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四天,兩個狠心的老鴇不給仙鶴一口飯吃、一口水喝。
我和鳳仙姐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只要一有空兒,就到黑屋門口去探望。起先,只聽仙鶴輕輕呼喚鳳仙姐和我的名字。我們喊她,她卻沒有迴音,看來她的神智已非常混亂。漸漸地,就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鳳仙姐急得去找尖嘴猴說理,兩人越說越僵,竟大吵起來。尖嘴猴傲橫地說:#39;我的女兒,是死是活,不用你管!#39;
鳳仙說:#39;你們把仙鶴逼瘋,又要把她餓死,我要去告你們!#39;
獨眼龍財大氣粗地在一旁咋呼:#39;你有那個膽子和能耐只管去告,老孃陪着!#39;
鳳仙還要和她們爭執,被胖女人連哄帶勸地拉走了。
仙鶴姐的悲劇引起妓院姐妹們的深深同情,她雖然逃跑未遂,但爲我們樹立了榜樣,指出了一條生路。幾天來,大家一直關心着仙鶴的安危。
自從從特等妓院回來,鳳仙姐便得了嚴重的婦女病,她面黃肌瘦,整天吃藥。爲了拯救仙鶴,她帶病接待了法院的律師錢先生,她留錢先生住宿,殷勤奉承,錢先生的花銷費用全記在她的帳上。夜間,她在枕邊哭訴了仙鶴的冤案,託錢先生幫助申訴。錢先生滿口答應。誰知白睡了一宿,那個錢先生竟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了。
五天後,在鳳仙姐和我的奔走催促下,尖嘴猴終於領我們去打開了黑屋的門。
屋裡一團漆黑,沒有一點動靜,顯得陰森可怕。這間讓我兩進兩出的女牢裡,不知懲治過多少苦難的姐妹。
一股難聞的臭味直鑽鼻孔,好一會,我們才適應了這黑暗的環境。我們一看牀上沒人,一種不祥的徵兆涌現腦際,忽然我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個人,不由驚叫起來。
仙鶴姐不知什麼時候已從牀上掉在地上,身子佝僂着,早已僵硬了。帶血的頭髮和臉粘在一起,五官已辨認不清了。她那裸的身上,被皮鞭抽打的一道道血印子,已經變成像小溪一樣的一道道凹槽,每個凹槽裡都生滿了蛆蟲,白花花地蠕動着。那刺鼻子的臭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尖嘴猴兩口子見這情景,一言不發,忙捂着鼻子跑出黑屋。我和鳳仙姐趴在仙鶴身上,嚎啕痛哭起來。
哭了好大一會,鳳仙姐擡頭見那兩個老鴇一副不涼不酸的樣子,更氣得兩眼通紅,她突然也像瘋了一樣,跑到獨眼龍跟前,#39;乒#39;#39;乓#39;扇了女老鴇兩個耳光,嘴裡罵着:#39;你們這夥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禽獸,今天我跟你們拼了!#39;
離黑屋不遠就是廚房。鳳仙這時也和仙鶴一樣,氣得半瘋半魔了。她飛快地跑進廚房,拿起菜刀,就要和兩個老鴇拼命。
鳳仙只顧瘋狂地跑着,卻沒有提防緊跟在後面的尖嘴猴。尖嘴猴有了仙鶴的教訓,這回要先發制人。他見鳳仙抄起了菜刀,忙從煤堆上拿起一根捅爐子的火棍,這根鐵棍有酒盅粗細,三四尺長,他照定鳳仙的兩條腿,狠狠地橫掃過去。鐵棍正打在鳳仙的膝蓋骨上,鳳仙姐#39;哎喲#39;一聲,倒在地上。
這時,胖女人聞訊趕來,見尖嘴猴打壞了她的紅姑娘,折斷了她的搖錢樹,也氣炸了,二話不說,上去照尖嘴猴#39;啪啪#39;就是幾巴掌。她又低下頭,往尖嘴猴懷裡撞。尖嘴猴寄住在人家屋檐下,又自知理虧,捂着臉蛋子,愣愣地不敢還手。
偏巧,獨眼龍也從後面跑上來,見胖女人正打她的丈夫。常說:#39;掮客向販子,老婆向漢子#39;,她可忍不了這口氣,上去一把揪住胖女人的鳳凰頭,撕撓起來。胖女人體胖身子笨,可沒有獨眼龍的邪勁兒,幾下子就被她打倒在地。兩個女人倒在地上,滾開了屎蛋兒。
這場架越打越兇,越打越熱鬧,誰都不敢上手兒。後來,還是由金剛鑽出面,才拉開了這兩個像瘋狗一樣的女人。
胖女人身爲房主,手下的人被打,自己又捱了打,理兒全佔了,那潑婦罵街的刁勁也使上了。不斷地高聲叫罵,聲言要到法院告狀,打完官司馬上叫趙家滾蛋。
胖女人這一咋呼,可把這一對嚇傻啦。人家十分理佔着九分,再說又吃了虧,馬上叫他們挪窩,房子也不現成。於是,他們就託金剛鑽從中調和。金剛鑽憑着一張油嘴,在兩家之間來回撮合,結果是狗咬狗,兩嘴毛,尖嘴猴賠了胖女人一萬塊錢纔算了事。
兩家老鴇只顧爲錢財爭鬥,誰顧得去管鳳仙姐姐,我守在鳳仙姐身旁。見鳳仙姐疼得昏死過去,忙呼喚姐妹們趕來急救,衆姐妹七手八腳,把鳳仙擡回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