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水比李路由先回家。
坐在牀上,安知水的心情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朋友,就開始如此患得患失,擔心他瞧不起她,擔心他笑話她,擔心從此以後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沒有了矜持……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安知水的擔心毫無道理,可戀愛中的少女……以朋友的名義戀愛的女孩子哪裡能夠理智安靜的下來。
女孩子麼,那點兒小心思沒有男孩子來哄着沉靜下來,就像在心裡邊藏着一隻小麻雀似的,會喳喳地鬧的她自己心煩意亂。
安知水拿出手機,使勁盯着手機,可是她再怎麼盯着,電話也不響。
安知水想去洗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下,可是擔心洗澡的時候電話打過來,即使帶着手機,萬一自己正在洗頭,沒有聽到呢?
安知水翻着聯絡人名單,看自己偷偷拍的李路由的照片,只要他一打電話過來,就會有個全屏的大頭貼,每次都會讓安知水心情很愉快。
可是那張照片就是不彈出來,安知水丟下手機,又拿起來,開始在牀上滾來滾去。
“李路由……還不打電話過來!”
安知水捶着被單,終於忍不住想打給李路由,又擔心他還在騎着電動車,可別分心了。
想了想,安知水偷偷地點開了那個“找朋友”的程序,一陣搜索之後,終於確定李路由就在家裡邊,兩根白白的手指頭在屏幕上撥動着,漸漸地地圖縮小,縮小,小半個中海市都縮在了屏幕上,安知水就看到一個小人兒在屏幕右上角,一個小人兒在屏幕左下角,隔着整個屏幕呢。
看着看着,安知水就想哭了,李路由不打電話過來,還隔着這麼遠,剛纔他明明說一會給她打電話的。
一會有多久?他該不會是說一會得過一晚吧?安知水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窗戶上突然亮起了光,似乎是有人拿着手電筒對着安知水的窗戶照。
巡邏的保安有時候會這麼幹,安知水沒有在意。
光柱落在了窗戶上,不停地搖擺着,似乎沒有打算移開的意思。
安知水疑惑地把小燈關掉,打開房燈,推開了陽臺上的房門。
光熄滅了,安知水驚訝地發現剛纔居然是李路由把電動車的車燈亮着,然後舉起電動車朝窗戶上射呢。
安知水又驚有喜,連忙擦了擦眼睛,都忘記下樓開門了。
李路由丟下電動車,跑到樓下對安知水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安知水不知道他要幹嘛,只是站在樓上看他。
李路由從樹籬上跳進別墅園子,然後起跑踩着樓下窗櫺一跳就抓住了二樓陽臺,然後身體一蕩,整個人就翻轉着蕩進了二樓陽臺上,站在了安知水面前。
“好厲害,像蕩起來的鞦韆一樣!”安知水覺得李路由可以去演雜技了。
“我想和你的司機打一架。”李路由突然說道。
“幹嘛?”安知水嚇了一跳。
“證明下我比他能打,可以更好地保護你啊,然後給你開車,當你的司機。”李路由有些意氣風發,然後纔想起自己沒有假證,不好意思地說道:“反正也沒有人查邁巴赫的司機有沒有駕照。”
“怎麼想當我的司機了啊?”安知水感覺很奇怪,李路由總是這樣,時不時想出些安知水難以理解的念頭來。
“這樣的話,我和水水在一起的時候,再也不用放着邁巴赫不坐,去擠公交車了。”李路由的聲音低了下來,臉上卻有了淺淺的笑意,藉着月光看着陽臺上漸漸羞紅了臉頰的女孩子。
“你笑話我!”李路由渾若無事地開着玩笑,安知水的心卻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原來自己剛纔的擔心,疑慮完全是毫無來由的,怎麼會那麼想呢?自己真是笨蛋。
“不是,我是認真的。”李路由真這麼想過:“我覺得既然水水可以爲了我放棄邁巴赫一起擠公交,那我就可以爲了水水成爲她的司機。”
“你不怕別人說你沒有事業心什麼的嗎?”安知水的心怦怦地跳着,真的很想摸着胸口揉一揉,有些艱難於呼吸,偷偷看了一眼李路由,臉頰就熱熱的了。
“既然水水在意我,我又何必去在意毫不在意我的別人?更何況,水水的司機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吧,薪水應該不低吧,足夠我攢錢買個房子嗎?”李路由很沒出息地說道。
“當然夠了,雖然我沒有打聽過張叔的薪水,但是好像李姐很羨慕,我聽他們閒聊的時候說過,張叔的薪水比唐姨公司的許多高管都要多的多。”張叔是司機,李姐就是李秀麗,都是伺候大小姐的,總會溝通閒聊。
“哎,我的目標可是註冊會計師啊,看來現在要改成司機了。”李路由很想努力奮鬥的樣子。
“你不已經是我的顧問了嗎,還兼職司機的……”安知水想起了他糊弄華文軒那些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可你又不給我發工資。”
“那要不要我給你發?”
