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斯坦的王宮異域風格濃郁,一座座白色圓頂的建築既有突厥風格的粗獷又有阿拉伯風格的靜肅。
王宮可通過花氈走廊直通寢室的浴房也頗爲寬敞考究,四壁是白色花崗岩,中有熱水浴池,又有一間木屋,帶有幾分後世桑拿房的影子,內置加熱後的石頭,潑水後可在熱氣中蒸澡。
這種浴室在城中貴族住宅也極爲流行,只是所用石頭材料便良莠不齊了,王宮桑拿房中所用的加熱石塊葉昭也不知道其質地,據說是火山石,能禁受極快的加熱和冷卻又能儲存大量的熱量,浴室內的溫度,卻真的可以和後世桑拿房相比了。
腰間圍着浴巾,閉眼坐在木椅上,渾身毛孔騰騰的冒熱風,葉昭長長吐出口氣,幾個月了,難得放鬆放鬆。
剛剛劃分了幾個歸降哈薩克部落的放牧區,這些部落,暫時只能沿用舊制任其族長統治,而部落部長也按各部落大小封爲“宣慰使”“巡檢”等等官職,也是五年一次考覈,當然,暫時從執行情況來說,這些官職多半就是終身制,說不定還是世襲制,但卻也爲將來自己將草原府縣化打下了基礎。
設在突厥斯坦城的北突厥辦事大臣衙門直接統轄南哈薩克以及部分北部吉爾斯基部落,部落間若有紛爭,一律由北突厥辦事大臣辦理。
一支來突厥斯坦城的六萬餘人的移民隊伍已經在路上,摘星城附近,極爲適宜農耕,但哈薩克部落遊牧爲主,農業人口極少,農耕技術也頗爲原始,這錫爾河一帶有着大片大片未開墾的土地。
在突厥斯坦建立移民城市,如此中原文明將會真正涉足中亞影響中亞,又與徠寧、安寧二城互爲犄角,將西域逐步變爲中原的疆土。
“嗞——”一聲響,葉昭並沒有睜開眼睛,以爲是哈薩克侍女進來澆水,可隨即聽到咯咯一笑,熟悉的略帶野性的笑聲。
不用看也知道古麗夏依爾到了,葉昭可真的沒睜眼,誰知道這蠻族女是不是光着身子進來了?
“膽小鬼。”濃郁的花香,木椅微微一動,就知道古麗夏依爾坐到了自己身旁。
葉昭眼睛微微眯了條縫,見到嫣紅一片,葉昭這才放心的睜開了眼睛,隨即就是一呆,卻見古麗夏依爾紅紗罩體,內卻穿了織錦合歡襟,也就是蒙古受漢化影響而演變的草原風內衣,一塊紅色金絲織錦布塊,緊緊的貼在胸前,後背有錦帶挽系,織錦布塊不大,緊緊束縛住高聳山峰,將兩座山峰擠壓在一起,顯出深邃乳溝和凝脂般一片酥胸。
古銅色的肚皮,誘人的玉臍都暴露在空氣中,宛如後世拉拉隊的紅綢超短裙下,一雙頎長水潤勻稱的秀腿裸露着,就連秀美的蓮足也在無聲地妖嬈着,發出誘人的邀請。
畢竟比基尼女郎都見識過,葉昭倒也沒有非禮勿視的心理,但第一次見女子穿衣這般大膽,古麗夏依爾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野性誘惑、蠻族風情,葉昭的心卻也不由得跳了幾跳。
古麗夏依爾聽說過中原禮節,本以爲葉昭會嚇得落荒而逃,也早想好了對策,卻見他上下打量自己,倒是出乎意外,也心下暗喜,就格格笑道:“我好看麼?”站起身轉了個圈,半遮半掩的紅紗中,更顯胴體之妙。
見到古麗夏依爾光潔的後背,葉昭咳嗽一聲,笑道:“就是黑了點,你天天曬太陽麼?”
