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誰來決定呢?不會是……”米白做出誇張的驚愕表情,長大了嘴,五指分開,用指尖遮住了嘴,眨了眨眼睛,才說:“你們吧?”
她這個動作有點浮誇的過分,甚至讓我覺得有點突兀。
我還沒細想,她這個動作是個什麼含義。
就聽到,她的腳踢在水泥上的咚咚聲。
金屬鞋跟敲在水泥牆上,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好像從她腳下的位置開始,這個天台的四個邊兒上,都輕輕迴盪着這個聲音。
普通的天台,不可能有,北京天壇的回聲效果吧?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啊,我知道了……”她臉上一副天真的表情,腳下的節奏變了,聲音,也變得更加做作:“你們肯定決定不了。
不然我奶奶就不會死,他們更不可能,過的這麼好。”
她這一串動作做的太明顯,就算我的確是個學渣,也明白她在做什麼了。
我們現在的站法,是刑隊和羅繁星最前面,墨冉、水修和我居中,秦依依站在最後。
而我只需要側身就可以躲在刑隊和羅繁星的身後,不被發現。
躲好後,我把靈力注入了,地上還在緩慢生長的藤蔓裡。
藤蔓不再往天台的各個方向伸展,而是縮回來,互相糾纏在一起,用力的將彼此絞碎,很快,到處都是藤蔓破裂的噗啪聲。
咚咚……嘭……咚……嘭嘭噗……
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她的節奏亂了。
就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刑隊往前走了一步,掏出靈能手槍對着她,厲聲說:“殺人償命,這是你說的。
米白,跟我們回去。”
她臉上又是那抹標誌性的冷笑,聲音裡一點兒懼怕都沒有:“是我說的。
可我不也說了,我沒殺人?”
說完,她從護欄上跳下來,揹着手,在我們面前來來回回的踱步,不時的側頭打量着我們。
明明被我們逼到這種絕境,她卻還是這麼坦然。
難道藤蔓弄出來的聲響,並沒有成功?
“她會催眠。”我的身體往前傾了傾,對着刑隊他們說:“這五名死者,都是被她催眠自殺的,小心一點。”
我說完,正好看到,米白她正面對着我們站好。
右手上那一串繩子,正扭動着自己解開,她手腕輕輕一轉,繩子上就多了十幾個核桃大小的,黑色鈴鐺。
隨着她手腕的晃動,本來應該是叮噹響的鈴鐺,卻發出了,鐵鏈拖在地上時的,那種沉重的拖拽聲。
嘩啦啦——
嘩啦啦——
聲音從遠到近,就好像是有帶着鐐銬的人,慢慢的走進了我們一樣。
水修二話不說,給我套了一個結界,然後手一張一合,一把冰劍已經握在了手中。
刑隊的槍已經上膛,羅繁星的符咒捏在手裡,墨冉的大刀也已經抽了出來。
和我們這邊緊張的備戰狀態不同,米白悠哉的,就跟和朋友喝下午茶閒聊一樣。
“你們知道,我跟着那位術士,都學了什麼嗎?”她臉上是不能更做作的撒嬌表情,聲音也嗲的,讓人聽了難受。
“我學了十幾年的降頭,用它爲自己和奶奶報了仇。
難道你們覺得,我會怕你們幾個?
想抓我?下輩子吧!”
她狂笑着,快速搖動手鍊,一躍而起,立在了圍欄上,拖拽聲快了很多,而她的身後,一具具無頭的屍體,爬了上來。
那些屍體本來應該是頭的地方,是一塊黑紅色的鐵板,鐵板上連着的鎖鏈,從頭栓到手腕,再綁在腳踝上。
它們沒動一下,鐵鏈就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你對我們九科,太小瞧了。”刑隊對着其中一具屍體,砰,隨着槍響,屍體應聲倒地。
十幾聲槍響過後,他看着最後一個到底的屍體,收了搶,說:“茅山降頭術,你的頭在哪裡?”
她臉上的冷笑一點兒變化都沒有,甚至,笑的更加刺眼,輕鬆的說:“你問頭啊?在這裡啊。”
說着,她雙手一點點順着自己的下顎骨往後摸,慢慢的往上,舉着自己的頭。
她站的本來就高,樓下吹上來的風,把她的頭髮吹的到處都是,黑色的頭髮,把她蒼白的臉色映的更加明顯。
而她這個拔頭的動作,就更加的詭異了。
正當我以爲,她的頭要被卸下來的時候,卻發現,她飛揚的長髮,似乎在她身體周圍圍成了一個圈兒。
而髮尾的地方,一個個鼓起來的東西,好像纔是——
真正的人頭!
