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因爲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短短几十年間已經由海邊小鎮變爲了帝國最繁華的城市,英法租界的工部局已經被取締,但租界西洋人口衆多,自也成立了委員會與帝國中央政府進行各種交涉,爲本國居民謀福利,這一點或許多少受到了舊金山唐人街華人組織的影響。
葉昭住進了外灘一棟花園別墅,在豪宅林立的外灘,別墅並不顯眼,隔着兩條馬路,可以見到巍峨入雲的泰和總行大廈,大廈高七十餘米,東方風格建築,共十五層,是現今世界第一高樓。
陸月亭在被解來上海的途中,因爲走海路,比從京城乘火車趕來上海的瑞四慢兩天才能到,瑞四知道陸月亭一直被主子視爲心腹之患,但他自己倒不怎麼在意這個常年流落異邦的老頭子,若不是葉昭來上海,他纔不會巴巴的從京城趕來呢。
瑞四到上海的時候恰逢葉昭答應七丫頭去逛街,他這個帝國最神秘的權力人物變成了跟班,跟着葉昭和七丫頭逛起了外灘。
第一站,七丫頭便說去泰和總行提錢,順便參觀一下這座寰宇第一大廈,當時葉昭不免愕然,問她“提錢?你還有私房錢存銀行嗎?”七丫頭便神秘兮兮的告訴了葉昭一個秘密,她時常偷偷叫宮女替她把份錢存入銀號,也一直想會有一天可以拿着銀票(存摺)去銀行提錢體驗一下文明生活。
葉昭心中便是一顫,接受過新教育的女孩,宮中生活無異於被囚禁的金絲雀了。
朱絲絲去看已經在上海匯文中學任教的郭自強,葉昭便在七丫頭軟磨硬泡下不得不答應跟她逛街花錢消費。
第一站便是泰和大廈,雖然大廈落成年餘。葉昭卻也是第一遭視察自己的這棟產業,說起來,他的生意多的自己都快記不清了,現今主要由皇后蓉兒與一個專門的管理委員會打理。
在總行一層營業大廳中,看着琪琪興致勃勃的排隊等候取款,葉昭只是微笑。
他坐在靠牆角的休息區內,沙發茶几。錦簇花團,總行營業廳服務極佳,有免費的咖啡供應,而且雖說中國向有“先敬羅衣後敬人”一說,但銀行職員卻是一視同仁,便是對土氣的鄉下人也是笑臉相迎。
當然,營業廳有警衛把守,若非持有泰和銀號的存摺票據不得入內。這也是不得已爲之,若不然只怕營業廳的休息間變成了面向大衆的免費咖啡室。
瑞四坐在葉昭身側,見大皇帝笑意濃郁,他也便跟着賠笑。
”陸月亭一事你辦得好。“葉昭回頭看了他一眼。
瑞四立時滿臉春風,陪笑道:”都是主子運籌帷幄,奴才沾主子的光而已。”隨即便道:“可奴才也闖了禍,用了巡警的名義拿人,奴才是想,抓住這個逆賊。總不能保密,不然如何震懾宵小?所以才移花接木,尋了些藉口,可現在想想,奴才思慮不周,給英國人落了口實,若是主子拿主意。定不會好似奴才般魯莽。”
葉昭笑道:“你會自查其身。很好,可也莫謙遜的過頭,換了我。也沒什麼好主意。”
瑞四乾笑兩聲,道:“主子太謙了,總是奴才辦事不力,如何善後,還請主子示下。”
葉昭擺擺手道:“有什麼善後不善後的,香港島。總不能一路被英夷佔着,也是時候了。”
他雖然沒說是時候作甚。瑞四卻心領神會,笑道:“那還不是主子一句話的事兒?”
葉昭笑笑,突然問道:“香港的英人報紙可叫人幫你念了?”
瑞四道:“唸了,逆賊滿嘴胡話,等奴才好好整治他。”
現今不但英國領事館已經向中方提出嚴重抗議,香港的英文報紙,也對帝國秘密警察的行爲進行聲討,而陸月亭臨行時慷慨激昂的要用鮮血改變國家命運的話語更被各大報刊刊登,稱頌他是東方的鬥士,一時間陸月亭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原本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的英人,現今也大多知道了他,知道了東方大帝國還有這麼一位對手,一位勇敢的反抗軍領袖。
“倒是爲他張勢呢。”葉昭笑了笑。
瑞四滿臉不忿,說道:“這逆賊懂得甚麼?以前還不是自己要稱帝,現今卻大言不慚,反對帝制?反對他媽……”急忙頓住,看了看葉昭臉色,又道:“他那點見識還不是拾了丁點皇貴妃娘娘的牙慧?現在人五人六的裝熊!”眼珠轉了轉,瑞四伸手做了個手勢,說:“主子,海上風大,失蹤個把人也是常有的事兒……”
葉昭搖搖頭,道:“不可,我倒想見見這位老朋友。”如何處置陸月亭,倒令葉昭有些爲難,殺他容易,不殺他也不是因爲葉昭仁慈,只看有沒有必要而已。
從閱讀自己的論著到慢慢成長爲一位黨派領袖,這老爺子不可說沒有才幹,葉昭也好奇想見見他到底是甚麼人。
而紅娘雖然一直沒爲陸月亭說過什麼話,可想來總有些香火之情,便是殺他,也要紅娘見他最後一面。
“先生,您還要咖啡嗎?”一位穿着粉紅馬甲白襯衣的銀行女職員見葉昭咖啡杯空了,便走過來問,自沒注意刷一下多少雙眼睛警惕的看向她。
葉昭擺擺手,見女職員離去,琢磨着對瑞四道:“你明日就回去吧,老賽在京城,你多照顧照顧。”賽格努差沒有隨葉昭來上海,而是乘火車一路去了北京城。
說話間,精緻摩登的琪琪噠噠噠的踩着高跟鞋的步子走回來,小姑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早已蛻變爲女人味兒十足的都市女郎。
“存了多少錢呢?”葉昭微笑着問。
朱琪琪什麼也不瞞着這位“姐夫”,說道:“十一萬三千元,我還是甲等用戶呢。”
葉昭知道泰和銀行有特別用戶、甲等用戶、普通用戶的劃分,詳情需要什麼條件卻不甚明瞭了,微微點頭道:“還是個小富翁。”琪琪入宮多年,又有姐姐照顧,攢了一萬多銀元理所應當。
“走吧,出去走走。”葉昭站起了身。
此時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喊:“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