古麗夏依爾不似中原女子白嫩如玉,但也絕談不上黑,是一種極爲健康的膚色,細膩雪膚略泛淡淡古銅光澤,是後世很多歐美明星名模追求的自然膚色,充滿了野性的力量誘惑。
古麗夏依爾臉色卻微微一變,她委實經常在氈房中開天窗裸體曬太陽,覺得極爲舒服,本覺得自己膚色極好,但見到葉昭,聽聞中原人講究肌膚如脂如玉,未免就有些心虛,葉昭的話可觸碰到她痛處了。她自不知道葉昭見到她肌膚,剛剛偷嚥了幾口口水。
“你要回中原了麼?”古麗夏依爾問。
葉昭微微點頭,說道“是啊,該回去了。”出來已經快一年半了,還真想念家鄉啊。
閉上眼睛,眼前閃過蓉兒、紅娘等等音容笑貌,更想象着家裡兩位姑娘的小臉蛋,不知道生的怎生模樣,大姑娘會跟蓉兒一樣可愛麼?二姑娘定然是個漂亮的小混血吧?不知道長大了會怎生迷人。
啊,莎娃也是大姑娘了,可不能盡拿她開心了,回頭她和花姬都晉封爲妃,莎娃封個什麼妃好呢?金絲妃?也太不倫不類了吧?
想着兩個閨女,葉昭突然思及一事,對古麗夏依爾道:“你跟我來。”
去浴池裡衝了澡,葉昭便走向寢室,古麗夏依爾琥珀美眸微露詫異,但還是跟在葉昭身後,誘人雪足躋拉上木屐,踩着花氈跟隨葉昭進了寢室。
寢室偏門通往浴房,正門外則有侍衛。
寢室油燈明亮,四壁懸掛着巨大掛毯,圓頭牀柱,從極高的天花板懸下紗帳牀幃,異域風情的巨牀睡起來極爲舒服。
牀頭掛着華麗的花絨帽和柯爾克孜盛裝,是古麗夏依爾剛剛換下的。
葉昭卻是坐到了梳妝檯前,摸出一把剪刀遞給古麗夏依爾道:“來,把我辮子剪了!”
要回家了,兩個閨女見到的爸爸,應該換新形象了吧。
古麗夏依爾一呆,問道:“剪辮子?”見到士兵們的短髮,她還以爲中原帝國,貴族才留辮子呢。
葉昭點點頭,“嗯,剪了它。”
古麗夏依爾抓起葉昭的辮稍,舉着剪刀好久,卻頗有些捨不得。
葉昭對着銅鏡端詳,突然說:“慢來慢來。”
古麗夏依爾如釋重負,笑道:“就是,剪了它作甚麼,不挺好看麼?”
葉昭倒也不是覺得戴辮子好看,可突然就覺得剪短髮有些彆扭,中原歷來男子都束髮,後世也有人說東方男子臉型適宜留長髮,而葉昭現在突然也覺得,剪成短髮怎麼都感覺有些彆扭,把辮子解開換髮式?又換成什麼髮式好看呢?
一時卻想不出來,何況和古麗夏依爾這個蠻族女鼓搗自己的髮型,定然不倫不類,算了,回京城再說吧,紅娘定能給自己想出個漂亮的髮式。
拿起桌上懷錶看了眼,葉昭道:“晚了,你也回去睡吧。”
古麗夏依爾格格嬌笑道:“今晚我在這裡睡。”說着,就施施然的走到牀前,鑽進了重重羅幔。
葉昭一陣無語,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個月軍事政事,與沙俄作戰,古麗夏依爾就一次也沒來煩自己,倒是個挺知道進退的蠻族女。
“睡吧,睡吧,吃了你可別怨我。”葉昭隨口嘟囔着,心裡卻是一跳,怎麼就感覺今晚會發生點事兒呢?
