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在那個穿和服的女人身後,走進了這棟房子的內室。
從外面看,這裡是個標準的日式庭院,過玄關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要脫鞋走木地板,結果居然一直都是,穿着鞋走在迴廊上。
再往裡面走,繞到了這棟實木大房子,我們站在了,一個亮瞎眼的花園裡。
是真的,刺的我眼睛疼的亮。
花園裡架着大射燈,靠左邊擺着兩張長方形的木桌子,放着紅酒和點心,圍着桌子站着不少人,舉着酒杯互相打量彼此。
圍着院子的紅楓和松樹上,掛着一閃一閃的彩燈。
燈,燈,燈,到處都是七彩的燈!
我去,還是“霓虹”啊。
吐槽歸吐槽,這些裝飾其實很奇怪,明明是個老式日式庭院,卻掛着聖誕樹上那種彩燈。
更詭異的是,在院子靠右的位置,居然聳立着一個,能噴出半人高水的圓形噴泉。
這些顯然和這個院子本身格格不入。
進門那會兒,我覺得這宅子的擁有者,是一位充滿書香氣息的老者。
但是現在這裡的裝飾讓我覺得——就算是最暴發的暴發戶,都沒這麼誇張!尤其是,扶手的欄杆上,居然還貼着金箔!
難怪這個宅子的主人,會請水修來驅鬼。
看這情況,恐怕厲鬼已經,開始侵佔這家主人的意識了吧。
“各位,謝謝你們的到來。”
花園的最中間,站着一位穿着銀灰色西裝,頭髮梳的一絲不亂,下巴光溜溜的老者。
憑他下巴上不同的膚色來看,他之前一定是蓄着鬍子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空靈,眼睛無神呆滯,身上,慢慢溢出來的黑氣,已經把他銀灰色的西裝,染成了黑色。
他說的內容倒很簡單,不過是感謝大家,來參加這一次的誤會而已。
但是他說一會兒,就會停下來緩上幾秒鐘,顯然是氣虛。
雖然我對這些懂的還不算多,但是也知道,這是惡鬼長期侵襲的結果。
他說的英語,後面的我聽不太懂,就滴溜溜的轉着眼珠,偷偷打量周圍的人。
大家都穿着西式的禮服。
有站在一起,嘰嘰喳喳說着日語的,有翻着手機自拍的,有互相打着招呼交換名片的。這麼看起來,似乎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舞會。
被請來驅鬼,或者說知道這裡有鬼的,似乎只有水修。
我無聊的看了一圈兒,剛想繼續聽宅子的主人說話,目光就定在了,噴泉邊上,一個穿着西裝的短髮男人身上。
燈很多很多,我們每個人的影子,都被燈打的很淡。
可他身下,似乎之後噴泉粼粼的水影,並沒有他自己的影子。
他很是高挑,臉色蒼白清瘦,膚色晶瑩剔透,修長的手指間,捏着一片紅色的楓葉,慢慢地碾着。
他長的很高,臉色蒼白,肌膚剔透,修長的手指裡,捏着一片紅色的楓葉,慢慢地碾着。
他側身對着我,沉默的盯着噴泉看,顯然,也並沒有去聽,這家主人的開場詞。
我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
明明就只看到了一個側臉,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憂鬱的神情,和來自他身上的哀傷。
除了都很高,他顯然和那個長髮男人長的不一樣!
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會有一種無法自持的心動感覺,就是很想要去接近他。
而且居然真的邁開腿,往他的方向走去了。
我去!
秦丟丟,你是怎麼了你!
難道你看見個憂鬱的男人,你就想親近麼!
“丟丟?”
我剛走了幾步,水修就拉住了我的手臂,他疑惑的看着我的臉,問:“怎麼了?”
他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臉色一下就變得很不好,擡頭撫着我的臉,語氣很不悅的說:“你老公在這裡,你在看什麼?!”
說完,拉着我就走進了舞池裡,攬着我的腰,非要跟我跳舞。
圓舞曲樂聲悠揚,我攬着水修,在他的帶領下旋轉舞動,可眼睛卻總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向噴泉那邊看。
這邊舞池中的喧囂,似乎和他無關。
一片紅楓葉子,已經完全被他碾碎,可他卻還是輕碾手指,盯着噴泉沉吟。
他在想什麼?
這支舞跳完,水修攬着我去拿飲料喝,剛拿到杯子,就有個穿和服的女人過來,跟他嘀嘀咕咕說着我聽不懂的話,把他給帶走了。
呼——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靠在桌子上看舞池裡歡樂的人羣。
但是眼睛,總還是忍不住,往那個男人那裡偷瞄,瞄着瞄着,我居然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在看什麼?”
