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秀水間,一條寬闊的黃土路在山間蜿蜒而過。
一輛四駕馬車,穩穩地行駛在壓得像石頭一樣結實的黃土路面上,幾匹通體雪白、身材高大、額生晶瑩獨角的馬形異獸,邁着優雅的步伐,從容行走在馬車左右。
異獸背上,騎乘着幾位身着武士勁裝的青年男女,正是前往南方戰區的李慶一行。
其實,去南方軍區最便捷的路徑,還是直接乘海船南下。
雖然帝國的南海艦隊已經潰敗,重建尚未完成,聖光聯盟的艦隊,正活躍在南海海面上,乘海船南下有一定的危險性。但以李慶一行的實力,乘快船沿海岸線南下,只要不撞上聖光聯盟的主力艦隊,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若是撞上聖光聯盟的分艦隊……
以蘇蘇、李慶,以及修爲已晉至化神中期,常規戰鬥力不遜於李慶的楚靈風,再加上在蘇蘇幫助下,如願隨李慶等人一道南下的小龍女這四大高手的實力,一般的聖光聯盟分遣艦隊,撞上他們就等於送菜。
但李慶一行並未選擇乘船。
因爲軍部給李慶的調令,是限他一月之內,到南方戰區司令部報道。
時間如此寬裕,當然用不着心急火燎地乘快船南下——李慶倒是想快點南下參戰,在天天都有仗打的南方戰區戰個痛快。可蘇蘇並不同意。
她想利用這段時間,把她的電影劇本完善,順便拍一些電影素材。比如帝國的風土人情、大城小村、錦繡山河什麼的。
話說,東方帝國雖是地球中國的鏡相國度,但因超自然能量的存在,這二號地球的東方帝國,在風土人情方面,與地球存在着不小的差異。
比如帝國境內生活的一些少數民族,身上甚至還帶有動物的特徵——有個少數民族頭生牛角,被稱爲九黎族,雖力大無窮,但主要工作是冶金和種植。
九黎族在冶金方面,有着非凡的天賦。
隨便一個九黎平民,不用任何特殊材料,只用普通鋼鐵,就能打造出相當於低階靈器的武器裝備。雖然只是最低階的靈器,但畢竟都是用普通材料打造的,足見其冶金天賦之強。
在帝國的靈器工坊中,不少大匠師都是九黎族人。
九黎族人還非常擅長種植。
無論是普通的糧食作物,還是成活率低很難伺候的靈植靈藥,他們都能種得很好。九黎族人伺弄的糧田,產量是普通糧田的兩倍。其種植的靈植靈藥,成活率高,產量大,很得帝國的煉器師、藥師們歡迎。
可惜九黎族人口太少了,整個帝國,三億七千萬人口,九黎族人口還不到五十萬。
因其人口稀少,即使九黎族人無論男女,個個力大無窮,又有天賦“耐火石膚”,還有練武的天賦,乃是天生的戰士材料,帝國也捨不得把他們派上戰場。
帝國又不缺人,足足三億七千萬人口,哪會少了戰士?像九黎人這種冶金、種植的雙料人才,還是在工坊和農場、靈植園、靈藥圃中,更能發揮他們的價值。
除了奇異的人文人種,二號地球的自然風光,亦與地球有很大的不同。
在超自然力量的潛移默化下,二號地球的自然風光,比起地球中國更加雄偉壯麗。
一些名山大川中,超過幾百米高,如撐天大傘般的巨樹比比皆是。
一些原始叢林及野生動物保護區中,沒有達到強力妖靈標準,但又有一點點超自然力量,比普通野獸更華麗,充滿了幻想色彩的野獸也爲數不少。
帝國西南某個著名的景點中,甚至連像阿凡達電影裡那樣的浮空山都有。
這些異域風情、自然奇觀,都是極好的電影素材。但大多都在內陸地區,若是坐船,就看不到了。
正因此,蘇蘇才力主走陸路——她不但要趁機拍些電影素材,還要弄些珍奇的動植物,填充進她的半位面,豐富半位面裡的生物資源。
這個決定,也得到了斯嘉麗的擁護。
斯嘉麗領了蘇蘇的任務,要平衡半位面的生態鏈。她早就在做計劃了,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搜羅動植物。
現在一路走陸路去南方,一個月的時候,足夠她蒐羅到大量的野生動植物了。
一路曉行夜宿,轉眼之間,李慶一行踏上南下的路途已有十天。
