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營地位於一座四面環山的盆地之中。
那盆地東寬西窄,四面都是數十上百米高的陡直峭壁。只在南面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谷,能夠進入盆地之中。
那山谷地勢狹窄,最窄處只四米多,最寬處也才七八米。兩邊都是筆直如削的百米山崖,走在山谷中時,擡起頭來,只能看到窄如一線的天穹。
一座土木結構的簡陋關卡,聳立在山谷入口。
這關卡不高也不大,城牆更是單薄,看上去隨便來個四五級的戰士,就能徒手將之拆掉。而谷口寬不到六米,兩邊也都是數十米的峭壁,地勢本來十分險要,只在此建一座如此簡陋的關卡,簡直就是浪費了谷口極佳的地勢。
但是,曙光營地只有數百人,且大多是老弱婦孺,還沒有強大的魔法師。如此單薄的人力,還得每天爲了食物而辛勞,哪有能力在谷口建起一座雄關?
無奈之下,也只能建一座簡陋的小關卡權當安慰。真要遇上強大的敵人進攻,這小關卡是絕對指望不上的,最多隻能起到哨所的作用。
此時此刻,在這小關卡中,只有寥寥六個戰士守衛着。
這六個戰士,都是曙光營地爲數不多的職業士兵。但就算他們是職業士兵,平均實力也只有二三級。年紀也個個都在四十以上,早已沒了變強的潛力。
放在從前,以他們的年紀和實力,早該退伍了。但在現在,別說幾個沒有潛力的低級老兵了,就連年紀比他們更大的老頭,甚至女人和小孩,到了必要的時候,也得拿起武器上陣廝殺。
老兵們年紀大,實力差,裝備更是嚴重缺乏。六個老兵無一披甲,也沒有鐵盾,只有幾面簡陋的木盾。
武器方面,六人只有一張弓,一柄鐵錘,兩把重劍,五根長矛,兩把斧子——這兩把斧子,還不是專業的戰斧,只是伐木斧而已。
曙光營地各類物資都嚴重缺乏,能給六個把守關卡的老兵配上這麼多武器,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時近黃昏,關卡中的小隊長,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站在原木搭建的關牆後面,手扒着牆頭,眯着眼睛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野,過去十幾公里,便是一片連綿羣山。
那連綿羣山屬於慕蘭山脈,當然只是山脈外圍。雖然沒什麼危險生物,但物產也不太豐富。
前陣子曙光營地經常組織人手去那邊打獵,同時採集野果野菜和能食用的植物根莖,用來補充糧食。但每趟所得並不多,且去的次數越多,收穫便越來越少。顯是外圍山中的食物資源,已經漸趨枯竭。
想要得到更多,就得更加深入慕蘭山中。以慕蘭山脈的廣闊,山中的產出養活幾百人的小營地完全不成問題。只是,曙光營地並不具備開發山脈深處資源的實力。以曙光營地如今的實力,只能在山脈外圍打轉。稍一深入,就會造成人員損失。
就像前幾天,就有一個狩獵小隊,追着一頭野豬跑得太遠,太過深入山中,結果撞上了一條毒蟒。
那毒蟒還不是魔獸,只是擅長潛伏,又毒性猛烈而已。結果那個四個人的狩獵小隊,最後只有一個人活着回來。那人還斷了一條胳膊,以後再也不能參加狩獵,甚至連稍重一點的活計都做不成了。
那次意外後,營地便再沒有組織隊伍進山。除了損失不起人手之外,還因爲外圍山中資源枯竭,進山一趟,收穫往往還不夠進山隊伍一天的乾糧,實在是得不償失。
“只希望安格瑞娜大人能儘快強大起來。”小隊長眺望着遠處的羣山,舔了舔乾躁的嘴脣,心中暗想:“安格瑞娜大人是神聖血脈,又得到了偉大的普羅米斯殿下的守護神器,很快就能成爲真正的強者。到了那時候,我們就能在安格瑞娜大人帶領下,開發出慕蘭山脈深處豐富的資源。營地裡的女人和孩子們,就再也不用捱餓了……”
正想到這裡,小隊長突然瞳孔一縮,視線陡然凝固。
與此同時,小隊裡的長弓手,眼神最好的老漢克,失聲驚呼起來:“有人過來了!頭兒,你看到沒有?有一隊……有一隊不知道什麼東西從山那邊過來了!”
距離太遠,即使老漢克是眼力敏銳的長弓手,也不能看清所有的細節。他只隱約看到,幾十個小黑點從山那邊向着關卡方向趕來,速度還相當快!
小隊長當然看到了那幾十個小黑點,他用力一捏拳頭,大聲道:“快!山姆快放信鷹!通知安格瑞娜大人,有幾十個不明生物向營地趕過來了!以他們的速度,最多……”
“兩分鐘!”老漢克飛快的估算出了對方趕過來的時間,同時點清了那幾十個小黑點的具體數量:“五十個不明生物!兩分鐘後抵達關卡!”