尼瑪!!
秦丟丟,你的臉呢!爲什麼要跟陌生人搭訕!
心裡明明狂吐槽自己,我還是聽見自己說:“你沒有女伴吧?這裡是舞會,不跳舞太奇怪了吧?我陪你跳舞啊!”
他猛地回頭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之後,目光定在了我的臉上。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沉默着,對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竊喜地握着他的手,跟他步入舞池之中。
手落在他肩膀的那一刻,涼意襲來。
我吃驚的看着他的臉,卻很快想明白,能帶人皮面具的,肯定不是隻有我一個。
伴隨着鋼琴聲響起,他拉着我緩緩的轉了一個圈。
四周的景色在旋轉中變得模糊,建築、人羣、樹木,全部都變成了一個輪廓。
我雙眼唯一能看到的,似乎就只是,他那雙漆黑通透的眼睛。
音樂聲好像不見了。
我只能聽得到,自己和他的心跳。
一步,一步,我握着他的手,搭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心跳的越來越快。
是那個長髮男人。
我知道。
因爲知道,每一步邁出去,每一步收回來,都變得讓我心醉。
我想問跟他說話,卻又不敢保證,他還記得我。
鋼琴聲驟停。
我卻沒有鬆開手。
捨不得,不情願,也不想。
“咳。”
一聲聽着好耳熟的乾咳,喚醒了我的神智,我慌亂的扭頭,就看到,水修寒着臉站在桌邊。
他臉上半點兒笑意都沒有,雙眸裡似乎有火在燒,他瞪着我和那個男人握在一起的手,一副想把他的手,砍掉的樣子。
我馬上鬆開手,膽顫心驚的小跑到水修的身邊。
怯怯的堆出一個笑容來,我討好的說:“老公,我,我只是跳舞。”
水修盯着我看了幾秒,拉着我的手,就往這個庭院的深處走。
從那麼亮的地方過來,我的眼睛並不能很快適應。
穿着高跟鞋,我本來就不是很會走,被拖着,更是走的跟是磕磕絆絆。
我好怕,怕的想鬆開他的手跑掉。
可我不敢,只能想辦法哄他:“老公,不要生氣,我只是……”
水修突然轉身,扶着我的肩膀,就把我推倒在地上。
身下是草坪,摔上去並沒有我以爲的疼。
可是,我卻因爲被他推到,而感到委屈。
剛想要哭,跟他抱怨我摔疼了,卻發現他壓了下來。
他親着我的額頭、鼻子、臉頰,親了親我的嘴脣後,就往脖子上走。
我嚇壞了。
頭上是星空,兩邊是樹,前院隱約有樂聲和人聲傳來。這一切都不對,不該是這樣!
“水修,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掙扎着,哭着想要推開他,可是他卻瘋了似的,想要強來。
我急壞了,甚至開始踢打他,而這時,我看到他身上有很多的黑色的氣飛出,在他背後,組成了一直惡龍的形狀,我嚇得,再也不敢動。
我們是夫妻,我們是夫妻,水修是我的丈夫……
我哭着,在心裡一再的勸慰自己,可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我更怕了,不停的在心裡,求他放開我。
突然,水修停了下來。
他的臉離我越來越遠,接着,突然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沒事麼?”
那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而他身後地上倒着的,顯然是被他丟出去的水修。
“你什麼人?”水修慢慢站了起來,他的聲音陰惻惻的,又是那種讓我壓抑到難受的感覺。
男人擋着我面前,手裡舉着一張符咒,丟向了水修。
符咒還沒有靠近水修,就被他捏住,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和這個男人,手一用力,符咒被生生震碎。
而他背後的那條黑龍,變得更大了一點兒。
我蜷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爲什麼,我老公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男人顯然沒有想到,水修可以做到這個程度,他回頭看我一眼,抱起我就往前院飛過去。
“放開她!!!”
水修緊追了上來。
他雙眼滿是憤怒,似乎都要被,那條黑龍給吞噬掉了。
“老公……”我探頭看着他,顫巍巍的呼喚着,希望能以此喚醒他。
可是,水修卻居然丟出了一個符咒,衝着我砸了過來。
“啊!”我緊緊閉起眼睛,準備承受那張符咒帶來的傷害,可是……
什麼都沒有發生。
睜眼,面前是那個男人護在我面前的,受傷的手。
水修已經追了上來,跟我們面對面站着。
男人冷冷的瞪着水修,一頭黑髮散在身側,像是一張能夠保護我們的網。
“你沒事麼!?”我看着他流血的手,驚慌的握住想替他止血。我害的他受傷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