“你吃人肉麼?”葉昭的嘟囔卻是被古麗夏依爾聽到了,琥珀美眸好奇的盯着進了紗帳的葉昭問。
她雖然這幾個月中原話水平突飛猛進,已經可以與葉昭交流,但中原話博大精深,一些雙關歧義她自然聽不懂。
“你才吃人肉呢。”葉昭瞪了她一眼,躺下,拽過軟毯蓋上,雖是盛夏,但這王宮不知道如何設計構建,和京師紫禁城一般,冬暖夏涼,寢室內倒是挺涼爽。
其實自從能與她溝通後,倒覺得和古麗夏依爾在一起極爲舒服,沒有多少身份的羈絆,好像很平等的交流,她說話又大膽,很少有什麼顧忌,很多年沒享受過這種感覺了,高高在上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軟毯突然被掀起,古麗夏依爾貼了過來。
葉昭道:“說說話吧。”幾日後便要回中原,思及要與古麗夏依爾分別,甚至這輩子都不見得再能與她會面,倒也有些惆悵。
古麗夏依爾咯咯笑道:“嗯,你說吧。”又向葉昭身邊靠了靠,彈力十足略有些冰涼的胴體,擠壓在葉昭手臂上。
葉昭就皺眉,用手推開她,說道:“去,遠點睡!”就好像在驅趕牛羊。
古麗夏依爾卻不生氣,咯咯笑着向後退了退。
“你說說,你們對中原人到底怎麼想的?哈薩克人也好,柯爾克孜人也罷,我都希望你們也成爲中原的一部分。”與古麗夏依爾說話同樣不用避忌什麼,其實葉昭也知道,要想諸邊真正融入中原文明,就需要中原帝國一直維持強盛,各族共榮、平等自由的價值觀也就會慢慢成爲他們生活的一部分,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一百年,兩百年,甚至要數百年。
不過中亞民族,一直是比較容易征服的,只是統治其的文明沒有一個文明能先進到長盛不衰,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這一帶都是被蠻族統治,也談不上什麼文明存在。但葉昭相信,沒有經歷西方打擊而失去自信的中原文明,又被漸漸注入現代活力後,定然會煥發越來越昌盛的生機。
“他們都很怕你呢。”古麗夏依爾笑着說。
葉昭知道她說的“他們”自是諸部落族長,不管自己表現的再溫和也好,實則中原之強盛,已經令他們驚駭。
葉昭就笑,說:“就你不怕我。”
說着話,古麗夏依爾又沉沉睡去,葉昭搖頭,蠻族女子,一點禮貌都不懂。
拉軟毯到胸前,尋思着政事經濟,那又完全不計較任何利益開始測量準備修建的安西州到烏里雅蘇臺的鐵路,蘭新和蘭烏鐵路能建成的話,北疆的威脅將會大大減輕,不過聽說俄國人修往移民城市新西伯利亞的鐵路也是進展極快,若被其早一步完工,外蒙之北,怕就不得安生了。
自己,總是在與時間賽跑。
朦朦朧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葉昭突然就睜開了眼睛,雙手一痛,擡眼看去,胸前,雙手被錦帶牢牢縛住,古麗夏依爾跪在他腳下,正笑呵呵的拍手,說:“這下你跑不了了吧?”葉昭才發現,雙腿足踝也被牢牢捆縛。
“你作甚麼?”葉昭一呆,就想喊侍衛,完全下意識的反應,侍衛就在寢室門外,呼之即來。
古麗夏依爾的手卻宛如靈蛇一般鑽入了葉昭褻褲,葉昭如遭雷擊,要喊出口的話語也猛地嚥進了肚子。
隨即也知道,古麗夏依爾不可能傷害自己,百害而無一利,除了全族被屠戮,她可得不到任何好處。
古麗夏依爾已經笑着側躺在葉昭身側,閃爍着妖異色彩的琥珀美瞳盯着葉昭的臉,笑道:“膽小鬼,看你往哪裡逃。”離得近了,容顏妖媚非常,顧盼生姿,風情萬千。一絲絲花香鑽到葉昭鼻子裡,攪的人心魄不安。
“快放開我。”葉昭此時自也不好喊侍衛,可成何體統?
“哼,你還不是也想?”古麗夏依爾鄙夷的說。
葉昭大窘,那靈蛇般的小手雖然沒有章法,但撓撓抓抓,可把人癢得跟什麼似的,自然而然生理有了反應。
“你想給族人招禍麼?”葉昭沉着臉,這話其實自己說着都心虛,實在是色厲內荏,禁慾一年半,在此等挑逗下,那慾火騰地就竄上了天。
古麗夏依爾呆了呆,可隨即,就撲倒在葉昭胸口,銀牙輕咬葉昭脖頸,含含糊糊的說了句柯爾克孜話,聲音異樣的妖媚,好似能鑽進人心魄裡。
葉昭被其咬得身子一激靈,古麗夏依爾也驚呼一聲,放開了小手,顯然,受到了驚嚇。
葉昭無奈的道:“放開我吧。”
見古麗夏依爾搖頭,葉昭就道:“都這樣了,難道我還能趕你走不成?”又道:“你這般漂亮,我在中原可不多見,本來恪於身份,不應與你有情愛糾葛,但今日你我已與夫妻無異,我還會計較這許多麼?”
