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由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大半個小區的景色,風格統一但是大小造型各不同的別墅在名貴的風景樹中隱約露出邊角。
法拉利的紅色在車庫裡鮮豔奪目,低調而身軀龐大的A8停泊在湖邊桐木引橋上,名貴的跑車在這個別墅小區裡處處可見,李路由笑了笑,“我們家的事情就是這裡的反面。”
“不想說就算了。”安知水有些歉然地說道,她是想更多地瞭解自己的朋友,但是李路由也許誤會了她的意思,一個人貧窮的生活過往,並不是用來滿足無憂無慮大小姐好奇心的談資。
“你想聽,我就告訴你,只是覺得沒有很多好說的。”李路由其實沒有誤會,人總是這樣習慣先入爲主,李路由認識的安知水就是個純真率真的女孩兒,他只會把她的心思往好的方面去想。
安知水靠在乳白色的歐羅曼風格雕花欄杆上,烏黑墮直的長髮垂在空中搖曳,認認真真地看着李路由。
“從我有記憶起,我是從母親嘴裡才知道我也有一個父親,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小時候我經常纏着母親問父親的事情,可是母親雖然從來沒有不耐煩,但是她唯一的一句話就是等你長大了才能見到他。”李路由保持着平靜的笑容,“什麼樣的父親,要等到孩子長大了才能見着?”
“也許背後隱藏着什麼驚天大秘密吧,就像超級特工裡演的那樣,其實主角的父母都是很愛他的。”安知水能夠聽得出來,李路由的語氣裡沒有怨恨和痛苦了,很平靜,可是這種平靜卻刺痛了安知水的心,她不是木頭人,她的情商也許不高,但不代表她完全沒有女孩子細膩的心,更何況她也是一個沒有在正常家庭長大的孩子。
“你也知道那是演出來的。哪裡有那麼多驚天大秘密?更多的可能就是我母親和父親的感情破裂,雙方分居,雙方有了各自的家庭,不願意我們兩個成爲他們新的幸福家庭的累贅罷了。”李路由轉過頭來,想起了唐姨和安東陽,李路由雖然對安知水身邊的人瞭解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些事情其實很平常也是很容易聯想到的。
只是唐姨和安東陽對安知水,和自己的父母對李路由和李半妝兄妹,這種差距真是讓人想要哭着發笑啊,李路由看着安知水清澈的眸子,雙手用力拽緊了欄杆。
也許這就是真相吧,聽着李路由說這些事情,安知水想起他平常努力而快樂地生活着,眼睛有些發酸,不是同情,只是心疼,安知水恍然間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學會心疼一個人了,這個人還是個男孩子。
“我記不清母親第一次一聲不吭地離開,把我們兄妹丟在家裡是什麼時候了,我大概四五歲吧,妹妹剛剛學會走路說話,喜歡在院子裡踉踉蹌蹌地走着。她突然離開,我哭着到處找也沒有找到,妹妹在家裡哭了一下午,嗓子都啞了,我跑回來後泡了牛奶給她喝,然後晚上她拉肚子了,因爲我是用自來水泡的。”李路由笑了起來,“很傻吧。”
安知水安安靜靜地低着頭,努力地搖頭。
“三天後,她回來了。我和李子只會抱着她哭,懇求她以後不要再丟下我們了。我只記得就是那次我學會了做飯。”李路由伸手捧着安知水的臉頰,幫她擦掉了眼角的溼潤,“可是她沒有在意,第二次離開是五天吧,後來隨着我們兄妹漸漸長大,從七天到半個月,再到一整個月,一個季度,半年,甚至幾年……我最近一次見到她是初三的時候,她把李子送到了圃高的初中部,讓我報考圃高的高中,把學費交清楚了。”李路由仔細想了想,語氣平淡的彷彿只是說有個熟人不見了,“現在我大二了,沒有再見過她,也許她覺得責任已經盡完了吧。”
“就這樣,很平常的故事,有許多比我們幸福的人,也有更多的不幸,很普通的故事而已。”李路由鬆開了緊拽着的欄杆,“別哭,我都沒有再哭過了。”
“李路由……”安知水哽咽着,眼淚嘩嘩的流,“你哭嘛……”
“你看你,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倒是哭得稀里嘩啦的。再這樣等會下去的時候,李子多半以爲我欺負你了,秀公主肯定嘲笑你。”李路由嚇唬她。
安知水連忙擦眼淚,自己哭了,被路由看着了沒有怎麼樣,可是不能給李半妝看着啊,肯定印象不好啊……秀公主當然是最主要的原因,她一定會說“瞧,這隻弱小可憐的生物!”