多虧了有半位面,在這十天裡,即使夜晚錯過宿頭,李慶一行也能回半位面中休息,倒是不用露宿荒郊。
且每一天,斯嘉麗、小龍女、宋琪琪都要回地球跟家人報道一下,有時也會在她們地球的家中留宿一夜。
雖然在二號地球和地球之間往來頻繁,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小龍女姐妹和斯嘉麗可不像楚靈風、倪園園那般自在,若是家人長時間聯繫不上她們,怕是就得報警了。
此時此刻,李慶一行正走在一條行人稀少的山道上。
二號地球的東方帝國雖然繁華,但畢竟只有三億七千萬人口。連地球中國十幾億人口,都有不少人煙稀少的山區,在二號地球的東方帝國,類似的地方只會更多。
因此從早上出發,直到現在臨近中午,李慶他們愣是沒遇上一個行人。
“龍兒,離驪山還有多遠?”蘇蘇掀開車簾,自窗口探出腦袋。
“不遠了,再走半個鐘頭,就能看到驪山了。”小龍女面無表情地回答。
對於“龍兒”這個稱呼,小龍女已經完全麻木了。
現在不光蘇蘇這麼叫她,就連一直叫她“菡菡”的李慶,叫她“龍”的斯嘉麗,甚至倪園園、楚靈風,也跟着叫起了龍兒。也就表妹宋琪琪沒有跟着湊熱鬧。
小龍女糾正過幾次,但沒有起到絲毫作用。無奈之下,也只得默認。
“唔,還有半個鐘頭的路程嗎?”蘇蘇點點頭,道:“那到了再叫我。”說罷,她又縮回了車中,皺着眉頭,咬着筆桿編起了劇本,嘴裡還喃喃自語:“驪山……唔,在這裡可以加一段剿匪的故事情節……”
驪山一帶,山清水秀,風景極佳,但複雜的地形,濃密林的山林,使得驪山一帶匪患極重。不但有土生土長的山匪嘯聚,還有大量在外界犯了事,逃到驪山之中的江洋大盜。
這些山匪、大盜不事生產,以劫掠爲生,最猖厥的時候,曾使得驪山一帶交通斷絕,南來北往的商旅行人寧可繞道幾百裡,也不願自驪山山區通行。
如此嚴重的匪患,當地官府自不會視而不見,遂遣軍進剿。
大軍剿匪,自然無往不利。大量的山寨被攻破,上萬的山匪、大盜被大軍捕殺。猖厥的匪患因此稍有平息。
然而驪山環境過於複雜,不少漏網之魚躲進了深山密林裡,逃過了大軍追捕。待大軍撤退後,便又出來繼續活動。
過得一段時間,隨着新的山匪大盜加入,驪山匪患又死灰復燃。然後又是一輪官軍進剿……
但無論如何進剿,因驪山環境問題,匪患始終不得根除。最多隻有輕微和嚴重的區別。
五年前,驪山曾被官府遣大軍、強者細細梳理過一遍。捕殺匪盜萬餘,遷十數萬山民入平原生活。之後又在山中道旁建起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寨堡,以期一勞永逸地解決驪山匪患。
那一次的重錘打擊後,驪山很是清靜了一段時間,南北商旅、行人由此絡繹不絕。
然而隨着西方世界入侵帝國,帝國四面受敵,邊境鏖戰不休。巨大的軍事壓力下,國內許多問題都顧不上了,驪山匪患便又一次死灰復燃。小股的匪盜不論,單是一百人以上的大股匪幫,據說就有了不下二十股。
今年以來,驪山羣盜中,甚至還出現了黃金級、柱國級強者的身影。
按說這種等級的強者,到哪裡都能安身立命,實在犯不着上山落草。就是犯了事,也可以投靠大勢力尋求庇護。然而有的強者,犯的案子實在太嚴重了,一般的大勢力都不敢庇護。
比如有一夥今年剛冒出來的山賊,其三個有着黃金級實力的首領,就曾犯下劫掠軍餉的大案。
值此國戰當頭,別說劫掠軍餉,就算只劫了幾把軍刀,便是死罪。一旦落網,就要被砍頭。哪怕僥倖不死,也會被編入死囚營中,送上戰鬥最慘烈的前線去當炮灰。
又比今年四月,一個柱國強者,便因奸/殺了一位縣主,被全國通緝,於是上山落草。
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帝國民風雖烈,但也並非每一個人都是愛國者。