古麗夏依爾終究性子粗疏,被葉昭兩句好話一鬨,又誇她漂亮,不禁心下暗喜,何況她雖橫蠻,卻也知道這般綁着中原大皇帝,怎麼都不成話,眼珠轉了轉,就解開了葉昭手腕腳踝的錦帶。
葉昭揉着手腕,就想將這蠻族女扔出去,剛想說話,卻見古麗夏依爾輕輕靠在他胸前,小聲說:“你走了,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葉昭一怔,說:“那也未必,你可以去北京看我,再者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遠方有個能掛念的朋友,那不挺好麼?”
古麗夏依爾滿頭風情撩人的細細花辮輕輕甩了甩,想是在搖頭,說:“你是中原大皇帝,是天上的太陽,我只是草原上的一隻雛雀,你回了北京,是再也不會記掛我的。”
葉昭卻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怎麼也沒覺得她是個感情細膩的人,笑道:“你喜歡我麼?我可不覺得。”也委實沒覺得兩人有什麼情愛糾葛。
古麗夏依爾道:“我不知道啊,我就知道跟你策馬在草原上,我就不覺得孤單,你走了,我的胭脂馬會寂寞,我也會寂寞,孤零零的騎着它,想着遠方的人,我想起來,就想哭……”
葉昭又呆了呆,想想情根深種的少女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思念着遠方的情人,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委實是一副其情可堪的圖畫。
可怎麼又覺得不對勁兒,卻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兒,想了想,說道:“我抱抱你吧。”
古麗夏依爾嗯了一聲,就鑽入了葉昭的懷裡。
葉昭若知道她剛剛這些話,好多都是跟那中原話老師學來的,更請教了好久中原情話的意境,最後編出了這麼一套說辭,只怕馬上老羞成怒,將她扔出去。
古麗夏依爾性子粗豪,本不知道情愛爲何物,但學說這些話時就未免心生異樣,好像跟中原大皇帝策馬奔馳在草原上之時,真的覺得無比的開心,中原大皇帝說的話好些她都聽不懂,卻很喜歡聽,他是那麼的溫柔,讓人一整天都好像在春風中蕩溢,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草原,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可,可真有些想哭鼻子。
從小到大,她可從來沒有哭過一次,那種鼻子酸酸的滋味令她詫異極了,也害怕極了,難道以後,自己總要品嚐這種奇怪的滋味麼?這種滋味,實在讓人害怕。
此時被葉昭擁在懷中,一種無與倫比的充實感充溢進胸懷,暖洋洋的,好像在雲團中。
甚至古麗夏依爾將自己的來意都忘了,當葉昭來親她小臉時,她竟然第一次生出了奇怪的感覺,很久以後,她才知道了這種感覺叫做羞澀。
擁着古麗夏依爾,見她琥珀美眸中的迷茫,葉昭心下一柔,輕輕吻了她臉蛋一下,說道:“睡吧。”
見古麗夏依爾突然抿上雙眼,長長睫毛不安的顫動,顯然極爲緊張,蠻族女突然害羞,野貓變成了溫順的花貓,小模樣可愛極了,葉昭笑笑,輕輕又親了她一下,剛剛的慾念卻是全消。
很快,古麗夏依爾又進入了夢鄉,這一次,卻不是僞裝了。
這嬌彈彈胴體摟在懷中委實撩人無比,古麗夏依爾睡覺更沒個老實氣,還曲起腿,誇張的將一對兒野性十足的腳丫踩在葉昭腿根,美妙腳趾更好像貓爪似的用力抓了幾抓,也不可避免碰觸到葉昭敏感地帶。
葉昭當時險些爆炸,強壓慾火,但自一晚沒睡。
早上醒來古麗夏依爾驚叫一聲,這纔想起自己的來意,可不知道爲什麼,要他給自己留下血脈的心思卻淡了,而且,好像很怕和他單獨在一起,心慌慌的,是以早上起身,馬上就抓起衣服穿戴好,慌慌張張跑了出去。令葉昭愕然。
想想昨晚,葉昭也啞然失笑,自己好像成了聖人一般,但總不能真的一路走,一路欠下風流債吧?