人頭成型,立刻就離開了她的髮尾,而同時,地上倒下的屍體,居然全部又站了起來。
“想要頭啊,都給你們!!”米白尖嘯一聲,那些屍體對着我們衝了過來。
這一次的攻擊,比起之前猛烈的多。
頭飛在空中,鬼嘯不停,屍體快速移動着,利爪,鐵鏈,每一樣都是它們的武器。
更可怕的是,靈能武器,居然對這個東西沒有什麼用。
我最近學習的法術裡,的確有看到降頭術。
降頭術,一般分爲兩種。
一種是蠱降,下降的降頭師,不需要太高的靈力,用毒物下在食物、水甚至丟在人身上就行。
另外一種是靈降,是降頭術用自己的意志力,讓對方產生幻覺、迷失意識。初級靈降師,需要用打量的符咒配合,而高級靈降師,能用語言動作表情,瞬間控制對方。
她用的是靈降!
米白居然是這麼厲害的降頭師?敵人這麼強大,我符咒帶的有點少啊!!
那些飛在空中的人頭,恐怕就是降頭師們,最高級的武器——絲羅瓶!
書上說,這種脫離身體的人頭,可以通過呼喚名字來吸取魂魄。
聽起來雖然是很玄乎,但其實這應該屬於一種,厲鬼霸佔身體的法術。
等於說,應答的同時,就和厲鬼互換了魂魄,當了它們的替死鬼。
“那是絲羅瓶!!千萬不要讓他們喊名字,會被吸魂的!!”我大喊。
喊完我才發現,這些人頭,一直都在鬼嘯,壓根沒發出過,兩個以上的音節。
而且,書上說,絲羅瓶是降頭師保命的法術,遣出去的絲羅瓶,一旦失敗,術法必定會反噬,那麼降頭師必死無疑。
我們並沒有對米白下殺手,她只是在逃走而已,用得着,拿自己的命來拼嗎?!
想到這兒,我緊閉雙眼在心裡默唸起了清心咒,讓自己冷靜下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再次睜眼的時候,面前的畫面徹底變了。
十幾只裝成了屍體的惡鬼,正呼嘯着攻擊着我們。
而那些“絲羅瓶”,居然是米白手繩上,發黑的鈴鐺。
每個鈴鐺的末尾,都有一根繩子拴着,另一頭纏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手快速的掐着訣,那些鈴鐺在發出悶響的同時,也不停的幫助惡鬼攻擊。
我們自己的陣營,這會兒已經亂的不成樣子。
水修和刑隊兩人,被惡鬼圍在中間。
而他們面前,是前仆後繼如飛蛾撲火一樣的惡鬼,一個散了再來一個,總有惡鬼去填補上一個空缺,怎麼都就打不完。
不僅是惡鬼。
墨冉居然舉着發紅的大刀,加入了惡鬼的陣營,瘋了似的砍向水修和刑隊。
他們又要打惡鬼,又要小心不傷到墨冉,還得保證,墨冉不被惡鬼傷到,打的十分狼狽。
羅繁星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他被三隊綿延的惡鬼圍在當中,手裡的符咒一張張丟出去,卻沒有一張打中。
而我身後,秦依依正仰面躺在地上,她的四肢歪歪扭扭,又是那副四處暴走的怪異模樣。
每個人,都中了米白的幻覺。
我天哪……
即使她並沒有真的在使用絲羅瓶,即使我知道,她用的是靈降。
但是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在我們都沒有發現的時候,對我們下降,更是沒有想到,她居然可以,連水修都迷住。
她的能力,居然強大成了這樣,這讓我心裡發怵,身體居然也不聽使喚的,微微發起抖。
但是!!
我看着水修爲我撐起的,這個泛着水光的結界,再看看外面混亂的場面,總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爲了驗證心裡的想法,我大聲念起了清心咒。
如果清心咒對我有用,那麼對大家都會有用。
很快,墨冉停下了對水修和刑隊的攻擊,呆滯的站在那裡,垂着頭一動不動。
而羅繁星也發現了,面前不是打不死的小強屍體,而是延綿不斷的惡鬼,也三兩下,除乾淨了對方。
清心咒的有效,讓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這不是靈降。
靈降和絲羅瓶一樣,都是反噬程度極高的法術,絲羅瓶是假的,那麼現在所謂的靈降,恐怕也是假的。
想到她剛剛做作的表情動作,踢牆搖鈴鐺的行爲,我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她早就開始催眠我們,這麼多動作中,有一個沒有被我發現和破解,成功了。
或許她真的會降頭術,但是,她的法術其實沒有精到靈降的程度。
她似乎只是爲了糊弄我們,才說自己會降頭,讓我們心底先產生一種懼怕,接着,在催眠的時候,加強我們懼怕的感覺。
次奧啊!
所有會催眠的人,都這麼精通心理學嗎!!
“她一直在催眠咱們,根本就是不降頭。”我看着低着頭,迷迷糊糊的墨冉,捅破了這最後一層紙:“這一切都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