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山養心殿西暖閣,蘭貴人如同老僧入定,細細的美眸眯着眼睛聽着葉昭說事兒,那別樣精美華貴的長長燙金指套捻着茶杯,如蘭花綻放,和她本人一般,高貴,有着一種無上權力的妖魅之美。
這陣子好些好些事,平遠軍各鎮的戰事,南北和談的底線,各衙門革新,葉昭都要跟她念叨唸叨,好久沒有跟她聊天了,上的摺子越來越多,見她面的時候越來越少,而且感覺,兩人越來越是生分。
“皇嫂,臣弟昨天已經照會花旗國領事麥查遜,講了講軍費賠償那檔子事兒,這得要老六大出血,一千萬可不行。”葉昭同麥查遜重點談的是上海設立自由貿易區,但同蘭貴人可不能這麼講,畢竟女人眼皮子薄,任她怎麼能琢磨權術,這些軍國大事上她還是差個勁兒的。
蘭貴人俏麗的瓜子臉終於有了絲笑容,“你估摸着,老六肯出多少?”
葉昭笑道:“皇嫂您說,您想敲他多少咱就敲他多少。現在他就沒半點輒,皇嫂想怎麼捏巴他都成!”
蘭貴人噗一笑,看着葉昭,美眸終於閃過一絲柔和,或許,想起了在京城的彷徨無助,想起了葉昭千辛萬苦進了北京城伴她南來的情誼,想起了六王氣勢洶洶的諸多加害和葉昭的迴護,千難萬險,到今天,終於掉了個個兒,卻是能捏巴六王了。
“看你說的,我捏巴他幹嘛?”蘭貴人輕輕放下了茶杯。
葉昭笑了笑,道:“依臣弟見,沒個兩三千萬是不行的,到時撥個幾百萬給皇嫂擴建行宮。”
“算了吧,我知道你到處都用錢。”蘭貴人擺了擺手,臉色卻沒剛纔明和了。
或許,因爲自己這個攝政王四處收買人心,以爲自己置她於不義?葉昭心裡琢磨着,這位皇嫂最喜歡講排場是沒錯,可此一時彼一時,想法做法自然就不同。
琢磨着,葉昭道:“皇嫂,還有啊,今天是洋人的復活節,麥查遜在廣州飯店舉辦大型舞會,各國領事都受到了邀請,臣弟斗膽請皇嫂和臣弟一起去參加舞會,以示我大清對諸番邦之恩寵。”
蘭貴人微微一怔,大概是因爲好久沒聽葉昭邀請她外出了,乍然聽到,倒也沒有一口回絕,問道:“復活節?”
葉昭笑道:“是,是西方宗教裡的神靈重生的日子,是他們極重要的一個節日,跟咱們的龍擡頭差不多吧。”
蘭貴人笑了聲,擺擺手道:“舞會?我聽說過,男男女女摟在一起,成何體統?”
葉昭笑道:“這不過西夷之風氣,皇嫂大可不必理會,您是我大清國太后,您這麼一去啊,那些洋鬼子還敢鬧騰?還不一個個乖乖聽您訓話?皇嫂,現今新政新風氣,咱們的軍隊老打勝仗,國庫收入一日千里,爲什麼?全是因爲新政上體天心下和民意,皇嫂,我說句實話吧,這個世界之變化,一日千里,若想萬世永昌,不變是不行的,西方自由平等之說早晚會東傳爲民衆所熟知,不若我等先行變革,可得民心擁戴。北國固步自封,就是前車之鑑。”
要說服蘭貴人同意自己越來越露骨的變革,只能用保大清萬世永昌之類的言語來忽悠她,不然兩宮太后又豈能一路支持自己?要知道前不久,南朝已經正式取消了對滿洲八旗子弟的供養,八旗子弟若想拿銀子,人人需自力更生,當然,專門爲八旗子弟設立了技能學校是必不可免的。
南朝八旗子弟不多,又大多是軍人,甚至女旗人也多在做工,如最早的女巡捕、工廠女工等就以女旗人爲主,是以吃閒飯的倒沒多少,這條舉措倒也沒惹起太大的風波,如果在京城去實行,那怕就是捅破天的鉅變了。
雖然此舉可能使北朝滿洲權貴敵視,但葉昭卻也顧不得了,南朝漸漸展現之吸引力卻是比這些所謂特權閃亮萬倍,真正那明白人,自然能漸漸看得出輕重。
蘭貴人美眸又看向了葉昭,問道:“你說,咱們真能打回北京城?”
葉昭斬釘截鐵:“早晚而已!”
蘭貴人沉吟了一會兒,蘭花指輕輕搖了搖,“算了,我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終究不好。”
葉昭笑道:“皇嫂此言差異,男女本就平等,泰西諸國,幾千年來,女王登九五之位的不在少數,就說現今泰西最強盛之英國,就由維多利亞女王當國,而且女王聰明堅毅,甚得臣民愛戴。歐羅巴諸國女王參加舞會也是極尋常的事兒,皇嫂身份比這些番邦女王尊崇百倍,出席西方使節之舞會可展我國朝之威,懾服四夷,也令其知曉我南朝越來越開明之仁政!”
葉昭琢磨着,若說前世蘭貴人,攬權數十年,高高在上,說服其出席舞會怕還沒說完就被砍腦袋了,但今之蘭貴人不同,年紀輕輕,又未品嚐過站在權力之巔的滋味兒,深宮寂寞,心裡定也有年輕女子的那團火,那團渴望見識外面世界的希望之火,只是恪於種種規矩將這念頭深深埋在心底最深處而已。
一再當說客來說服她同外界接觸,就是希望其不要整日悶在深宮裡,丈夫已逝,那除了琢磨權力爭鬥之外又有何樂趣?
如果真能活得多姿多彩,想來也不會太過貪戀權力,最起碼不會整日琢磨着與自己爭權奪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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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葉昭都不介意她同西方一些靡亂的王室貴婦一般養幾個情人,只要她活得有滋有味少來跟自己較勁兒就好,當然,這種可能性近乎於零。
蘭貴人猶豫了一下,隨即笑着擺擺手:“還是不去了。”
她這絲猶豫自然逃不過葉昭的眼睛,葉昭就嘆口氣,道:“皇嫂,您現在是越看我越生分了,是不是?”
蘭貴人笑道:“此話怎講?”
葉昭道:“難道皇嫂不知道外間已經幫弟弟跟您劃了圈子,比如袁甲三吧,他就是您的人,而柏貴,就是我的人。”
蘭貴人吃驚的看着葉昭,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葉昭會這麼直白的將這微妙的關係擺到檯面上來說。
行事從不走尋常路的葉昭在這個世界自然是個異類,看着蘭貴人吃驚模樣,心裡也好笑,老佛爺的少女時代,逗弄逗弄還是挺好玩的。
“皇嫂與我一起出席美利堅酒宴,流言自會平息,臣弟也是爲了朝政之平穩,只是怕委屈了皇嫂,泰西諸國的新聞紙定然會瘋了般報道皇嫂,被這些洋人唸叨,沒得低了皇嫂的身份。”
葉昭刀子剪子糖果炮彈一件件拋出來,把蘭貴人弄的哭笑不得,又豈不知他真正心思就是要攛掇自己參加這勞什子舞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