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微微頷首:“吃飯吧。”
夜晚睡覺倒是也不尷尬,兩人的關係本來已經到了那種地步了,你知我長短,我明你深淺。這樣的環境下兩人也不會真去做點什麼,便是那一夜無話直到清晨。
算命先生站在破屋外,氣沉丹田,嘴脣微動。
睡夢的蘇凡當即睜開了眼睛,見着自己懷裡還沒有醒過來的蘇黎世,微微一笑。爾後輕手輕腳的起身,走出了破屋。
“先生,早。”蘇凡打了個招呼。
算命先生點點頭算是還禮了,與銀花的事情讓他的心情實在振奮不起來,今天這麼一大早來這,除了喊醒蘇凡以外,也不免有幾分是因爲他夙夜未眠的緣故。
“跟上我。”
話罷,算命先生轉身而馳,蘇凡見狀立刻跟了上去,一時間兩人風馳電掣,疾奔而行。算命先生不善於武功,只是放在這羣老怪物中而言,換到別處來說,他也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怕是那些古武世家的底牌高手,也不過如此了。
起先蘇凡跟着算命先生並無太大壓力,可隨着算命先生的速度越來越快起來後,他就有些熬不住了。若是算命先生帶着他有目的的還好,可蘇凡早已經察覺到了,算命先生不過是帶着他在繞着這村莊奔跑。
練體力麼?要是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有些用處,可對於蘇凡來說早已經沒有效果了,他肌肉的潛力早已經被他開發出來了,現在他所欠缺的,是一種感悟與對武道的理解。這般跑步,沒有任何用處,要不是因爲跟不上算命先生,讓他跑上個幾天幾夜,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雖不解,可蘇凡也未曾開口問,算命先生這等前輩做的事情總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不過是因爲自己不懂而已。
“身子重了些,放輕。”算命先生輕飄飄地說道。
疾馳的蘇凡不解,這放鬆身體他還是懂得,可這放輕身子,又是怎麼個放法?輕身提氣麼,他早已經開始在用了啊。
“似羽,似空,似虛。”
蘇凡嘴中輕聲咀嚼着算命先生說的這六個字,他對武道悟性不差,不然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程度了,可算命先生說的武道,好像不單單是武道了,更多的是一種玄妙,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似羽,如何似羽?空又是如何個空法,虛與空又有什麼不同。蘇凡悟不出來,只要再沉下些氣,儘量把自己的身體變得更輕些。
算命先生也不管蘇凡有沒有悟到自己所說的三個字,依舊領着他在這村莊轉圈,跑的速度也是愈發的快,這奔走間的速度,居然開始帶出殘影來了。
跟在其後的蘇凡很爲吃力,他已經用處自己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了,可卻沒能拉近一點點與算命先生的距離,反倒是被算命先生拉的越來越遠了。
“似羽乘風,借勢而行,身本空物,虛中幻影。”
這算是算命先生對他所說的六個字做出的解釋了,蘇凡的額頭已經見汗了
,這六個字變出的十六個字,他好像懂了些,可又不是很清楚,似是而非,難以捉摸。
“先生,羽過弱水,便是飄不過,這似羽又有何用呢?”蘇凡終是按耐不住,開口詢問了。
“羽飄不過,是因爲還有物,已然空,當無礙。”
“羽本是物,可見可查可觸,如何空?”
算命先生腳下未停,頭卻是轉了過來:“物本空項,皆因念起,一念無便空,一念有便實,非你不能悟,只是你還在山中,看不清這山,你該下山。”
“下山?”蘇凡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還未悟到何爲羽空虛,可他已經明白該如何去走這路了,自古以來上山容易下山難,有路也需要慢慢走,急不得快不了,否則自會險處叢生。
“你悟了麼?”算命先生問。
“未曾悟,只是見着了一條下山的路。”蘇凡如實而答,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他的性子,自然不會在這地方逞強。
“很好。”算命先生很是滿意,好似蘇凡此時已經悟透了他所說的那般。
蘇凡很疑惑,他本以爲自己會讓算命先生,此刻算命先生卻不失望,反倒是讚賞有加,於理於情都有些說不過去。
“愚鈍也是好?”
算命先生終於停下了腳步,蘇凡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他沒有回到蘇凡的問題,反倒開口說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看那山。”算命先生指着遠處連綿的山勢。
蘇凡站定,目光投向算命先生所指之地。
“你可曾看到了什麼?”算命先生問道。
“山,樹,草。”
算命先生繼續問道:“你可知我看到了什麼?”