接下來數日,晚上時分,古麗夏依爾都未再來侵擾葉昭,但白日間,卻是整日和葉昭纏在一起,陪葉昭東奔西走。
這幾日,葉昭忙着交代自己走後事宜,又給京師發報,與俄國人談判,突厥斯坦、錫爾河一帶是定然不會退讓的,至於作爲俄國人談判先決條件的釋放俘虜一說,則要俄國人遣返以六王奕欣爲首的戰犯,用來交換俘虜,尤其是曾國藩等數萬軍民在俄國人幫助下北逃去了新西伯利亞,明顯俄國人以新西伯利亞作爲橋頭堡威脅外蒙北疆,是以曾國藩等軍民必須遣返。
談判嘛,開始就都漫天要價,慢慢談去吧,時間越久,突厥斯坦在手中就越牢固,着急的是俄國而不是中國。
驕陽似火,一望無垠的草原上,一紅一白兩匹駿馬閃電般奔馳,“嘭”一聲響,一隻剛剛撲騰而起的野雞一頭就栽進了草叢中。
“哈哈,又是我打中了!”白色駿馬上,葉昭慢慢拉住繮繩。
胭脂馬上,是草原兒女打扮的古麗夏依爾,她不服氣的用力拉自己的槍栓,這是葉昭送她的馬槍。
葉昭看得好笑,說道:“就那麼想贏我麼?”
古麗夏依爾咬着牙根,也不吱聲。
後面,二三十騎紅衣騎兵飛速奔到,自然是大內侍衛,他們有的肩頭扛了用繩子串起的山雞野兔,都是剛剛葉昭射殺。
“架火,咱烤野味吃!”葉昭做個手勢,衆侍衛紛紛下馬。
葉昭下馬,和古麗夏依爾尋了處草坡坐下,葉昭又從懷裡摸出懷錶,扔給古麗夏依爾道:“送給你,用這個掐算時辰可準了。”
古麗夏依爾道:“我不要,你送我的夠多了,我沒有禮物送你。”
葉昭就笑,說:“你差點把自己都送我,咱倆還分什麼彼此?”和古麗夏依爾說話,怎麼隨便都行,經過那一夜,葉昭對她的感情怎麼說呢,好似跟鐵子一般,就如同後世那種最親密的異性朋友。
古麗夏依爾確實全不在意,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明天就走了嗎?”
葉昭道:“總要走的。”
古麗夏依爾點點頭,就不吱聲。
用過侍衛烤的野味,古麗夏依爾又要跟葉昭比槍法,葉昭笑着依她,兩人馳騁在草原上,嘭嘭槍聲中,草原上的野物可就遭了殃,雞飛兔跳,一個小狼羣也遭了殃,三十多頭狼,十幾分鍾,就被葉昭和內侍衛們屠殺一空。
古麗夏依爾卻是一頭狼都沒有射中,半路出家的她,槍法委實不敢恭維,比之阿法芙也差之遠矣。
一直到日落黃昏,古麗夏依爾也沒能贏葉昭一次,她突然暴躁脾氣發作,擡起膝蓋,就用力將槍向膝蓋上折去,想是想將馬槍折斷,咔咔幾聲,眼見馬槍硬實無比,她擡手將其狠狠擲於馬下。
葉昭又好氣又好笑,提馬追上兩步,說:“好端端又發什麼脾氣?你可不是輸不起的性子啊?”
古麗夏依爾哼了一聲,說道:“誰叫它都不聽話的,我今天早上就向天狼星祈禱了,也告訴它啦,贏不了你,我就把它砸爛。”
葉昭無奈的道:“是你槍法不行好不好?再說了,就那麼想贏我麼?”
古麗夏依爾冷哼道:“我用長弓啊?咱再比比。”說着,就摘下了背上獸頭長弓。
葉昭揉揉鼻子,說:“那來吧。”
古麗夏依爾箭術確實精湛,葉昭也故意微微讓了她一下,在打死三個獵物,遇到第四隻山雞之時,葉昭擡槍稍微慢了些,隨即就見箭矢破空而出,嗤一聲,就將那山雞牢牢釘在地上,箭翎兀自微微顫動。
葉昭倒是汗顏,自己就算不讓她,只怕稍微走走神,也就被她搶了先,眼力感覺都極爲驚人,若等用慣了火槍,找準了感覺,古麗夏依爾可多半就是個神槍手。
古麗夏依爾歡呼一聲,回頭笑道:“你回到中原,可要記得,曾經輸給過我,我叫做古麗夏依爾!不是蠻族女,不是小野貓,是古麗夏依爾!可以贏你的古麗夏依爾!”
