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妻子

永和宮正殿寢宮,紅燭搖曳,映的室內波光流轉,富麗堂皇。

明黃紗幔中,人影朦朧,隱隱可見高牀軟臥中,三條人影糾纏在一起的旖旎輪廓,突然,一聲嬌啼,黃幔中探出一隻皮膚極爲白皙的玉足,塗了紫葡萄汁似的腳趾拼命的勾起,就好像忍受着不可承受之重,又好似享受着飛上雲巔之美,然後,又是一聲令人聽了骨頭都酥了的呻吟,粉腿雪足慢慢無力的搭在了龍牀之畔……

殿外紅柱旁,秦婉君紅着臉,貝齒咬痛了紅脣,可是寢殿中那銷魂蝕骨的呻吟和嬌喘還是一絲絲鑽入她的耳朵,她心裡詛咒着這個荒淫昏君,對面,婉伺班另一位值班的宮女彩蝶卻是一直極爲淡然,就好像耳朵塞了棉花一般。

現今宮內宮女多爲領工資簽訂合同的僱工,以往,按照規矩婉伺班宮女需要在寢殿內服侍,當然,大皇帝大多時候都不需要這種服侍,從去年開始,婉伺班的宮女改爲在殿外輪流值夜,這也與宮女中僱工的比例越來越重有關,便是蒙古、西域各族的秀女,也改爲了僱工制度。

不過雖說是僱工,若想進皇宮自是層層把關,祖宗三代都被調查的底兒掉,再若更進一步成爲皇帝后妃們的近身亦或涉及御膳房等要害之地,就更要經歷種種測試和考驗,都由內侍衛處寶珠處長親自圈定人選,再由皇后在圈定的人選中做最後的篩選。

以彩蝶爲例,今年十七歲整,已入宮一年,更是昔年平遠軍中紅娘部下愛將之遠房親戚,如此還要經過一年時間考察才進入了婉伺班,可見內侍衛處把關之嚴格。

看着彩蝶,秦婉君心說可惜,這般漂亮的小姑娘,本來讀書讀的好好的,女子中學畢業,正該繼續求學問之時,怎麼就豬油蒙了心進宮來伺候這寡情負義而又荒淫無恥的昏君呢?

“彩蝶……”秦婉君忍不住就想問問她,卻見小姑娘伸食指在脣前“噓”了一聲,秦婉君搖搖頭,話咽回了肚子。

只是這般木頭人般站在門外等候伺候裡面荒誕無恥的葉昭,那怨氣真是一股股涌上腦際,未來又怎樣?她可真不知道。

前些日子她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大選之後她父親仍然被任命爲帝國高級大法官、大理院少卿,帝國司法界第二號權柄人物。

而秦少卿好像並不知道女兒偷偷潛逃的事,儘管如此,聞聽她被降爲了答應,就知道女兒在宮內闖了禍,那臉黑的,秦婉君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父親這般嚴厲。

秦婉君輕輕嘆口氣,上次逃出宮是一時之氣,可現今見到兩鬢花白的父親,自己,還能再鼓起勇氣一直走下去麼?還能鼓起勇氣再在葉昭面前提起離婚兩字嗎?

秦婉君不知道,未來,好像漆黑一團。

“到時辰了,咱去打個盹兒,明日午時再來換班。”彩蝶見到遠遠兩條纖細身影走來,遂對秦婉君指了指皓腕上的手錶。

秦婉君微微點頭。

她早已被貶出了承乾宮,初始住在洗衣房大雜院,現今則搬去了婉伺班清和小築,同彩蝶住一個房,平素也都是兩人一班,秦婉君知道,彩蝶可能還被授意監視自己,但她不在乎,她再怎麼痛恨那個男人,總沒有要害死他的深仇大恨,何況怎麼詛咒他也好,秦婉君心裡也知道,如果這個男人死了,帝國可能馬上就會四分五裂,那她,可就成了千古之罪人。

在清和園一覺睡到天明,梳洗裝扮用過飯菜,與彩蝶再次來到永和宮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葉昭在東稍間喝粥,正殿錦繡屏風內,金髮碧眸的明妃和甜膩嬌柔的婕妃剛剛在宮女服侍下沐浴完,嘻嘻哈哈的更衣呢,兩人親姐妹一般,此時雲雨之後,兩張俏臉彷彿還殘餘昨日風情,嬌慵萬千,越發的明豔動人,便是秦婉君身爲女子,見到豔麗雙姝,心裡卻也不由泛起異樣感覺。

莎娃換了襲白紗裙水晶高跟鞋,更顯得明眸皓齒,胴體修長;花姬則穿淡紅色鑲玫瑰宮廷長裙,明黃色綴象牙雕的古典高跟鞋,小姑娘現今早已蛻變爲儀態萬千的貴妃,但那嬌憨乖順風情卻絲毫未變,兩女一左一右坐在葉昭身邊陪葉昭說話,加上兩人嘰嘰喳喳的親熱勁兒,葉昭的心情越發亮堂。