負責管理信鷹的山姆,用羽毛筆將隊長和老漢克說出的情報,飛快地抄寫到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牌上。在山姆抄寫情報時,另一個老兵已經手腳飛快地從籠子裡取出了信鷹,將信鷹抱到了他身邊。
山姆抄寫完情報,將那塊小木牌綁到信鷹腿上,然後捧起信鷹,摸了摸它的腦袋,說道:“快去找安格瑞娜大人,把情報帶給她!”說罷,山姆捧着信鷹用力一拋,那隻體長不到一尺的信鷹,便順勢展翅飛起,拍扇兩下翅膀,閃電般衝飛上天。
放飛了信鷹,山姆抓起一根長矛,提起一面木盾,跑到了關牆邊上。
此時此刻,關卡里的六名老兵,都已經帶着武器趕到了關牆邊上,在關牆後一字排開,緊張地凝視着遠處那朝着關卡方向快速趕來的幾十個小黑點。
“速度那麼快……又沒有馬蹄聲……不是騎兵,正常人誰會在趕路時跑那麼快?那些傢伙,不會是活屍吧?”一個老兵喃喃說着,聲音裡有一絲顫抖。
“怎麼,你怕了?”小隊長瞥了那老兵一眼,淡淡說道:“就算真是活屍,也只有五十頭而已。只要其中沒有活屍術士,我們六個老傢伙,擋住他們簡單得很。”
瘟疫爆發到現在,已經有三個多月了。直到此時還能倖存着的人們,基本上都已經對活屍十分了解。知道活屍的種種特性,也瞭解它們的長處和弱點。
活屍確實速度很快,但它們只知道橫衝直撞,轉身緩慢、橫移笨拙。只要能避過它們的當面一撲,很容易就能從背後給它們致命一擊。
活屍的視力不行,全靠嗅覺和聽覺捕捉獵物。只要屏住呼吸,靜立不動,哪怕距離普通活屍只有兩三米遠,也能令普通活屍無法發現。
所以在曙光營地中,連小孩子都知道,普通活屍並不可怕。只要膽子大,夠細心,哪怕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也能利用活屍的弱點,單對單幹掉一頭活屍。營地裡許多小孩,都曾經獨力幹掉過一頭活屍。
至於關卡里的六個老兵,從瘟疫爆發到現在,更是個個都幹掉了至少二十頭以上的普通活屍。區區五十頭活屍,還真沒被小隊長放在眼裡。關卡里的六個老兵,佔着優勢地形抵禦,就算沒辦法將那五十頭活屍統統幹掉,至少也能拖到援兵趕來。
小隊長鎮定自如又充滿自信的話語,令老兵們心中的緊張漸漸淡去。方纔說話的那老兵自嘲地一笑,說道:“嘿,自從建立營地以來,我已經好多天沒有殺過活屍了,突然看到活屍,莫明其妙就緊張起來……頭兒說的對,有什麼好緊張的?我們可是有六個人!個個都是殺慣活屍的老兵!”
老兵們聞言,都笑了起來,僅存的一點緊張,徹底消失無蹤。正當老兵們振奮精神,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長弓手老漢克突然說道:“不對……不對勁!那邊的好像不是活屍!活屍跑起來不是那樣的!”
對面五十個身影越來越近,老漢克已經能隱隱看清他們行進時的姿態。從他們的行進姿態看來,與活屍有着明顯的區別——活屍狂奔時,上半身會盡力前傾,雙臂瘋狂甩動,給人一種猛獸撲食般的感覺。而正常人哪怕跑得再快,感覺也完全不同。
“不像活屍?”聽老漢克這麼一說,本來還鎮定自信的小隊長,非但沒有放鬆下來,臉色反而大變。他眼神凝重地逼視老漢克,沉聲道:“老漢克,你看清楚了,真的不是活屍?”
老漢克一臉苦澀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以確定,絕對不是活屍。”
老兵們頓時齊齊抽了口涼氣,臉色大變,神情苦澀。
末世之中,活屍並不是最可怕的。至少,不成規模的普通活屍,並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末世之中的暴徒。
敢在末世之中肆無忌憚地攻擊同類,行兇作惡的末世暴徒,絕大部分都具備一定的實力。末世暴徒們的或許實力不算太強——真正的強者大可以聚攏一批人,建立起穩定的營地,用不着四處打劫——但也不可能太弱。
如果那五十人真是企圖來劫掠曙光營地的末世暴徒,那麼他們這六個老兵,就只會是死路一條。那五十人或許不會是手持神器的安格瑞娜的對手,但是他們六個老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五十個末世暴徒攻擊下,支撐到安格瑞娜前來救援。
“夥計們,看來我們今天要戰死在這裡了。”小隊長深吸口氣,苦笑道:“幸好信鷹已經放了出去。否則被五十個暴徒攻進營地,就算安格瑞娜大人能把他們全部殺光,營地裡也會死傷慘重……”
正說到這裡,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鷹鳴。老兵們擡頭一看,只見一頭神駿的大鷹,正在他們頭頂上空十多米處盤旋。
“是……魔獸!”感受到大鷹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強橫氣息,老兵們只覺手腳發麻,呼吸艱澀,頓時個個面露絕望之色。
與此同時,彎彎曲曲的山谷之中,安格瑞娜一手持劍,一手提着小盾形態的神佑之盾,在谷間狹道上奔行如飛,向着關卡那邊疾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