“不知。”蘇凡老實回答。
“我看到的是那山的脈絡,是走勢,沒有你所見着的景。你可知我所看到的便是我的,同理,你所見便是你的,我所見,告知你又能如何,終歸不是自己見着的東西,進不得心。”
蘇凡埋頭小會,隨後擡起頭來,一張臉上佈滿了笑容:“小子省得了,多謝先生。”
擺擺手,算命先生不甚在意蘇凡的感謝:“無需這多般繁文縟節,我不喜,你既知道該如何下山,也算是脫了俗道,只是要見着這山,再悟出這山,卻是很難,還需你自己多加領悟,現在和我去一個地方。”
不急不緩地兩人在翻過蜿蜒的山道後,站於一條雄偉瀑布前,那水聲蘇凡早在幾裡外就聽見了,這氣勢震山河,也難怪有古人寫詩云瀑布,疑是銀河落九天。這般壯觀景象,無論蘇凡見多少次,心底都會有種敬畏。
這天地之力,人力再如何也不會有這鬼斧神工了。
瀑布下有一人形石塊,遠遠看去好似有人學着那武俠文學中的豪傑,頂着萬鈞壓力於此修煉。
蘇凡來這後,除了擡頭看了一眼這幾十層樓高的瀑布外,就只是盯着這石塊看了,越看他越覺得這
石塊透露出一種玄妙的感覺,好像那真是一個人一樣,隨着水流的沖刷,不停換着一些個姿勢,如高手出招,至簡至奇。
“方纔你悟出了下山的路,這點很好。現在,我要教你該如何上山了。”算命先生面朝着瀑布,眼神沉靜如水。
“站到那瀑布下去,與石人並肩而立,什麼時候站穩了,我再教你下一步如何。”
蘇凡不言語,心中無畏懼,有的是一種興奮。與這天地之力去爭個長短高低,必然其樂無窮。
左腳堅定的跨出了一步,這一步走的很慢,花去了好幾秒的時間。隨後步伐的交替就快了,從瀑布下的水潭去那石人處,中間有條石塊搭成的路,瀑布的餘威不斷沖刷着這些石塊,表面光亮如境,形狀圓潤,端的是難以站立。
踩上那石塊第一步,蘇凡直接被瀑布的餘威給衝的趔趄一顫,他本能的收回的邁出的腳,回到實地上,這才避免的滑下譚中成爲落湯雞的後果。
算命先生皺眉:“下一次,不準收回。壯士當去兮,碎山開路,無復返的道理。”
蘇凡點頭,這抽腳雖是因本能,他的心底並未懼怕,可這無論是何緣故,他已然是退了。壯士,當一往無前。
深深吸了一口氣,爾後沉住這身子。蘇凡再一次踏出了腳步,這一次他的一隻腳站在石塊上,頂着瀑布的餘威,身體顫抖卻也堅持了下來。萬事開頭來沒錯,可會不斷增加的壓力,讓這開頭的難看起來也沒什麼了。
第二隻腳也踏上了石塊,不到一秒,這圓潤的石塊便讓得蘇凡滑落入了這水潭當中。這等難度,只怕常人是難以想象了。
被湍急的水流衝了十來米,蘇凡才在這水中穩住了身形,隨後慢慢遊回了石塊旁,雙手用力抱住了石塊,避免自己再一次被沖走的命運,這逆流而上,他的雙臂隱約有些發疼了。與人鬥,費的是心裡體力,這與天鬥,要的是一股堅韌不拔。
“學這上山的路數,你約莫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後還有別的事情等着你,這村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們也只能待上一個月,除非有一天,你的武道大成,過了這裡的考驗,不然一個月後,你們一定要離開,任誰也不能壞了這裡的規矩。”
算命先生的話,給蘇凡進一步加大了壓力,本欲思索有無巧妙辦法的他,只得再一次爬上了石塊,這一次他待的久些了,雙腳於石塊上馬步而蹲,讓他撐了三秒,三秒後隨着落水的聲音,他被衝退了八米爾後穩住身形。
蘇凡與這石塊槓上了,落下水後,他又爬了上去。接着又被沖刷了下來,增加的時間,不到一秒。
這石塊,共有九塊。取的是那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九爲大成,不做十的道理。蘇凡只有三天,過這石塊需多久,算命先生不知,只是他很明白,自己這樣的做法,實則有些揠苗助長之意了。
無奈何,一個月的規定誰也不能破,蘇凡在這瀑布下能有的只有三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