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在天台上,半空中那張人頭結成的網裡,米白的頭,仍舊帶着冷笑。
她的身體仍舊站在圍欄上,手舉在頭頂,手臂圍成的圈裡,手繩織成一張八卦形的網,風從網裡吹過去,發出錚錚的,像誰隨手亂撥琴絃的聲音。
比起她的泰然,我們幾個就有點亂七八糟了。
刑隊和羅繁星兩個按着太陽穴揉,一副頭痛欲裂的模樣。
水修好一點,雖然沒有被米白坑了,但是因爲跟他們三個對打的時候不能攻擊,所以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看着也挺狼狽。
墨冉是被坑的最慘的一個,她雙目無神,上眼白上,一根黑色的豎線跟貓的眼睛一樣,怪嚇人的。
“米白,你不怕被反噬?”刑隊點了煙,擡頭看着那排人頭組成的牆,問。
米白的身體一動不動,她的頭往前飄了一點兒,才說:“你們六個裡,有兩個已經無法清醒。
處於劣勢的你,跟我說反噬?你現在難道不該跟我談判。
說你會放了我,只要我放了你的隊友?”
刑隊猛的吸了口煙,大力吐出幾個,連環套着的菸圈。
那些菸圈一個套一個,加快前進的速度,環住了墨冉的腦袋。
墨冉低着的頭擡起來,上眼白上,那根豎着的線,一點點消退下去,神智看起來,也清醒了不少。
“放了你?我們辛辛苦苦到這一步,你覺得可能嗎?
只不過是迷魂法,能當上隊長,我還是有點本事的。”刑隊冷笑着,低頭在地上掃了一圈兒,撿起兩塊碎磚。
遞給水修一塊之後,直接就衝向米白的身體,用力往她舉起來的手臂上砸。
“靠近絲羅瓶不要用法術,可能會反噬,水修,我相信你的武力值,上!!”
他倆剛過去,那面牆就哄一下,涌向他們。
我拖着被捆的糉子一樣的秦依依,也過去幫忙。
雖然我是個戰五渣,別說是幾塊碎轉,就給我一把方天畫戟,我也能搞成耙子的效果,但是……
我藤蔓用的好啊!!
一張木符丟下去,地上那些藤蔓的灰燼裡,又一次長出許多滿布尖刺的細荊棘。
荊棘一根根纏繞在一起,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正好堵在,米白手臂的那個圈上。
只要不能再召喚更多的絲羅瓶,面前的這些,我們一個個弄死,並不會費太多時間。
錚錚聲也停了下來。
墨冉徹底恢復神智,惱羞成怒的她,揮刀就往米白的頭上砍過去。
爲了躲開她的攻擊,這面絲羅瓶組成的頭牆,散開了。
水修是第一個發現對方的漏洞的。
他折斷一根帶刺的藤蔓,用冰封住加固,像是握着一把利劍,把那些絲羅瓶墜在頭下面的內臟,一個又一個割掉。
要不說人長的好看,披上一塊破布,都能刺瞎其他人的眼呢!
明明就只是捏着一根樹枝,還砍的是往下淌污血的人頭,可我老公看起來,就像是武俠劇裡,無能能敵的大俠。
握一把利劍,砍一方惡霸。
不過畫面噁心程度,很快就,把水修身上帥氣的光芒,給抹掉了。
他右手是封了冰,筆直又鋒利的藤蔓,一個個的砍掉絲羅瓶的內臟。
左手麼……
就捏着兩根纏繞在一起的,結實又細長的藤蔓,右手橫一劈,豎一拍,就把這些絲羅瓶,從眼睛刺透,跟串糖葫蘆似的,串在藤蔓上。
污血流了一地,薰的我想吐,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正好,就撞上了一個,張着嘴要咬我的絲羅瓶。
“啊!!”我嚇了一跳,出於自保的本能,擡手讓藤蔓涌上去,把這個絲羅瓶,絞成了,從縫隙裡流出來的污水。
我雖然沒有讓水修手裡的藤蔓受到影響,但捆着米白和秦依依的那些,卻明顯鬆動了。
米白的身體一躍而起,咔噠一聲響,和頭接在了一起。
她踩着兩個絲羅瓶,飛在空中,冷笑着說:“秦丟丟,我就該先除了你!”
說着,手繩完全解開,冒出無數厲鬼,擰成一股,衝向了我。
“丟丟!!”
“小心!!”
四周尖叫聲響成一片,我嚇的在自己周圍直接聳立起兩層荊棘牆。
可是……
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緩緩挪開面前的藤蔓,偷偷的往外看,眼前是水修驚恐的臉,不是擔憂,而是懼怕。
而他身後,是已經踩着絲羅瓶,飛向另外一座高樓的米白。
“她要逃走!!水修!她跑了!”我解開荊棘牆,抓住水修的手,指着空中的米白。
尼瑪!
調虎離山啊!