“親愛的,威廉是不是要回國了?”能稱呼葉昭“親愛的”,自然便是莎娃。

葉昭放下調羹,微微搖頭,說:“一時半會兒怕走不了。”三國發表聯合聲明要求俄國取締多個黨團後,俄國人民族激進分子定然如同被捅了馬蜂窩一般,威廉走陸路回德國甚爲不安全,因爲現今從中亞通往奧斯曼土耳其都城伊斯坦布爾的鐵路還有大半路程未完工,只有途徑俄國的北線鐵路可用。

走海路,那最少也要三個月時光,所以威廉寧可留在北京城等待局勢明朗,也不願意小半年時間在海上漂泊。

想了想,葉昭道:“他們倆的事兒你就別瞎操心了。”

“哦。”莎娃十數年如一日,總是這麼聽話。

“我一會兒,要去見土耳其皇帝的特使,下午就不陪你們去郊外開車了。”

莎娃和花姬都點頭,又聽葉昭說:“可別玩太瘋了,怎麼花姬好端端的,喜歡開快車呢,定是你教的!”莎娃和花姬對視一眼,都偷偷吐了吐舌頭。

葉昭和莎娃、花姬用膳,旁側,則是秦婉君、彩蝶以及莎娃花姬的貼身宮女服侍,葉昭和花姬、莎娃嘮了會家常,聽莎娃講起七公主也就是莎娃所生第四女嘉平公主難爲上書房教授一事,不由得莞爾,道:“這老學究可真糊塗,茫茫寰宇,誰說別的星球上就一定沒生命?”又道:“不過還是要尊師重道,回頭啊,替我罰罰嘉平。”

“天上的星星上,還住着人嗎?”秦婉君聽得津津有味,一時忘形,竟然插嘴問了一句。隨即她猛的警醒,見葉昭和莎娃、花姬一起看過來,俏臉一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隨即葉昭卻又同莎娃和花姬聊起了家事,就好像沒她這個人一般,只有花姬還說了句:“妹妹沒讀過皇上寫給咱的故事麼?”可見葉昭不接這個話茬,花姬也就不敢再和秦婉君說話。

秦婉君窘迫無比,暗恨自己這是怎麼了?無端端給他羞辱自己的機會。

……

養心殿內,葉昭卻沒想到御書房派來的通譯被蓉兒換成了秦婉君,看來蓉兒雖然堅持懲罰秦婉君,實則卻也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的歡心,賞罰拿捏之苦心,身爲六宮之首,也實在不易。卻說自己都不知道,秦婉君讀書時還修習了突厥語系。

奧斯曼土耳其皇帝特使阿齊茲帕夏是土耳其皇帝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的妻弟,本人又是多瑙河省總督,地位極爲尊崇,此次更是代表土耳其皇帝而來,是以才獲得了葉昭的接見。

現今土耳其皇帝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六年前即位,被歐洲社會視爲暴君,他殘酷鎮壓各民族獨立要求,依靠秘密警察維持着他的獨裁統治,當然,龐大的奧斯曼帝國統治了太多的異民族,加之一直以來維繫中央政府薄弱統治的地方帕夏制度,必然會有分崩離析的一日,這是歷史大勢所趨,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只是適逢此風雨飄渺時刻,雖說爲了維持他的統治而令土耳其步入最黑暗時期,但換做其他君王,怕同樣如是,卻也不能簡單的認爲他就是個才幹平庸的暴君。

寶階之下,身着阿拉伯長袍的阿齊茲帕夏單膝跪倒,手撫胸前,神態拘謹的朗聲道:“尊貴的大皇帝陛下,中國土地的主人,呂宋、坤甸、亞奇、幾內亞、馬普托、莫羅尼及東印度諸島、太平洋諸島的統治者,朝鮮、越南、老撾、柬埔寨、萬象之國、緬甸、廓爾喀的皇帝,布哈拉汗國、希瓦汗國的庇護者、天可汗,來自聖潔之城的臣僕向您問好。”

站在葉昭龍案之側,秦婉君一句句的翻譯,實則看到階下自萬里而來的另一個大帝國的使者跪倒在地覲見,不由得不令秦婉君心中泛起絲絲漣漪,而身旁男人頭上那一連串長長的頭銜,每一個頭銜,都是這個男人傳奇故事的一部分,是他率領帝國鐵騎在血與火中鑄造,以三千甲兵之勢,東征西討,至今日威名播於萬里之外,歐羅巴諸國,莫不惴惴。所謂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今日來拜見他的可不正是橫跨歐亞大陸的突厥大帝國使者麼?秦婉君再怎麼覺得葉昭言過其實也好,此時此刻,卻也不由得心中凜然。

“阿齊茲帕夏請起,遠來辛苦,賜座。”葉昭說完,秦婉君便提高音量,殿內牆壁特殊設計,殿上不需要多大力氣聲音就可遠遠送出去。

聽到女子清脆的聲音,阿齊茲帕夏詫異的看了眼中國皇帝身側的紅套裙豔婦,隨即就忙謝坐。

“哈米德蘇丹寫給朕的信朕已閱,你我二國,雖文明不同,昔年同受西方文明侵擾,對哈米德蘇丹的處境,朕心有慼慼。”