儘管總是有許多話想要找人傾訴,想要發泄,想要把自己受到的哭說出來,可是對於絕大多數男人來說,他們最後總是選擇埋藏在心裡,何必呢?同情,可憐,這種情緒哪裡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願意去享受的。
李路由說了一點安知水就哭得唏哩嘩啦的,他知道也許自己繼續說下去,他和安知水的關係肯定能夠拉近許多,可是讓自己以後和她的相處中,她總是以一種可憐和同情的心態和他相處嗎?
李路由不想,也不需要,他打住了話題。
“說說你吧,作爲交換。”李路由也想多瞭解一下安知水,“作爲朋友,彼此的信息交換要對等啊。”
安知水先擦乾淨了眼淚,左擦擦右擦擦,擦的眼睛通紅了。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啊,我剛生下來不久我爸媽就離婚了,小時候爸爸告訴我說媽媽死了,我還哭得很傷心,後來才知道她在美國。唐姨以前是我們家的管家,看着我長大的,現在出來幫父親做事情了,不過家裡的許多事情現在也還是唐姨在管。就這樣。”安知水抓着自己的頭髮,好像怎麼想都想不出有什麼好說的一樣。
“真是奇怪,既然結婚了,都生孩子了,爲什麼要離婚呢?”李路由想不明白。
“就是啊,要麼別結婚,要麼別生孩子。”安知水也想不明白。
兩個家庭破碎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站在陽臺上,望着中海灰濛濛的天空,婚姻,愛情,家庭,這些問題是不是太複雜了,還是大人們太簡單輕率地處理了?
“我覺得愛一個人應該是一輩子的事情,想好了要去愛她,就要愛一輩子,要照顧她一輩子,保護她一輩子,永遠這樣下去。如果做不到,沒有做好這種準備,沒有去想這樣,就不要去愛。”李路由側過頭來,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安知水。
“我覺得也是這樣的。”安知水有些臉紅,還有些激動,兩個小拳頭緊拽在胸口,帶着些不知道對着誰的憤怒,“如果不打算對自己喜歡的人一輩子負責,就不要去談戀愛,如果很久以後才覺得剛開始的結合是錯誤,那麼絕對不是要想着馬上將錯誤改正,應該是一錯再錯,將錯就錯,這樣的錯誤一輩子,就是正確的了。”
“做朋友也是一輩子的嗎?”李路由的心跳的有些厲害,這樣認真,這樣執着的安知水,赤紅着臉,堅定而倔強地說着這樣的話,這樣的女孩子,難道不是他所喜歡的嗎?
“當然了,我們一輩子也是朋友。哪怕將來我們的友誼會遭受挫折,我們會有誤解,會有不愉快,我也絕不會放棄你,我一定會努力地珍惜和保護我們的友誼。”安知水擡起頭來望着李路由,他的個子很高,當她只是穿着拖鞋的時候,要讓他看到自己認認真真的眼神,也要擡起頭來才能讓他知道。
“一起努力。”李路由伸出手來,做出半個心形的手勢:“來,友誼之心。”
安知水臉頰上有羞紅的笑意,擺了擺手,退後了好幾步,“不要。”
“來吧,我都和你拉鉤過,你就不配合我。”李路由不滿意了。
安知水只好伸出手來,也做了半個,和李路由拼在一起。
一大一小兩隻手拼在一起,成爲了一個偏偏的心形。
“李路由,你的手好大!”
“是你的太小了。”
“好奇怪的心,一黑一白。”
“我的手也算不上黑啊,也不算奇怪,最多叫偏心。”
安知水收回了手,“不和你玩這麼幼稚的遊戲了。”
主要是臉紅,不好意思。
“嗯,差不多時間了,我也可以裝作肚子不痛了。”
“對啊。”安知水恍然間想起來,有些慌張地說道:“等下她們問我們剛纔做什麼了,我該怎麼說啊?”
“第一,避免和安南秀打賭,不管你是覺得多有把握的賭,哪怕是賭你今天早餐吃了什麼,也別和她賭。當然話題也避免這些,剛纔那樣的錯誤不要再犯。”李路由仔細叮囑她,“第二,不要緊張,因爲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可是你就是因爲亂七八糟的原因都會緊張。李子看出來了,但是她不會讓你難堪的。第三,如果她們問幹什麼了,你別說話,我會搶着說,你點頭就是。”
安知水連忙點頭,她已經一點都不敢小看安南秀了,誰讓人家是底氣十足的秀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