總有不肖之徒,值此國戰關頭,非但不思報國,反而趁機興風作浪,危害四方——就跟地球中國抗戰時期,那些依舊嘯聚山林,殘害百姓的土匪一樣。除了土匪,還有漢奸。二號地球的東方帝國,同樣有投靠聖光聯盟的數典忘祖之徒。
此等敗類,無論在哪個世界,哪個國家,都不算新鮮。
驪山匪患復燃後,道路雖未因此斷絕,但如今往來的商旅,不湊足三五百人,便已不敢上路。
像李慶他們,區區幾個人就敢走這條路的,更是絕無僅有。
蘇蘇正在車裡構思着怎麼加上一段剿匪劇情呢,外面李慶他們就真遇上山匪了。
一夥人突然從道旁林中衝到路上,亂糟糟地攔在李慶等人面前。
領頭的是條三十多歲的魅梧大漢,敞着前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手提一柄大刀,哈哈大笑兩聲,說出一段古往今來,膾炙人口的臺詞:“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膽敢說半個不字,哼哼……”
那大漢提起大刀,凌空一劈,氣沉丹田,喝道:“別怪爺爺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一段經典的攔路搶劫臺詞說完,那大漢後方的小弟們便跟着大聲鼓躁起來。
李慶等人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夥兒不過二十幾人的烏合之衆——連副盔甲都沒有,武器不是普通的大刀片子,就是最普通的木矛。僅有的兩個弓手的弓,還都是竹弓,箭枝也是削尖了的細竹……就這德行,不是烏合之衆能是什麼?
最搞笑的是,這夥兒土匪還挺緊張。
明明李慶一行,就他一個精壯男子,其餘都是女孩,還是個頂個漂亮的女孩。一般的慣匪見着了,如果沒能耐看出李慶他們的底細,肯定是會氣焰沖天的。看着女孩們的眼神,想都不用想,那也勢必都是赤/裸/裸的發着綠光的狼一般的眼神。
可這夥二十幾個山匪,嘴巴里鼓躁不休,個個瞪大雙眼,極力扭曲着臉,作凶神惡煞狀。握着武器的手卻青筋畢露,渾身肌肉更是緊繃到發僵,一看就緊張到了極點。
那領頭的大漢,臺詞念得中規中矩,中氣也很足,嗓門也挺大。但給人的感覺,分明就是在給自己壯膽。
就這種水平,還敢來打劫?
車裡的蘇蘇,也聽到了外面的胍躁。她精神一振,扔下筆掀開車簾就鑽了出來。結果一看到那夥烏合之衆,頓時大失所望,話都懶得多說一句,嘴巴一嘟,小腦袋一扭,便又轉回了馬車裡。
李慶他們也都笑了。
“笑什麼?”那領頭的大漢大吼一聲,聲音都帶上點緊張的嘶音了:“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把你們身上的錢,通通交出來!”
“還有馬。”一個四十來歲,黝黑麪龐,滿面皺紋,像老農多過土匪的老漢提醒:“他們的馬都是好馬,一看就很值錢。那些白馬頭上裝着的角,都是銀子摻着水晶做的,肯定更值錢。”
得,這老漢還以爲獨角獸額上的晶瑩獨角,是安裝上去的裝飾品呢。
李慶搖搖頭,笑道:“我說,你們這是頭一回打劫吧?”
領頭的大漢一呆,還沒想好怎麼接話,他身後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便驚叫一聲,作大驚失色狀:“你,你怎麼知道的?”
領頭的大漢聞言,回頭就衝那少年吼:“王小二你個蠢貨!他是在詐你,你怎麼就把底都漏出來了?老子怎麼就帶了你這麼個蠢貨出來打劫?”
“老劉叔。”那少年嚥了口唾沫,哭喪着臉說道:“你,你剛纔把我名字說出來了。不是說好不能互相叫名字的嗎?這下完了,他們知道我名字了。”
那領頭大漢也是一呆,又惱羞成怒,用打雷般的嗓門狂吼:“你這個蠢貨也叫了我老劉叔!老子出來前就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們管我叫大當家了,你們怎麼他媽就是記不住?”
