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差一點就要成爲自己便宜老丈人的陳梓陽,龐勁東的臉色有些潮紅了,支支吾吾的回答:“我……冰晗就像我的小妹妹……”
陳梓陽雖然氣質高傲,但是待人還算和藹。他說:“冰晗能夠有你這樣一個哥哥,是一件好事!她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永遠也長不大,希望你能夠多教教她!”
“一定!一定!”龐勁東連連答應。
龐勁東原本以爲,陳梓陽會很戒備自己的女兒與異性接觸,但是至少在表面上,陳梓陽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儘管如此,龐勁東也無法在這種氛圍裡繼續忍受下去,向陳宇博和陳梓陽告辭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先告辭了,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兩位叔叔!”
看着龐勁東幾乎是連滾帶爬逃離開的樣子,陳宇博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年輕人……”
陳梓陽一蹙眉頭,奇怪的問:“爲什麼這麼說?”
“這個龐勁東如果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知道你對他的事業會很有幫助,把握機會和你多多交流。結果卻好像見到瘟神一樣,竟然這樣掉頭跑了!”
陳宇博和黃良友這對連襟,與陳梓陽的關係都非常好。只不過陳梓陽是認識黃良友在前,後來通過黃良友又認識了陳宇博。由於大家關係十分熟稔,因此對於陳宇博熱衷的這種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陳梓陽並不介意。
陳梓陽看了看對方失望的表情,笑着說:“你把他引薦給我,恐怕不是想做伯樂那麼簡單吧?”
陳宇博乾笑兩聲,問:“你覺得這個年輕人怎麼樣?”
“還不錯。”點了點頭,陳宇博補充說:“面貌俊朗,可以算作一流的;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才幹也是不錯的;目光雖然精明,但是並不飄忽,人品應該也靠得住。”
“我就知道,你看人的目光一向是很準!”頓了度,陳宇博提醒道:“他和你女兒的關係很好!”
“我早就知道冰晗有這樣一位朋友,只是沒怎麼在意,沒有想到老兄你比我更加關心啊!”
陳宇博咳嗽了兩聲,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暗示什麼:“我的這個侄女,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聽到陳宇博的這句話,陳梓陽感到有些苦笑不得,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堂堂的外管局長,竟然扯起紅線要當月老了。不過他們這些人,很少會毫無目的的去做一件事,加之經得多見得廣,看待任何事情都可以探求到更深一層。陳梓陽揣摩得到,陳宇博是想要藉此來拉攏龐勁東。
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代,豪門大家子女的婚姻,仍然格外講求門當戶對,因爲這裡面蘊含着通過婚姻關係建立或鞏固同盟的意義。雖然子女們通常有婚姻自主權,但是卻也要獲得家中長輩的認可。一意孤行當然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是身處一個大家族中,從此就要面臨被打入冷宮的可能。
相比之下,倒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們,在婚姻選擇上還是很幸福的。
事實上,豪門子女們本人出於把家族事業發揚光大的考慮,那些不能對此有所助益的人,根本就不納入考慮範圍之內。因此那些大家閨秀下嫁窮小子,豪門貴公子迎娶貧家女的俗套故事,只能存在與小說和電影中,絕難在現實中看到。
由於政治體制的原因,大陸的富豪階層是新興的,執掌着家族事業的往往就是創業者本人,其中很多人當年就是從社會最底層發展起來的。加之沒有長久的傳承,缺乏家族內長時間爭權奪利的傳統和經驗,因此即便對於那些大家族而言,這些因素也要淡薄許多。
