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房間,幾乎在門關上的同時,胡叔雲就爆發了。
“靈盟是故意的!”顧不上維持人形,他的耳朵和尾巴都蹦出來炸毛了。
“應該不是故意的,咱們人的確有點多呢。”懷素素有點兒擔憂地看着我們,眉毛都擰到了一起,怯怯地說:“咱們住這裡可以嗎?這不就打了對方的臉面了,會不會有點兒挑釁了?”
“挑釁?明明是他們先開始挑釁的!”胡叔雲不高興地坐在椅子裡。
何綠水臉色也不怎麼好,冷笑着說:“他們恐怕是故意叫這兩個無名小卒來羞辱我們的。”
我皺眉,低頭細細思索。
我倒不覺得他們只派兩個人過來接我們有什麼問題,因爲說起來,我們大約也只是“無名小卒”。
但是,這兩個人的態度,太有問題了。我們又不認識,談不上仇怨,最大的聯繫,就是都認識趙老闆。爲什麼他們一見面,就這樣對待我們?
還是,其實這是代表了靈盟,對我們的態度?
他們不歡迎我們?
“來者即是客。我們之前跟他們又沒有仇怨,他們爲什麼這麼對待我們?難道,我們在縣裡面設置關卡,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我看向水修。
水修搖搖頭:“不會。靈盟本來就在我們那邊沒有勢力駐紮。我們設置管卡,檢查修行者的出入,也影響不到他們什麼。”
“那,對方會不會是假扮靈盟的人,故意來挑事的?”懷素素盯着大家,誠懇地說:“趙老闆不是說了,他認識靈盟的人,也打過招呼了,不會對咱們這麼冷淡的吧?”這妹子真是個善良的好妖,總是用最大的善意揣度別人。
“難道趙老闆虛有其表,認識的,不過是靈盟裡的嘍囉?所以對方也當咱們是嘍囉對待?”萬文玉臉色更差,口氣也不善。
“不可能。”胡叔雲直接就蹦到他面前,心急火燎地替趙老闆說話:“趙仙人雖然只是隱居在鬼山鎮,但是法力無邊,品行高潔,非尋常修仙之人可比。他認識的人,怎麼可能是尋常人!就算對方地位不高,連我等精怪妖鬼,都尊重的人,人類修行者怎麼可能不尊重他?
得趙仙人一句點播,比修行數百年還有用!”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推崇趙老闆。明明趙老闆當年還抓了他,拆散了他們母子數百年。看來這數百年,趙老闆並沒有虧待他,還讓他獲益了很多東西。
死敵都能甘心爲他譜讚歌,更何況朋友了呢。
我覺得,胡叔雲說的對。
水修倒是很淡定:“師傅終究是仙人,靈盟那邊的人,既然與之交好,就應該是派出同等地位的修行者來迎接咱們。派出人來,的確很蹊蹺。”
“我倒覺着,有點兒下馬威的意思。”何綠水眼神一勾,說:“說不定,靈盟的人和趙老闆有仇。”
說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水修。
“師傅從未提過。”水修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何況我以爲,師傅爲人處事光明磊落,即使有仇,也該是和邪盟,而不是靈盟。”
線索太少,現在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我覺得我們還是換個角度思考,把事情解決了纔是:“既然靈盟中人,以錢財判斷高低,那恐怕咱們就只能做出派頭來。
畢竟,這一次咱們過來,的確是請人幫忙,矮人一等。若是被當作土老冒,讓對方瞧不起,對談判自然不利。”
“土?!”何綠水臉都變了色,扯着自己身上的旗袍,說:“我這一身,全部是天材地寶,他們穿一身破布,纔是真土鱉!”
萬文玉推了推鏡框,不冷不熱地說:“那身破布幾萬塊。”
何綠水眼皮都不眨一下,繼續叫罵:“幾萬很貴嗎?!一身破布而已,顯擺個屁!”
“何姐姐,彆氣了。”懷素素是大傢伙裡,唯一比較淡然的一個。她很認真的跟我們說:
“這不一樣,在咱們那兒,當然是以法力高低判斷。靈盟雖然是修行者聯盟,但是誕生於人類社會,價值觀取自人類社會。要不,我們變些錢,去買衣服?”
我聽了這話,連忙挑出來打斷這羣摩拳擦掌準備變小錢錢的妖怪:“打住打住!人家生意人賺錢也不容易,你們變些假錢,店主會讓導購賠錢的。太坑人了,不好不好。”
水修摸摸我的腦袋,大手一揮:“既然是靈盟,自然是看實力的,若還不拿出實力來,自然會被對方繼續看不起,爲難咱們。我一會兒帶大夥,去買衣裳吧,人靠衣裝,到了這兒,入鄉隨俗吧。”
我看得出,水修的眼裡有幾分譏諷和不屑。
水修一直都是被人瞻仰的,所以他對這種以外物來判斷實力的事情,完全就沒想過,因爲在他看來,那種判斷方法太蠢了。
現在肯配合,不過是因爲,要求人幫忙。
“我這一身,可是匯聚了天材地寶,要我穿破布?”何綠水大概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拗着,不肯答應。
懷素素跟她最好,自然是懷素素是安撫她。
屋裡正僵持着呢,傲吉突然站到了門口,一下把門給拉開了。
我本以爲是誰在門外偷聽,結果卻看到夜修抱着一個碩大的雕花金鎖樟木箱子,大步走進屋裡。
啊,我還真是不太注意他,他不進來,我都沒發現,他不在屋裡……
“龍王大人,此次出行,是與人會見,屬下早已爲龍王大人及家人,準備好了行頭。”夜修說着,把懷裡的大箱子扔在地上,咚一聲,地都抖了抖。
“我的行頭?”我奸笑着偷瞄水修,我當了這麼久‘秦水灣水鬼的新娘’,今天他反倒變成了‘龍王的家人’,忽然覺得,當龍王的感覺還真不錯。
“是的,您和家人的行頭。這些是常服。”水修說着,打開箱子,捧出一件立領半開襟盤扣織錦旗袍,搭在了沙發背上。
然後,又拿出了一件圓領右衽織錦旗袍,一件v領過膝織錦旗袍。
沒多久,沙發背上就擺了七八件領子、袖子、開衩各不相同,但基本都是織錦的旗袍。
我看他拿完,剛想評價,他又捧出了三套米白色的褻衣,說:“這是您和水修大人,以及秦中寶的睡衣,帶有防禦性的法寶。”
睡衣都有?我臉抽搐了一下,瞄了瞄箱子,裡面居然還有!