葉昭話說的客氣,但對土耳其皇帝的來信並不認同,在土耳其皇帝的來信中,哈米德蘇丹稱奧斯曼帝國將會出兵巴爾幹,懲戒塞爾維亞、保加利亞、黑山各族漸漸形成的巴爾幹同盟。

一直以來,巴爾幹地區都是歐洲強國覬覦的對象,俄國也一直打着“解放斯拉夫人”的旗號在巴爾幹地區爭奪勢力範圍,實際上這些年,奧斯曼帝國對巴爾幹地區名義上的統治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中俄戰爭時,土耳其人意圖恢復對巴爾幹地區實際控制的軍事行動也未奏效,甚至期間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先後獨立建國。

哈米德蘇丹登基以來,老大帝國內憂外患,他也一直希望找到突破口重振帝國的聲威同時也穩固自己的權柄,顯然他認爲趁着俄國自顧不暇之際,出兵解決巴爾幹問題可實現這一目標。

不過出兵之前,自然要得到中國人的理解和支持,如此才能遏制俄國人或者奧匈帝國參與這場戰爭。

葉昭看到土耳其蘇丹的信,卻是頗感荒謬,前不久土耳其青年革命黨剛剛發動政變,雖然隨後控制局面的聯合進步委員會仍是保皇派,但現今米哈德應該考慮的是國內政治改革,減輕對異民族的壓迫,而不是靠對外征戰轉移國內矛盾。

聽聞青年土耳其革命黨同樣的激進,認爲帝國的不穩定是境內異族賣國,尤其是亞美尼亞人,是國難之根源,是以一些青年土耳其革命黨人叫囂“要一勞永逸地解決亞美尼亞問題,就必須從肉體上消滅亞美尼亞這個種族。”其國內種族衝突引發的動盪實在已經不是小問題。

此時米哈德卻要出兵巴爾幹,令葉昭覺得未免本末倒置。

當然,葉昭對這個世界看的比誰都清楚,土耳其大帝國的崩潰幾乎是必然結果,這和他在世界性戰爭中站在哪一方沒有必然聯繫,就算站對了隊,也不過苟延殘喘幾年,這個帝國,已經很難維護其龐大的多民族領土。可是從米哈德蘇丹看來,同巴爾幹同盟的戰爭是伊斯蘭同保加利亞、塞爾維亞等東正教國家集團的戰爭,是維護國教的宗教戰爭,神聖性和正義性不容置疑。

“巴爾幹地區人民的信仰和領土,朕認爲應當給予他們自由選擇的權利。”

葉昭的話令阿齊茲帕夏面如土色,他知道,若中國皇帝的這番話傳到巴爾幹地區,傳到保加利亞人、塞爾維亞人、羅馬尼亞人和黑山人的耳朵裡,他們會如何激動和振奮,幾乎定然鼓勵這些民族一個個的宣佈獨立。

秦婉君也注意到自己翻譯完葉昭的話後,阿齊茲帕夏突然絕望的神色,心裡更是一動,她雖然只是傳話,但這個男人,每句話的分量她都在親身經歷,親身體驗着那種神奇無比的滋味。

“當然,我也理解米哈德蘇丹的立場,所以,我認爲還是要有個時間表,和平解決巴爾幹地區爭端,同時希望在各方和解的基礎上維持奧斯曼帝國的領土完整。”

在國際事務上,葉昭已經希望帝國在涉外事務中明確的表明各種立場,而不是東方智慧的外交辭令,如此,纔可清楚展現帝國的意志和利益,同時免除因爲誤解造成軍事衝突的可能性,當然,這種明確無誤的表態是建立在帝國擁有的絕對力量之上。

聽到葉昭後面的話阿齊茲帕夏心中微微安定,但中國皇帝不支持蘇丹出兵巴爾幹的態度很明確,這又令阿齊茲帕夏深感沮喪。

“皇帝陛下,中國果然地傑人靈,沒想到一位漂亮的夫人會成爲翻譯員,而且比我的口音還純正。”阿齊茲有些沒話找話,他在整理混亂的思緒,琢磨怎麼完成此次任務。

秦婉君這句話沒好意思翻,免得葉昭又以爲她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在葉昭示意下,第二通譯忙翻了,還添油加醋用了些誇張的辭藻,他只知道秦婉君是皇妃,可不知道里面種種內情,自然是馬屁大拍特拍。

葉昭聽通譯說完,笑了笑,對阿齊茲道:“大概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阿齊茲呆了呆,他聽說好像中國人,當面誇別人妻子漂亮是不禮貌的行爲,可誰能想到中國皇帝的妃子不但拋頭露面,還一口流利的外語?

急忙站起身撫胸鞠躬,道:“這,皇帝陛下請寬恕臣僕的無理。”又對秦婉君躬身:“請皇妃娘娘寬恕我的唐突。”

葉昭笑道:“不知者不罪,來,嚐嚐我中土的水果。”

秦婉君聽葉昭對那突厥使者說自己是他的妻子,呆了一呆,心中,也不知是苦是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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