但是陳氏家族則不然,其先祖漂洋過海到了南洋,歷經幾代人數百年的發展,不僅奠定了雄厚的事業基礎,自身也開枝散葉,演變成爲一個龐大的家族。
今天回到國內並立足於此的,只是其中的一支,但是規模也已經不小了。他們把身在南洋時的許多傳統帶了進來,例如在子女的婚姻問題上,規矩遠比大陸本土的豪門苛刻得多。
對於陳宇博的這個用意,陳梓陽是很理解的。雖然他與龐勁東只有剛剛的片刻接觸,但是很多傳聞早已飛入他的耳朵。如果真的要擇婿,龐勁東這樣的人,未嘗不是不可考慮的。
只不過,陳梓陽對自己的這個女兒是異常寵溺的,從小到大,從不曾違逆了她的意思。在其未來婚姻這樣的問題上,更是不願多加干涉。
這種在外人看來難以理解的嬌寵,其實包含着陳梓陽難以言喻的情感。
陳梓陽的夫人在誕下陳冰晗之後不久就駕鶴西去,與先妻感情至厚的陳梓陽,此後就不曾續絃,完全把陳冰晗當作了其母親生命的延續。而陳冰晗偏偏與自己母親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讓陳梓陽實在無法嚴厲起來。做爲家族中的幼女,又奪得萬千寵愛於一身,因此時間一長,他也就索性聽之任之了。
不過幸運的是,陳冰晗雖然總是一副小孩子心性,卻沒有被養成大小姐脾氣,這也讓陳梓陽感到很心安。
陳梓陽搖了搖頭,對陳宇博說:“冰晗現在還小,等大一大再說也不晚!”
“在父母的眼裡,孩子永遠是孩子,永遠也長不大!”陳宇博輕輕拍了拍陳梓陽的肩膀,緩緩的說:“其實說小,也不算是很小,至少眼看就到法定結婚年齡了。我聽說在你們東南亞那邊,女孩是十七八歲就出嫁,是很正常的事……”
“那是過去了……”陳梓陽擺了擺手,繼續說:“而且我尊重冰晗自己的意思。現在就選擇也好,等到將來再說也罷,我都希望她能夠自己做出選擇。”
陳宇博是在掌握了充足事實的基礎上,才安排了今天的這一切。他知道陳冰晗經常出入龐勁東的公司和家裡,甚至還很有一點纏住龐勁東的意思。如果說陳冰晗對龐勁東沒有意思,說出來鬼都不信。但是事情雖然如此,他卻不能直截了當把這些告訴陳梓陽,儘管陳梓陽自己可能也有所瞭解。
於是陳宇博採用了迂迴戰術:“冰晗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如果對異性沒有好感,是不會成爲好朋友的,這時只要推上一把就可以了。當然你可以等到冰晗長大後,自己做出選擇,但是你敢肯定她的選擇就一定是正確的嗎?何妨你不先替她做出正確的選擇,尋找一個你和她都能夠接受的呢?”
儘管對陳宇博的這種苦口婆心感到很無奈,但是陳梓陽必須承認,這段話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以冰晗現在的情況,還是可以服從長輩的,如果將來年紀大了,性情變得叛逆起來,偏偏選擇一斷自毀前程的婚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見陳梓陽不出聲了,陳宇博再接再厲:“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做父母對待子女婚姻的態度,無外乎是希望他們能夠幸福,配偶能夠對家族有所助益……”陳宇博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陳梓陽一眼。
這句話再次觸動了陳梓陽的心坎,因爲陳宇博事實上是在暗示他的家族內部的問題。
陳梓陽作爲家族中的長子,表面上執掌着家族的事業,無論何時都代表着家族的整體,實則大權旁落,很多生意都操縱在幾個弟弟的手裡。而且他在家族內部的根基很淺薄,家族企業的很多高層管理人員,多數都不是自己的嫡系。最讓陳梓陽尷尬的是,幾個弟弟很多時候都不拿他當回事。
現在家族的老爺子——也就是陳梓陽的父親、陳冰晗的祖父——還在世,可以勉強維持着這種局面,讓陳梓陽至少名義上能做家族的掌門人。但是一旦老人家過世,很難說弟兄之間是否撕破臉皮,徹底分家。到時候他就連名義上的掌門人都做不了,而且也將失去眼下的一切。
陳宇博對此瞭解得很清楚,所以才處心積慮的設計了這樣一個方案,說穿了就是讓陳梓陽找外援。他認爲這個方案的結果,將會是大家雙贏的。
陳梓陽的弟弟們暗中苦心經營了多年,才掌握了今天的根基,陳梓陽想要在內部後來居上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在這種情況下,通過外部力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倒未嘗不是上策。
只是陳梓陽在內心中還有一個顧慮:“龐勁東雖然年輕有爲,但是根基同樣很淺,是最好的選擇嗎?”
