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磨麪廠和火柴廠的轟鳴,曲陽縣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再加上上頭忽然下了命令各地要加稅,雖然沒有說要打仗,但是百姓們就像天天被用來爆菊的黃瓜,能屈能伸,已經很淡定的知道真相了。
每次要打仗,就要收稅,你不交稅,到時候錢被軍爺和土匪搶走也是一樣的,只是早交晚交而已。
今年的曲陽縣,由於有拖拉機耕種,整個縣收成很好,農民有錢就會消費,縣裡的經濟也不錯,再加上磨麪廠和火柴廠的帶動,曲陽縣城的繁華程度的太原市不相上下了。上頭要求加重稅收,主要是分攤到每個人管轄的地方要上繳一定的費用,吳安國看着好不容易火起來的曲陽縣,實在是不忍心。
那麼重的稅,普通有餘錢的農民家大概也要賣兒賣女,再加上宋一韓在一邊拼命的勸說,吳安國還是準備不加稅。
張世清很不高興,你不加稅,農民頂多對你說一聲感謝,甚至大部分人都不會說,覺得理所當然,可是一個縣,那麼多錢,上頭要的可不是一點點。
看到張世清的不快的表情,吳安國苦笑道:“世清,其實你說的我都懂,我也知道不是真的像一韓說的那樣,不收稅能解決問題,只是你想想馬上要打仗了,兵荒馬亂的,總是要給百姓留一條活路,到時候萬一像軍長說的那樣輸了,我們往上海一跑,可是這些百姓還是要生活下去的。”
張世清長長的抽了一口煙,嘆道:“不加稅可以,但是你別動自己的私房錢了,那可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還有嫂子還有一大羣弟兄們的,我去置辦這件事吧。大哥要是相信我,趁着還沒有開戰,上海那邊我想先去一趟。”
吳安國聽到世清這麼推心置腹的話,伸手一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叫我大哥,我們一輩子是兄弟,我相信你。”
第二日張世清就去了上海,只有吳安國夫妻知道,其他人都沒有知會。徐寶反覆交代,她記得師長太太說上海的陸什麼嘴的地方很好,有很多好吃的鳥,一定要買一處那裡的房子。張世清表示他過去的時候會留意的。
與此同時,山西局勢越發緊張了,戰爭一觸即發。
太原這邊還沒有開戰,可是附近的縣市已經有開打的跡象了。首先糧價物價控制不住的大漲起來。
吳安國家中值錢的細軟都讓世清帶到上海去了,只留下基本用度的,可是沒有想到戰爭來的這麼快,又不知道要堅持多久,當家的他每日精打細算,開始控制支出,頭疼的不得了。
而且越來越多的潰兵來到了曲陽縣,造成治安混亂。外頭亂,吳安國的家裡更亂。
在老公的節約支出的命令下,徐寶好幾天沒有吃到肉了,更嚴重的是,大兵們不能再給大貓去山上抓兔子了,因爲外頭打戰太危險要整兵訓練,可是家裡也沒有肉。
終於五天過去了,徐寶嗷嗷的找大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大哥,怎麼辦,怎麼辦?”
吳安國本來心裡就高度緊張,看小丫頭哭的這麼傷心,更緊張了,一把抱過小丫頭問道:“怎麼了?小寶你別嚇我發生什麼事了?”
徐寶淚水不要錢一樣狂飆,不管不顧的拖着忙公事的老公往大貓的宅子去了,到了那裡,只見一隻老虎居然閉着眼睛四腳朝天的躺着。
“大哥,你快看啊,大貓死了,他沒有肉吃,一定是餓死了,你快點去叫大夫來,給大貓看看,還有沒有救!”徐寶是真的傷心,她很喜歡大貓的,大貓還能磨面呢。
一個大夫顫巍巍的趕來了,看到圍牆裡的四腳朝天的老虎,嚇的腿更軟了,一聽那老虎是餓暈的,直接跪地求饒:“軍爺,小的已經快60了,小的肉老的很,不好吃啊,太太,饒命啊!東街那邊有個大夫,年輕,軍爺您去找他來吧……”
最後沒有辦法,這大夫竭力嘶底的哭,把自己哭暈過去了,只好去找那年輕的大夫。
年輕的大夫一來看到那老虎,連話都沒有開始說,就直接暈過去了。
然後徐寶哭的更大聲了,哭溼了吳安國胸前的軍裝,沒有辦法他只好繼續派手下去找大夫。
結果一個個大夫來了看到老虎暈了,都暈了,門口已經疊着六七個大夫了,這樣下去沒有辦法。
徐寶哭的都沒眼淚了,想起來,最早的大戶人家,閨女看病都是躲在牀上,伸出一隻手,讓大夫把脈的。
於是就讓五十個手下把暈過去的大貓擡到牀上,蓋上被子,放下牀帳,把大貓的一個爪爪放在外頭,然後再去派人去請大夫。
附近的大夫都請完了,只有一個藥鋪有一個坐堂大夫,老態龍鍾,活動不方便,平日不出診。但是曲陽縣最大的官要請,他就算不會走路也要被擡着來。
老大夫一進屋,看到這個架勢,軍爺和太太都傷心的站在那裡,牀帳蓋的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是誰,他老眼昏花,還要士兵攙扶着,不過禮數還算周全,和吳安國、徐寶分別行了個禮道:“軍爺、太太,這把脈要安靜,閒雜人等最好在外面等。”
