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給我們一些東西,我和我哥整個下午就待在房裡做手工。
畫畫和剪紙人。
我哥是個靈魂畫手,他畫出來的東西別人根本看不懂。
我還記得他之前畫那個刑具“開花梨”,就歪歪扭扭一個“8”字,誰看得懂是什麼東西。
在沈家學習基本功時,我們也學過畫符,要洗手焚香、唸咒靜心,而且要一氣呵成不能斷。
我哥畫紙人居然也是這種方法,一筆畫出所有輪廓,然後在身子上畫符。
醜死了,簡直看不下去。
他咧咧嘴道:“將就啦,能弄出一個就好了!你看你,每次都把符刻壞,害我畫這麼多次……”
畫紙人的方法很簡單,用一張紙對摺,然後在對摺處畫出紙人的半邊頭臉和身體、手、腳,這樣剪下來一展開就是最簡易的紙人了。
不過要先選好紙的顏色,一般是黃白紅三色的紙。
黃紙通生、紅紙通死。
剪下來後在身體中間畫符,這些都不難,難的是把符刻出來。
符咒太複雜,我哥這樣拿手術刀的學生都只能勉強刻出來,更別說我這個門外漢了,我刻壞了好幾張紙人。
“行了行了,你放着吧,我來幫你刻……你再刻破,咱們黃紙都要用完了!”我哥嫌棄的打發我,讓我放下美工刀。
我只好坐在一旁看他發揮。
張姨進來給我們添茶水的時候,說道:“這種紙人能行嗎?你們都把符刻的歪歪扭扭的,到時候有沒有用啊?”
“太爺爺說能替身就行,樣子醜就醜點吧……”我哥撇撇嘴,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揮揮手讓張姨把水端開。
張姨愣愣的看着我哥:“少當家,你還真有點老太爺年輕時候的風範。”
“啊?”我哥回頭看她。
“專心做事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老太爺也這樣,他有時候連你們太奶奶都趕走。”張姨回憶道。
我們暗暗腹誹,他當然要趕走太奶奶了,他心狠手辣的時候,當然不想讓太奶奶看到。
“老太爺是個厲害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慕家的男人大部分都很專一,估計少當家你也是個癡情人吧?”張姨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我哥撓撓頭,專一?癡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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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專一纔怪了,雖然他從沒跟我坦白交代過到底有多少炮友,但根據我的估計(其實是偷看他的通訊記錄),他大概有兩三個交往較爲密切的異性朋友。
可是他對這種事也不那麼熱衷,一個月約一兩次而已,感覺真的就是各取所需、解決一下生理需求,我都搞不懂他了。
“張姨是繞着彎子讓你快點結婚吧?”我問了一句。
我哥輕哼了一聲,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慕家的男人是挺專一的,問題是誰逃得過五弊三缺了?太爺爺和我爸不都佔了“鰥”這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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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兩個黃色的紙人,我們扎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紙人頭上,就等着太爺爺驗看。
太爺爺看着我們這技術,無奈的搖搖頭,他在兵荒馬亂的舊年間走過很多地方,那時候民間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現在好多都斷了傳承。
要有血脈、有生活環境、有親授,才能稱得上傳承二字。
也就是俗話說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現在世道不同了,太爺爺不可能將所有奇門秘術都教給我們,比如要用什麼屍油的邪法,我們上哪兒去搞屍油,除非違法犯罪!
夜晚我和我哥躲在堂屋裡,那兩個紙人分別放在我們的房間。
夜深人靜,外面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我困得打呵欠,江起雲今夜看來是不能來……看他忙成這樣,我有點心疼,白七爺找到老婆沒有啊?他再到處亂跑,我覺得江起雲要發火了。
我困得眼淚都出來了,正想說話,我哥就比了一個手勢:“噓……來了。”
一陣夜風送來了兩片飄飄悠悠的紅色紙人,落地後立了起來,雙手朝前方伸着,好像殭屍一般往我們的小院走去。
房裡放着我倆的替身紙人,很快就被紅線牽了出來,在廊下就燃燒起來,十幾秒的時間就化成了飛灰。
太爺爺在我們身後舉起左手,他的左手無名指綁着我的一根頭髮,此時頭髮無風自動,朝一個方向飄。
我們的替身已經被紙人抓走,只要緊跟着頭髮飄動的方向,就可以找到施法的地方。
村子裡衆多樓房分佈,最漂亮的那些都是我們族人的家,大部分都是三層獨棟、前庭後院、還有車庫。
其中一棟已經熄了燈,剛一走近太爺爺就冷笑道:“一股子屍油味……”
我心裡隱隱有些佩服他,我只聞到山野田間的植物泥土味,他怎麼聞到有異味的?
翻牆撬鎖對我哥來說不在話下,他悄無聲息的從牆上翻進去,偷偷打開了大門。
這是慕雲亮家,我們心裡都有數。
他家客廳還保留着靈堂的造型,黑色的布簾懸掛在正廳牆上,上面掛着慕雲亮的遺像。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遺像。
我記得有一個職業叫屍體美容,負責修復受損的遺體,讓遺體可以儘量完整的接受親友送別。
然而慕雲亮的遺像,就是他被剝皮後整張臉肌理暴露的樣子,應該是在太平間裡拿出來時拍的。
眼珠左右上翻,整張臉黑乎乎的沒有皮,像個怪物。
不,他已經成了怪物。
還在冥府厲萬劫,等候最後的灰飛煙滅。
這裡卻還有人不死心的在爲他招魂。
我們很久沒見到慕雲亮的老爹,據說是傷心過度、也沒臉見人,所以閉門不出。
可此時我們卻在慕雲亮的遺像前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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