“是王小二沒記住。”一個二十啷噹的青年不服氣:“我們沒又叫你老劉叔。”
“還沒叫吶?還沒叫吶?”那大漢氣得渾身發抖,拿刀背去敲那青年的肩膀:“你小子剛纔就又把老劉叔三個字說出來了!生怕別人記不清老子叫什麼是吧?”
那青年一邊躲,一邊叫喚:“叫老劉叔又怎麼啦?天底下被人叫老劉叔的人多得是,咱們不說,誰知道你是老根村兒的老劉叔?”
領頭大漢氣急敗壞,追打青年:“臭小子你還躲!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啦?這附近方圓八十里,就一個老根村兒,別人去村裡一查誰叫老劉叔,不就把我給查出來啦?”
“哎喲疼,別打!都說別打了,再打我還手啊!哎喲你還打!我還手了啊!”青年氣不過,真還手了,跟那領頭大漢扭打在一起。其餘人見狀,亂哄哄地圍過去,勸架的勸架,解圍的解圍,總之亂成了一團麻。
李慶等人先是目瞪口呆,接着笑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宋琪琪甚至捧着肚子直接從獨角獸背上摔了下來……
就連本來對這夥烏合之衆完全不感興趣的蘇蘇,這會兒都再次從馬車裡出來了。坐在車轅上笑得見眉不見眼。
“都鬧什麼鬧?”那四十來歲的老漢又出聲了,揪着那青年斥道:“鬧給外人看笑話嗎?”
“誰叫老劉叔打我?”那青年滿臉的不服氣:“我媽都沒打過我!”
老劉叔道:“你小子就是欠揍!你媽不打你,那是打不過你!老劉叔我就代你早死的爹,好好教訓教訓你,省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青年梗着脖子:“你有什麼資格代我爹管教我?你又不是我爹兄弟!”
老劉叔揮舞着大刀:“但老子是你爹結拜兄弟!老子應承過你爹,要管教你!”
青年一把抓住大刀,徒手將刀身拗斷:“管教啥,你能管教啥?我一身本事,你能管教我啥?要不是看你跟我爹是結拜兄弟,你以爲你能打得着我?我一拳就能打死你!”
老劉叔怒極,揮着半截大刀:“你打哈,你打死老子試試……”
那青年不屑:“我不欺負老弱病殘。”
“你……”
這邊鬧着,那邊李慶等人笑得更厲害。宋琪琪剛剛爬起來,見頻道轉到了家庭倫理劇,又笑趴下了。
坐車轅上的蘇蘇,也樂得一個趔趄,差點從車轅上摔了下來,兩條胳膊小鳥扇翅膀般揮舞了十幾下,又被李慶扶了一把,纔好不容易恢復了平衡。
見那邊已經完全忘了初衷,沉浸到老一輩與不服管教的年輕人之間的鬧劇去了,李慶不由咧了咧嘴:“這夥賊還真是……”
“太不專業了。”蘇蘇揉着笑痛的臉,說:“人家小時候第一次帶隊打劫,都比他們專業多了。”
“這是一夥農民。”小龍女笑呵呵地說:“看他們手上的繭子,基本沒怎麼握過武器。就那個叛逆青年,有點力量底子。”
“嗯,能徒手拗斷一把鐵刀,力量確實不錯。”楚靈風贊同道:“看抓刀、斷刀的手法,確實是練過武。”
李慶奇道:“帝國不是每村每寨都有基礎的力量訓練嗎?這夥人怎麼就一個人練過的樣子?其餘的完全是最普通的農民啊!”
“應該是五年前從驪山遷出來的山民。”小龍女道:“驪山山民,本是驪山山匪的主要來源,不服王法,也沒接受過帝國的基礎教育。五年前,帝國遷了十幾萬山民下山,集村並寨,建立體制,但基礎教育並未展開。
“至少要再過一代人,以文法真正約束住他們了,纔會開始基礎力量教育。你看,帝國的做法是有道理的,這夥山民,不又匪性復發,離開村子來攔路搶劫了嗎?”
李慶道:“龍兒,用匪性復發來形容他們不是很恰當啊。這明明就是一夥菜鳥嘛!再說,我一直認爲,有好日子過,誰會樂意當土匪?你看那個老農民,滿手的繭子,分明就是種了一輩子地的樣子。沒有難處,他會願意扔下鋤頭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