水修深深的看我一眼,剛要開口說什麼,身後傳來秦依依淒厲的慘叫聲。
她又開始被五馬分屍,甚至這一次,就連眼珠,都在往外凸,眼看着,眼眶裡流出了血水。
“丟丟,留在這裡。”水修推開我拉着他的手,雙手扶着我的肩膀,說:“在這裡照顧秦依依,照顧你自己,我去追米白。”
“我也去!”我立刻拒絕。
倒不是因爲,在這裡照顧秦依依讓我煩躁,而是我不想再和水修分開。
上次他隻身去秦家別墅裡,是個什麼結果,我不可能忘掉。
“秦丟丟!你給我滾!我不需要你可憐我,就算我死在這裡,也用不着你假好心!
什麼幫我找身體,你不過是想,趁機害死我,好獨佔水修!
你滾!
我告訴你,就是死了變成惡鬼,我也不會放棄水修!
你給我滾滾滾!!”
我這邊還沒說秦依依半個字的不好,她倒破口大罵了。
“我不想留下。”我撇着嘴看着水修,指了指身後被我捆在地上,卻還是破口大罵的秦依依,說:“你看她。
我爲什麼要照顧她?把她封住,再貼上隱身咒,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水修,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想,你一個人去面對一個降頭師。
你也看到了,刑隊都解開了墨冉的降頭,可米白完全沒有被反噬。
她到底多厲害,誰都不知道,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去,我怕。”
“我也怕。”水修緊緊的抱住我,揉了揉我的腦袋,才說:“別去,我怕照顧不了你,怕你在我面前受傷。
你安全的待在這裡,至少我有個信念,有個我要活着,回來找你的信念。
丟丟,聽話,我不想再出現,剛剛那一幕。”
我沉默了。
剛剛……
如果米白不是爲了逃走放過我,恐怕我已經被那些厲鬼害死了吧。
“好。”我點點頭,瞄了一眼還在怒罵的秦依依,鬆開了拉着水修衣襟的手。
比起他擔心我,還是讓我來擔心他吧。
水修他們走後,天台上,就剩下了我跟秦依依。
我坐在天台的最中間,她坐在我右邊的地上。
氣氛尷尬的要命。
尤其是,她身上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被風吹起的時候,頗有幾份淒涼。
這場景,要是有人上來看到,一定以爲我是個綁匪,綁架了某個富家公子哥,在這裡等贖金。
想着想着,我居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秦丟丟,我已經沒事了,給我解開!”她惡狠狠的瞪着我,往我這兒挪了幾步。
她臉氣的漲紅,眼睛下面是兩行已經幹了的血跡,脖子上,肩膀上,手臂上,腿上,處處都是乾涸的血跡。
其實秦依依是個了不起的女孩。
渾身血流成這樣,四肢撕裂成這樣,要是一般人,早就奄奄一息了。
她卻能瞪着我,甚至還有跟我吵架的力氣。
就好像,她並不疼一樣。
想想我的確我的確不該一直綁着她,就把藤蔓解開,順便,把天台上那些到處亂長的藤蔓,收回符咒裡。
一地血污還在,惡臭卻被風吹的,散了不少。
“秦丟丟!你竟敢一直綁着我!”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擡起手就想往我臉上打。
幸虧她先喊再出手,我輕輕鬆鬆的躲過後,取出一張雷符舉在她面前,寒着臉冷冷的說:“秦依依,我不是你爸你媽,更不是無敵聖母,我不會慣着你。
你敢對我動手,我就敢把你劈的,全身沒一寸好皮膚。
我秦丟丟不是吃素的,你少給我來這一套。
真以爲,我會伸個臉給你打嗎?你當我傻啊。”
她忌憚的看着我手裡的符咒,訕訕的走到旁邊,盤腿坐在地上,不哭不鬧,也不說話。
本來我就不喜歡她,何況剛剛她居然還想打我。
反正,我現在要做的,只是保證她不會因爲降頭,四分五裂。
所以我更是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氣氛尷尬的能結冰。
而這時,羅繁星居然回來了。
他看我一眼,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說:“他們太快,我跟丟了,就回來找你,看看你這邊是不是一切都好。”
“恩。”我點點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
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得道歉。
但是我又怕一開口,他再說點什麼,水修無法接受的話。
或者跟上次一樣抱着我。
萬一我老公回來看見,那我豈不是死的不要不要的?
左想右想,我決定,還是跟他道個歉。
剛轉過身對着他,一道風從我背後襲來。
秦依依想偷襲我!
她手裡握着一把,不知道哪裡來的靈能匕首,對着我的就想往下刺。
我趕緊站起來,躲過她,往空曠的地方退過去。
沒想到……
羅繁星卻居然,站在我身側,舉起手往我的脖子上劈了下來。
我根本就沒有想到,他也會偷襲我,眼前是旋轉的天空,接着,掉進了一個懷抱裡。
頭很暈,秦依依得意而可怕的笑聲在耳邊迴響。
在她刺耳的笑聲裡,我聽到,羅繁星輕柔的聲音:“終於得到你了。
我最完美的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