葉昭一呆,策馬慢慢駛到她身邊,此時方知道,她爲什麼非要贏自己一局。”
兩人並騎慢行,古麗夏依爾輕輕嘆口氣,這是葉昭第一次聽她嘆氣,又聽她低聲道:“若不贏你一次,你回了中土,定然忘了草原上曾經遇到過的一隻小小山雀。”
此時夕陽斜下,西方火紅一片,映的整個草原好似也紅了,景色極爲壯麗。
兩人並騎而行,長長身影拉出老遠老遠。
葉昭沉默半晌,輕輕拍了拍她肩頭,說道:“你跟我走吧,跟我去北京。”
古麗夏依爾格格一笑,突然催動馬匹,說:“你追到我再說!”胭脂馬飛一般躥出,葉昭白馬雖然神駿,但畢竟久疏戰陣,到了西域才難得能撒撒歡,卻不及古麗夏依爾汗血小紅馬快如閃電,追逐半個時辰,馬頭卻是越來越遠,古麗夏依爾格格笑着,慢慢拉住了馬勢。
用手指着廣闊無垠的草原,古麗夏依爾慢慢道:“我屬於這裡。”
輕風吹來,古麗夏依爾紅色衣襟微微揚起,人美馬驕,整個草原好似都在她腳下。
默默看着她英氣模樣,葉昭心裡一陣悸動,突然想到,明日之後,再與她相見無期,不禁心下悵然,喃喃道:“是啊,你屬於這裡,你應該是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翱翔的雄鷹,不是北京城裡的金絲雀。”
看着遠方,葉昭雙手合成喇叭狀在嘴邊,大喊道:“我永遠會記得!大草原上有一個古麗夏依爾!可以贏我的古麗夏依爾!她不是小野貓!不是蠻族女!是古麗夏依爾!”
遠遠好似有迴音飄蕩,就好像整個草原都有人在大叫。
古麗夏依爾突然策馬狂奔,眼角一串清淚斷了線般灑落,第一次知道,原來哭,是這樣的一種滋味…………回中原的一路上,葉昭都有些無精打采,一路率驍騎團疾馳,儘管如此,到伊犁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中途在安寧城逗留了兩日,見到那綠油油的一片片農田葉昭心情才漸漸好轉。
進伊犁城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份,距離親征離開北京已經足足一年半,見到伊犁城長街兩旁的布幡店鋪,葉昭實在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伊犁已經裁撤辦事大臣,設伊犁府,早早得到訊息的哈里奇以及新疆省一干官員齊齊到伊犁迎接凱旋而歸的大皇帝。
隨同葉昭到伊犁的除了出京所帶的內侍衛和驍騎團,又多了三十名女侍衛,均是烏茲別克、哈薩克、吉爾吉斯、塔吉克等各族中精選的女勇士,選拔也極爲嚴格,身家清白,各個審查極嚴,並有族長擔保。
同時在後面路上,與正黃旗步兵旅走在一起的尚有各部族挑選的一百名美女,充實禁宮宮女。
這都是負責管理皇室雜務的宗人府定下的計較,發來電報與烏爾袞溝通,又由烏爾袞執行,葉昭倒也沒有干預。
說起來此舉也沒什麼不好,拉近皇室與各部族的關係,第一批蒙古宮女已經進了紫禁城,共有二百名之多。
而且邊族宮女,都不需要工錢,雖然宮女薪酬對於龐大的皇室開支來說是九牛一毛,皇室開支跟葉昭每年進項比較起來又是九牛一毛。
但不花錢的勞力總是好的,怎麼都令人有佔便宜的愉悅感覺。
實則按照帝國法律,財政部自然每年都要撥給皇室銀錢供皇室支出,只是現今葉昭年年拒收而已,自己都不知道搭了多少銀子給國庫,哪還能跟國庫要錢?其實葉昭本是希望將皇室不需國家供養的條文寫進律法的,只是大臣們說什麼也不同意,從東到西,天上地下,也沒這個道理不是?最後葉昭勉強同意了一個象徵性的數字。
估摸着美利堅戰事也該結束了,不知道這次跟威爾斯能分多少銀子的贓。
在伊犁官家驛館,葉昭和哈里奇密議了一個多時辰後,這才進了書房翻看最新的報紙和京裡來往的電文。
《粵報》擴張極快,在迪化辦了分社,葉昭倒也覺得沒什麼,實則這個年代,非洲那些殖民點,可都有了報紙不是?