“那還是算了吧,又不能真給你開車,白領薪水可不好意思。朋友有錢,也不能糊弄朋友錢啊。更何況當你的司機也是做夢。”李路由嘆了一口氣,“你爸不會同意的。”
“對了,我上次和我爸說了,希望他和你做朋友,你願意交他這個朋友嗎?”安知水充滿希望和懇求地問道。
“你和他說話的時候,該不會也是這樣,好像要做我工作,然後我纔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強給他一個機會做朋友似的吧?”李路由很懷疑地看着安知水。
“好像是哦。”安知水仔細想了想。
李路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差點感動的從陽臺上倒栽下去痛哭流涕一番,安知水真是太看的起他了,安東陽那是什麼人啊,安知水這麼和他說話,安東陽對李路由的印象和態度那是絕對的反感加反感了。
“好吧,我們不說這個了。來,摟着我的脖子。”李路由大大方方地指着自己的脖子,要讓安知水做出點親密的動作,越是大大方方她越是不知道如何抗拒。
“要做什麼啊?”安知水猶豫了一下,伸出雙手,軟軟地搭在李路由肩膀上,身體卻儘量遠離李路由,斜着頭頂着下面,不敢去看他,生怕變成了經常在電視裡看到那種男女曖昧的鏡頭。
李路由突然一下子將安知水橫抱起來,安知水“呀”地驚叫一聲就摟緊了李路由的脖子。
李路由從陽臺上跳起,抱着安知水就跳上了陽臺右側的橫檔,然後繼續往上跳,一直來到最高的小閣樓屋頂上了。
安知水心驚肉跳地,她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下來吧。”李路由想放她下來,安知水卻不放手。
“不下來……不下來……”安知水死死地摟住李路由的脖子,腦袋埋在他懷裡,無論如何都不肯睜開眼睛了,她沒有恐高症,可這是房頂啊,掉下去了怎麼辦?太危險了。
安知水的人生是乖乖女和優秀學生的人生,哪裡做過爬屋頂的事情?更何況在城市裡,再調皮搗蛋的孩子都很難做這種事情出來。
李路由卻坐了下來,這樣安知水就是坐在他懷裡了。
“你看,可以看到月亮,可以看到四周的別墅,感覺自己的視野特別開闊,彷彿周圍的高樓大廈都矮了一層似的,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仰望天空的感覺哦。”李路由向安知水描述着。
安知水擠開一隻眼睛,李路由正低着頭看她,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抱着你,就算摔下去,我也給你墊着,總不會讓水水擦破一點皮,自己肉疼可比因爲水水受傷了心疼要舒服的多。”
安知水的睫毛輕輕地顫動着,心軟軟的,李路由的懷抱傳來的氣息和溫暖一下子就把恐懼趕跑了,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和李路由隔得這麼近,她呼吸的氣息都會噴薄在他的脣間似的,安知水連忙推了推李路由,“我要下來了。”
李路由抱着她坐好,閣樓頂是平的,兩個人坐着還顯得很寬敞。
安知水坐在了屋頂,終於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你真的可以去雜技團了。”
“小時候我經常爬上自己家的屋頂,後來我發現屋頂不夠高,於是我爬上了家裡的菠蘿蜜樹頂,腳下踩着搖搖晃晃的樹枝,然後看到整個小鎮都變得小小的了,我就覺得天空這樣開闊,在這個小鎮上我即使遭受再多苦難,可是比起將來要在如此廣闊的世界裡生活着,那又算什麼?”李路由摟住了安知水的肩頭,“一起看這片天空吧,如此廣闊的世界,我們兩個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相遇相知相識都是多麼渺小的機率啊,可我們現在坐在了一起,我想當我在菠蘿蜜樹頂上仰望天空時,一定沒有想到那時候大概正在家裡認認真真做作業的水水,正在陪着我一起長大。”
安知水心頭一片寧靜的甜蜜,女孩子總是容易在這時候覺得兩個人的羈絆中牽扯着命中註定的浪漫,是啊,這是多麼渺小的機率啊,中海上千萬的人口,偏偏是安知水和李路由兩個人在一起成爲了最好的朋友呢。
是安知水,不是其他任何人。
是李路由,也不是其他任何人。
“以後有機會,還要一起坐在這裡,好嗎?”李路由感覺到安知水的髮絲漸漸地側過來,他的臉頰也側過去了,髮絲磨蹭着他的肌膚,一絲絲地細膩。
安知水點了點頭,遠遠地看着天空,隨意地指了指前方,“李路由,你看晚上還有人放風箏給我們看。”
晚上放風箏的人,自然有自己的樂趣,當然不是特意給李路由和安知水看的,可是這時候的女孩子迷迷糊糊地會覺得世界時繞着自己兩個人轉的。
李路由的視力遠比安知水要好,看了一眼,正想說形狀好奇怪的風箏,猛地一凝神,那哪裡是風箏!
一支巨大的螃蟹揮舞八條腿威風凜凜地在天空中飛翔,兩隻巨鰲高高地舉起一隻布絨玩具,彷彿那是什麼值得人頂禮膜拜的圖騰標記似的,還有一個小女孩正傲慢地站在螃蟹身上,肆無忌憚。
天哪!李路由再次有要從屋頂上栽下去痛哭流涕的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