看了看陳宇博,陳梓陽輕描淡寫的說:“像龐勁東這樣的年輕人,如今其實並不少!”
陳梓陽明白,陳宇博能夠把龐勁東帶到自己的面前,肯定是有深遠的考慮的,但是就眼下自己瞭解到的而言,龐勁東並不能說是最出衆的,而且也不是唯一的人選。因此他的這句話是在旁敲側擊的,想看看陳宇博對龐勁東這個人,是否能夠吐露出一些更有價值的東西。
陳宇博揣摩到陳梓陽的這層用意,他能夠對龐勁東情有獨鍾,在更大程度上是因爲其與國總統候選人安德森之間的關係。
能夠參與競選總統,就必然在這個超級大國有很強大的勢力,就算將來競選失敗,這層關係也是相當重要的。而如果競選成功,那麼可能帶來的利益就難以估量了。
就在赴宴之前,陳宇博又得到了一條消息,龐勁東在國正緊鑼密鼓的籌備一傢俱有軍事色彩的保安公司,而在暗中爲其保駕護航的正是安德森。這不僅證實了他此前猜測的正確性,同時也說明了龐勁東與安德森之間關係的密切程度,還要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但是這些事情,陳宇博不能也無法對陳梓陽明言。他嘆了一口氣,對陳梓陽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家好,你好好想想吧!”
陳梓陽正要說話,無意間發現自己的女兒正慢吞吞的向自己走來。她低着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偶爾停下來,用腳踢飛地上的小石子。
“寶貝,你怎麼了?”陳梓陽招呼一聲。
陳冰晗擡頭看見父親,硬擠出一絲笑容:“沒事,我挺好!”
陳梓陽關切的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哪裡想得到,陳冰晗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心裡不舒服。
陳冰晗目睹了那場難以想象的景象之後,着實受到了震撼。如果說她過去對男女之事有些好奇,今天身臨其境的感受一番,而且差點成爲其中的女主角之後,她多少有些感到噁心。以致都沒有想法去弄清楚,究竟爲什麼會發生這一幕。
但是另一方面,看到龐勁東與金玲玲之間的那一切,陳冰晗的心頭有種酸酸的感覺。
陳冰晗難以對父親啓齒這些事,只得搖了搖頭說:“有點頭暈!”
“那就去休息一會吧!”陳梓陽說罷,告訴陳宇博:“失陪一會!”
陳宇博微微頷首:“好!”
陳梓陽走開之後,黃良友湊了過來,問:“怎麼樣?”
黃良友說話仍然帶着厚重的酒氣,臉色也仍然通紅,看來還沒有從酒勁中醒來,這讓陳宇博多少有些厭惡。
陳宇博嘆了一口氣,回答說:“陳梓陽多少有些心動了,但是龐勁東這小子……”
“他怎麼了?”
“我原本以爲他是個聰明人……”
黃良友仍然不解其意:“他做了什麼蠢事?”
陳宇博本來以爲,只要自己把陳梓陽帶到龐勁東面前,龐勁東一定會不失時機的攀交。只要自己把陳梓陽這裡的工作做通,陳冰晗對龐勁東又很有好感,他不相信龐勁東會不樂於做陳氏家族的乘龍快婿。但是卻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會是這樣一種表現,讓他的計劃徹底落空。
必須承認的是,陳宇博的這個安排是很妥當的。如果換做是其他很多人,此時恐怕已經與陳梓陽攜手言歡了。但他的失策之處在於,依照自己身邊的人來設定龐勁東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