徐寶搖搖頭,吳安國更是搖頭,他怕萬一老虎醒了,把這大夫一口吃了。
大夫嘆了口氣,沒辦法,就開始把脈了,他很懂禮數,沒有掀開牀帳,只是伸手進去摸到了老虎的胳膊。
大夫心道:怪喳喳,這麼多年行醫,沒有見過哪家姑娘毛這麼多的,而且這脈象總是摸不準,感覺跳動的快得很,氣血很足啊!他拿了條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轉頭看到一邊的軍爺和太太一臉緊張的樣子,懷疑是不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的醫術在退步。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他裝模作樣的又摸了一會脈,這會連脈象都摸不準了,老大夫流汗更多了,但是憑藉多年坑蒙拐騙的經驗,他站起來,不慌不忙的說:“氣血過旺,焦慮攻心,沒啥大礙,等我開兩幅藥喝下去就好了。”
因爲這位老大夫是唯一願意開藥的大夫了,只有死貓當活貓醫了。
老大夫開了藥,徐寶讓手下把藥給大貓逛下去,怕大貓吃藥苦,在這個緊張的時候,還特意給它準備了一大塊生肉。準備給它吃完藥的時候吃。
吃完藥大貓一點動靜都沒有,徐寶把生肉丟了進去,大貓聞到血腥的肉香味,骨碌的就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嗷嗷的叫兩句,開始吃肉了。
徐寶認爲是那大夫治好她的大貓的,堅持要給那老大夫送牌匾,華佗再世。那老大夫很得意,聽到徐寶說:“你居然把我家大貓的病都給治好了,你太厲害了。”
老大夫謙虛的說:“哪裡,哪裡!”
然後就問爲毛姑娘家名字叫大貓。
徐寶說:“大貓不是姑娘家,大貓是隻老虎。”
結果老大夫想起來那天他摸到的那毛茸茸的手臂,當場暈過去,嚇死了。
闖禍的徐寶蹬蹬的跑回家,不敢再吭聲了。
隨着曲陽縣越來越多人混入,雖然很多都是友軍,但是這樣下去整個縣都要被吃空,而且越來越亂,於是吳安國命令:“爲了保障曲陽縣的治安,所有路過曲陽縣的士兵都必須把武器上繳,然後會發放一張武器憑證,等離開曲陽縣的時候,可以用改該憑證換回去。”
這樣做也不算過分,雖然上繳了友軍的東西,但是又不是不還,等你走了就還給你,所以沒有遇到太大的抵抗。
同時吳安國記得世清走的時候交代過,縣裡的幾家賭場的負責人都是他早期安排的心腹,打探消息什麼的,關鍵時刻用得着。他把這些人叫來,讓他們接受武器憑證作爲賭資。
於是在這樣戰亂年代,路過曲陽縣的士兵難得的過上了安靜多彩的日子,而且這裡的賭場生意繁華,一個個都是在外頭拼命的,走進去樂樂也正常。
這裡的賭場規矩很奇怪,你東西通通輸了都沒有關係,只要你能和曲陽的一位神秘先生掰手腕,能掰贏,東西就通通還給你。不知道是從來沒人輸光,還是從來沒人掰贏,總之這位神秘先生很神秘,也有好事的提出先掰手腕,弄點錢花花,反正贏了到時候都能免單,但是賭場方面迴應,表示這不符合規矩,而且最近神秘先生身子不太舒服。
士兵都是閒的蛋疼的人,越緊張刺激越,有了這個最後的挑戰做保底,更多人拼命的涌向賭場。
賭的眼睛發紅的時候,哪裡會管槍支的憑證有多重要,而且就是一張紙,拿在手上輕飄飄的,丟出去也沒有像真丟一把槍出去那麼心疼,不知不覺就都輸光了,頗有點像後世刷信用卡,花再多錢都沒有感覺。
士兵來的時候是荷槍實彈,加上乾糧和軍餉還有一些私房錢,走的時候光溜溜的一身,真是輕輕的我來的,輕輕的我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點東西。
也有光棍無賴的士兵,輸光了還真想去和那位神秘先生掰手腕。
這位士兵身高力壯,手掌拍胸脯,砰砰響!一看就是個練過的漢子,大夥都圍上去看熱鬧,想看看賭場到底說話算話不,若是掰贏手腕是不是就可以拿回所有東西。
“各位父老鄉親,出門在外講的就是個信用,我李三在這裡請大夥幫忙做個證,要是我李三贏了,老闆把東西全數奉還。”這個漢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對來看熱鬧的人喊道。
頓時獲得了一陣叫好聲和鼓掌聲。
這時候神秘先生終於姍姍來遲了,大貓好幾天沒有吃肉了,慵懶的抖抖抖一身的毛髮,喊了一句:“吼!”
立刻把那邊演講的李三先生給震住了!一反剛剛得意的模樣,抖着腿肚子說道:“這,這,這就是神秘先生?我,我,我不比了,成嗎?”
嚴重懷疑是爲了吃肉裝病的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