在伊犁沒有專門發給葉昭的電文,畢竟消息傳送不便,只怕早前日子的電文,還是會發到葉昭在喀什噶爾驛館設的中轉站,又有快馬送去突厥斯坦。
京裡發到迪化的官方電文,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消息,而《粵報》上,倒是有幾則葉昭感興趣的內容,比如京城到奉天鐵路的開通,以及朝鮮與宗主國簽訂協議,東方鐵路公司獲得修建漢城到平壤鐵路的敷設權。
東方鐵路公司,是泰和行與廣府銀號聯合控股建立的鐵路公司,葉昭在廣府銀號佔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東方鐵路公司,細算下來,葉昭控股超過百分之六十,是擁有完全話事權的第一大股東。
當年日本,爲了獲得朝鮮的鐵路敷設權經過了長達二十年的爭奪,東方鐵路則兵不血刃,輕鬆拿下,而且獲得了鐵路沿線部分礦產的所有權。
而這條鐵路最終是肯定會和京奉鐵路接軌的,如此朝鮮就將完全的被中國控制,不管是政治經濟還是軍事領域,都會成爲宗主國的附庸。
而在《粵報》的第三版不起眼的角落,一則消息則令葉昭一呆,說的是廣州試驗成功了不用馬拉的馬車。不過這則消息是在奇聞雜談類別裡,也不敢肯定其真實性。
葉昭可是知道汽油發動機已經到了關鍵階段,難道已經進行了驅車試驗?
想到這兒葉昭再坐不住,當下遣人給京裡發報詢問,兩個時辰後,紅娘的電文發了過來,第一句話問道:“你到了伊犁?一路可好?”
淡淡的話語,卻令葉昭心裡一陣溫暖。
紅娘的電文裡,說到汽油發動機確實進行了驅車試驗,用的木製敞篷三輪車,但僅僅走了一千多米,發動機就熄了火。
葉昭看了就笑,心說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電文最後,紅娘又問:“你還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紅娘在北京看家,葉昭自也要跟她透透底,比如泰和行秘密控股的公司、一些實驗室等等,都是自己的產業,當然,也僅僅是需要紅娘知道的部分。
倒不是葉昭想藏着腋着,而是怕紅娘真的把自己當怪物看,可不是嘛,以正常人來說,誰能在短短十幾年間鼓搗出這富可敵國的產業?如果自己願意,一句話,投機資金進去,美國和歐洲二流國家的經濟就能崩潰,當然,現在法律法規並不規範,你敢去這麼搞,人家就認爲你不是正常經濟行爲,不會用經濟行爲對付你,直接把你財產沒收都是有的,所以,沒必要發瘋。但想想可以操縱國家存亡的經濟力量,也委實可怖。
葉昭笑着寫下了一句,“所以說,你相公我是一本天書,你怎麼讀都讀不懂。”
怡然自得的又往下看,第二封電文,卻是政務院發來的,說是荷蘭統治下,南洋爪哇島一些部落要求獨立建國,請示陛下我國要不要施加影響。
葉昭就笑了,提筆寫下,“可與荷蘭人交涉,給予該部落支持。”
新近崛起的國家,怎麼對付傳統殖民國家的勢力範圍?除了戰爭,當然就是輸出價值觀,平等和自由的價值觀。
四處點起戰火去開戰顯然不妥,輸出文明價值觀就成爲第一選擇。
“爲天下諸民平等自由故,我中國之土,慨爲天下犧牲!”
這句話,冠冕堂皇中,實則學問深着呢。
這與中國擴張疆土不同,你歐洲國家既然不承認殖民地土著的公民權利,那就輸出平等自由觀念,削弱你殖民地的合法存在性,再審時度勢從中取利。
和美帝一樣,葉昭自不會無緣無故犧牲國家利益犧牲士兵生命來爲全世界人民的平等自由奮鬥,葉昭沒這麼博愛。
但是,這種價值觀的輸出,毫無疑問會使得中原文明成爲世界上比較討人喜歡的文明,也會成爲影響越來越深遠的文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