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果子?尤南哲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卻又好像在哪裡聽到過一般,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他想了想,把嘴巴輕輕靠在了陳御的耳邊說:“老婆,不要去看我說的那東西,你幫我回想一下古文上的記載。有個果子,我感覺很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你聽好,方莖圓葉,開黃花而有絨毛,有映像麼?”
“是不是果實像楝的果實?”陳御想了想,倒是想起一樣東西來。
經過陳御這麼一提醒,尤南哲頓時就知道這是什麼了。這是櫪果!《山海經》記載:又東二十里,曰歷兒之山,其上多橿,多杤木,是木也,方莖而員葉,黃華而毛,其實如楝,服之不忘。傳說吃了這東西能過目不忘,記憶絕倫。
他忍不住擡頭看向黑暗中的攤主,卻見攤主舉起手指指向了陳御的頭部。不行,怎麼能要自己老婆的頭......。等等!尤南哲突然想到了什麼,剛纔第二個攤主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加上剛纔第三個攤主指向了老婆的頭,不!是鬢角!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陳御彆着的那朵妖豔的紫色花朵,這是彼岸花?他取下了這朵花,然後看向攤主,攤主黑影果然點了點頭。
他沒有急着交換,還是看向了其他幾樣東西。當他目光掃過一根蘭花一般的草時,目光突然就停住了。這根同樣方莖黃花的根莖上卻結了一個赤紅色的果實。他笑着在陳御耳邊唸了一段話:“《山海經·中山經》:青要之山 有草焉,其狀如葌,而方莖、黃華、赤實,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葌就是蘭草,這荀草果就是山海經中女性們的第一恩物,吃了之後會越來越美麗。陳御一個女性哪裡經得起這個誘惑,急忙捏了幾下他的手腕。
他將自己和陳御的彼岸花都放在了攤位上,兩個小小的果實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就在此時,他腦子突然一懵,轉頭就要帶着陳御往來路走去。那攤主嘆息了一聲,對着尤南哲一點。他手中的兩個果實突兀的飛起,黃色的那顆飛進了尤南哲的嘴裡,而赤紅色的那顆則飛進了陳御的嘴裡。
果實入口而化,一股清流瞬間流入了他的神海,神志頓時一片清明。從尤南哲出生那刻起的每一道光、每一個聲音、每個字都如歸入總藏的書籍一般分門別類分開,隨時可以供他調閱。同時之前一些被矇蔽的記憶也被瞬間打開。
一段畫面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記憶裡:他擁着陳御剛剛走進了老花園,一輛大卡突然衝破了院牆將他們壓在了下面,接下來是劇痛和一片黑暗。
恍惚中鎖鏈聲響起,從無盡虛空裡飛出兩道無盡長的鎖鏈鎖住了尤南哲和陳御的魂魄,卷着他們向下方急速的下沉。就在這時,虛空突然傳來一聲怒吼:“何方妖孽,如此大膽?”
捲住他們的鎖鏈突然散開,一道龐大的綠影閃過。他們就出現在了一條奇異的路上,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死亡,記憶回到了死前那刻,他們在那條路上相擁親吻,還莫名其妙的互相採了一朵彼岸花。而在他們採下花朵的那刻,無盡的怒吼從他們身後傳來,他們卻恍若未聞,對一道綠色怪影攔下無數陰魂的畫面也視而不見。直到他們來到了這處鬼市之中,在他們買下攤主的物品後,他再次失去了意識就要帶着陳御向來路走去。來路有什麼?那條綠色的怪影!幕後的黑手!尤南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步,果然自己是飄着的。他又在陳御耳邊說了幾句,陳御也是驚呼一聲,隨後就是一陣悲泣。
“多謝先生相救!”尤南哲顧不得悲切,他再次對陳御耳語幾句,兩人便雙雙向攤主拱手相謝。
此時,一聲淒厲的呼嚎從鬼市外響起,似乎有東西在猛烈的衝擊着什麼屏障,幾乎所有的攤主都向他們的來路看去。所有攤位上的青銅燈焰都在搖晃,明滅不定。
有幾個攤主把手一招,白布攤位頓時不見,攤主也隨即消失。
正在惶恐之際,就聽身前的三號攤主嘆息一聲道:“三千年了,某終於換到了兩朵彼岸花,我與內子相見之日不遠矣。你二人既了我執念,那便持着這燈一直向前吧。記住!切莫回頭,若是燈滅了,便是那東西追了下來,便砸了這燈就是了。”
攤主一揮手,白布攤位和他都消失不見,唯獨一盞明滅不定的青銅燈留在了原地。
尤南哲急忙撿起青銅燈,拉着陳御就往前路跑去。這時鬼市裡的攤主們幾乎已經都離開了。而隨着攤主們的離開,攔住那東西的屏障也似乎變得薄弱了起來。
兩人依照那攤主所言,一路不回頭,飛快的舉着青銅燈在青石小道上奔走着。也不知道奔跑了有多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韓爸的聲音:“尤南哲,你帶着我閨女要到哪裡去?”
陳御一時不慎就要轉頭,卻猛的被尤南哲將她的腦袋擁入了懷裡。陳御臉色一白,知道自己剛纔是差點中了道。她衝尤南哲點點頭,和尤南哲再次加快了速度。
韓家人、薛家人的聲音紛紛出現在他們身後,他們全部置若罔聞,全力奔跑着。終於,一聲怒吼傳來,似乎有什麼東西侵入了青銅燈光籠罩的範圍之內,青銅燈焰開始劇烈的閃爍,一個淒厲的聲音也在他們的身後慘呼。
波~,燈焰終於熄滅了。尤南哲不待身後那東西緩過勁來,一手抱住陳御,另一手就把已經熄滅的青銅燈狠狠的砸在了青石小路上。
腳下的青石小路瞬間消失不見,化作了一條巨大渾濁的河流,無數只蒼白的手臂從河流衝伸出,向他們兩個抓來。碎裂的青銅燈化作了一條清光裹住了兩人飛速的飛上了天空。
此時已經飛高的兩人,聽見腳下那個東西傳來了萬分驚恐的聲音。
他們低頭一看,一股頓覺毛骨悚然。那是一隻巨大的綠毛怪物,但是牠的體型相對於腳下這條昏暗的河流來說,卻太過渺小了。無窮無盡、密密麻麻的蒼白手臂抓住了祂,將祂往河裡拉去。祂的身軀剛剛接觸到昏黃的河水,入水的部分就化成了黑氣在消散,那怪物驚恐萬分的慘叫着,不到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被河水融化得乾乾淨淨。
尤南哲和陳御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想到:這就是忘川裡的黃泉河!
清光帶着他們似乎穿越了無盡的虛空和宇宙,然後波的一聲破滅開來,他們的知覺紛紛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