支持才能把政策順利推行下去。”
“呵呵,你只說對了一半,就算是這樣,一個聰明的官員也會懂得什麼叫避嫌,和某人關係好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是絕不會大張旗鼓的擺出來讓人看的。”
“那麼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玄機呢?”
“其實說白了並不複雜,雲都連環爆炸案驚動了北京,給雲都政府帶來極大的影響,夏中華剛剛上任不久,就出了這麼一樁聳人聽聞的案子,將給他的政治生涯蒙上陰影,所以就必須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小。現在真正的兇手沒半點蛛絲馬跡,所有的疑點都指向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從家族話事人的位子上退下來,避開這個風頭,不然將來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夏中華也沒辦法收場。”
“夏中華表面上是保全你,其實上還是爲了他的政治前途。”
“都說商人jian猾,殊不知世界上最jian滑的卻是政客。”
“這麼說,他來這裡就是爲了要你知難而退的。”
“是的,在我前往大廳之前,我們就進行了半個小時的長談。結果,你後來都看到了。”
“你做了政治的犧牲品,但你的繼任者將會是你的犧牲品,這一點恐怕你早就想到了。”
“這件事來的太過突然,家族繼任者方面,我還沒有想好人選。”謝天華慘然一笑:“還沒來得及把一切安排妥當,就要沒命了。不過那些都是身後事了,兩眼一閉,那些煩惱都與我無關。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現在給個痛快的吧。”
謝天華閉上眼睛,仰着頭顱,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楊大波慢慢起身,在老頭子面前來回踱了幾趟,眼睛卻一瞬不眨的盯着對方,最後停在原地,一字字說道:“死到臨頭,你也點都不怕?”
“怕?”謝天華大笑起來,“我老婆沒了、地位沒了、辛辛苦苦賺來的基業放棄了,現在得了絕症,還有多少日子活着,我怕什麼,我什麼也不怕。”
男人點點頭,慢慢拿起桌上的一枚水果刀,託在掌心裡,細細打量,陰冷的銀色光芒發射在他的臉上,隱隱勾勒出一道優雅卻很殘忍的弧度。
謝天華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神色平和而安詳,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的嘴角甚至還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