他又捧了一件,比之前都大的多的黑底繡金線的衣服。
“這件曲裾,是您正式出門會見時,穿的龍王常服。”
我看着他手裡那件裙襬幾乎要拖到地上的黑底金紋的大袖曲裾龍王常服,傻眼了。
不是說常服嗎?
你這又是珍珠,又是金線的,算是怎麼回事?
關鍵是,他拿完我的,居然又拿出了水修和寶寶的!我們一家三口,就是三套啊!
其實,我們是來某個電視劇客串女王的一家的演員吧?
摔!
這種華麗到走上街回頭率百分之一千的衣服,我纔不要穿呢。
我決定,穿旗袍就好了。
至少,這些亮閃閃的織錦旗袍,要比穿一身金子,低調的多。
我拿起一件看起來挺低調白色旗袍,入手發現,旗袍極爲柔軟輕盈。於是好奇地問:“這衣服什麼材料,好舒服。”
“回龍王,這是百鳥羽衣。用百鳥的細絨織成。”
手一抖,衣服差點掉了。
我記得小學歷史書上說過,咱們國家最早發現的百鳥羽衣,是馬王堆。那可是國寶級的珍寶。
穿它的同類出去……
我心好有鴨梨。
“這些都太土豪了,我不穿!”我把衣服丟回沙發上,拒絕了夜修的好意。
這衣服我可穿不出門。貴的我腿軟不說,我性格又粗糙,萬一在哪裡刮破了,我會感覺愧對祖國愧對人民愧對黨。
夜修把衣服整齊的搭好,板着臉逼我:“必須穿,龍王大人,你畢竟是老龍灣的海龍王。你若被人鄙夷,便是我老龍灣的臉面被人鄙夷!”
他頓了下,又補充道:“龍王大人,明日,不許去見靈盟的人,除非,對方出動本地靈盟的頭領,親自迎接。”
“爲什麼?”
夜修翻個白眼,說:“您是海龍王,仙人,難道要您主動去討好一個小小的靈盟?自降身份?我瞭解,您身份本來就不高,一個輟學的主婦而已,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既然我們都發自內心的承認了,您是我們老龍灣之主。那麼,您的尊嚴,就是我們誓死都要維護的。
因爲您的尊嚴,就是我們老龍灣的尊嚴。
請您做事之前,不要再用凡人的身份思考,而是用您龍王的身份,好好考慮一下。
我們老龍灣龍宮,幾萬人的尊嚴,都繫於您一身。”
他說的認真,我聽得,也跟真認真起來。
這件事,是我不對。
他們以前,並不承認我的身份,處處陽奉陰違。我心裡憋着火,也沒想過,真正扛起這幾萬龍宮精怪鬼物的責任,只不過盡力工作。
夜修雖然嘴巴損了點,但是從他這段時間的反應,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心待我。
我得爲了他們,改變我的一些做法。
水修與我換了心,我心裡裝了事,他很快就感覺到了。鼓勵地握了握我的手:“慢慢來。”
“丟丟,明天就穿這身,這件鳳羽的好看。”何綠水挽着我的胳膊,拽到了衣服跟前,指着我剛剛扔回去的百鳥織錦,說:“既然靈盟的人狗眼看人低,那咱們就得穿點兒,狗看着貴的。”
“對,穿點兒狗看着貴的!”我燃起了熊熊戰火,拿起衣服放在身上比劃,有點小得意地問水修:“我穿這個,行嗎?”
“嗯,很美,低調內斂,又美麗。”水修笑着,問:“夜修,首飾呢?只帶了衣服麼?”
“豈能,我老龍灣哪兒是如此寒酸的地方。”夜修說着從箱子裡翻出一個首飾盒,打開的那一瞬間——
我們基本連呼吸都忘了。
鴿子蛋大的珍珠用金絲攢着,編成一串非常大氣個性的手鍊。漂亮奪目的黑珍珠項鍊。一整枝紅珊瑚雕成的鳳含牡丹簪子。
“夜修,你纔是真土豪!綠水,素素,銀花,快來分了它!”我尖叫一聲,抱着盒子遞給大家。
有這些珠寶撐門面,我就穿個麻袋上門,那也是本土豪今天穿膩綾羅綢緞,換口味!
我看他靈盟的狗眼,會不會被我們刺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