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橋五

“一邊踉蹌前行,一邊重整旗鼓。”——《陰火》

手機鈴聲響起,蕭景坤一個激靈,彷彿被一道閃着八百萬伏白光的巨型閃電從天而降的擊中,他猛地驚坐起來,又閉上眼倒在牀上,手在牀上摸了一通,終於抓住手機:“喂——”

“蕭總,瑞利貨艙那邊派人來,送了幾份文件讓您過目,”助理輕聲細語的問,“您看是給您送過去?還是等您來公司?”

“瑞利貨艙?”蕭景坤驟然睜眼,思索片刻,“我去公司。”

蕭景坤洗漱完畢,拉開主臥門,朝客臥看了一眼,徑直走過去敲了敲門,沒有反應,又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反應,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咣噹”一聲推開客臥門,宣辰穿着他的白色襯衫躺在牀上,露出雪白的大長腿,秀髮散落在枕頭上,眉眼如畫,膚白若雪,粉紅的脣,秀挺的鼻,像是還在夢裡一般,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意。

就在這瞬間,原本還在夢裡的宣辰突然驚醒,跟正在看她的蕭景坤四目相對。

“······蕭隊,你怎麼?”兩人對視良久,宣辰才發現自己衣不覆體,忙扯着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進來了,我的,衣服呢?”

蕭景坤沒忍住,笑了起來,眼前的場景讓他感覺到像是自己要非禮借住在他家的小姑娘似的,不過方纔他自己好像確實有些被美人臥榻圖給驚豔到了,他趕緊忍着笑:“都見過家長了,你是我女朋友,將來會成爲我的人,就差領證得到國家認可,怎麼還含羞啊,怕我提前和你洞房花燭夜不成?”

宣辰眨了眨眼,覺得此話有些道理,繼而低着頭輕輕的說道:“我的,衣服?”

蕭景坤衝她一笑,眼神滿是柔情:“我去一趟公司,記得吃早餐,等我回來和你一起去淺水灣。”

他轉身走到門口,突然扭頭衝了過來把宣辰撲在牀上,在她脣上親了一下,在宣辰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迅速起身離開了房間,幾分鐘後,蕭景坤駕着祥雲離開家門,開着寶馬朝恆通飛馳而去。

唐司所在的醫院,有交警在處理一些後續的事情,宣辰打電話問了一下唐司的情況,交警說她基本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車禍受了些刺激還有些眩暈,眼下可以接受詢問和調查。

宣辰掛了電話,準備去廚房做點吃的,正打開手機點百度,宣悟空懶洋洋的搖晃着進來了。

宣大聖可能是到了新的環境有些樂不思蜀,撅着屁股搖搖晃晃的心情看似頗爲愉悅,在宣辰腿邊蹭來蹭去,瞪着圓溜溜的黑眼珠望着宣辰,宣大聖很難得的這麼乖巧的拋給宣辰這樣的眼神,宣辰放下手機,蹲了下來,把手覆在宣悟空順滑的脊背上:“你說你怎麼換了個環境,就性情大變了呢,媽媽給你這個宣悟空的名號就是喜歡你大鬧天宮的勇猛和膽識,你不能因爲富貴而移了心性,忘了人民警察家榮寵的職責和天性。”

宣悟空黑葡萄似的又圓又大的琉璃水晶眼閃出一道耀眼的光“汪汪汪”的叫了幾聲,只見宣大聖後抓帶着毛茸茸的雪球身體猛地一個九十度旋轉,七十二般變化似的叼着一根“王中王”火腿腸,跳着宣大聖標誌的順拐短粗腿晃晃悠悠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歡天喜地的咬着腸又朝宣辰撲過來往她腿上扒——求抱抱。

宣悟空難伺候,雞肉腸不吃,普通火腿腸不吃,只吃王中王,還要精裝的,和不吃方便麪、麥當勞、肯德基的蕭景坤如出一轍。

“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挑三揀四,你們怎麼這麼挑剔,媽媽的勤儉節約優良傳統都毀在你們身上了,就知道聯合起來造反,小沒良心的,嗯?小東西,討厭!再這麼挑嘴,媽媽就不要你!”

宣悟空“汪汪”幾聲,反對加抗議。

宣辰:“抗什麼議?還叫?”

宣悟空和宣辰對視了良久,宣悟空妥協了,耷拉着耳朵,渾身雪白的長毛隨着胖乎乎的身體搖晃着慢悠悠的跑過來抱住宣辰的褲腿。

宣辰抓了一把狗糧放到宣悟空的碗裡,有奶便是娘,宣悟空看見糧食,頓時顯出大鬧天宮的氣勢,活蹦亂跳的從宣辰胳膊上來回噌,變臉技能超穩、準、狠,旋即又和宣辰親密無間的膩歪上。

沒心沒肺的宣悟空天真無邪的和宣辰鳳毛麟角般撒着嬌。

宣辰拿了一盒牛奶和一個吐司麪包,一口麪包一口奶的對付着,“蕭景坤說一會和我去淺水灣,有這位神探男朋友兼市局刑偵大隊顧問在,當然好,只是,”她一想到早上被蕭景坤肆無忌憚的看了個通透,還張狂大膽的沒事就撩,還有他那張長得俊美的似笑非笑的神顏臉,她就心裡控住不住的抓狂,“蕭景坤那王八蛋要是再這麼厚顏無恥不知天高地厚的招惹本上神,就別怪本上神使狠招了。”

蕭景坤可能是有史以來到辦公室最早的一次,他在助理驚詫的目光裡施展鐵掌水上漂,身體還未落至辦公桌後的軟皮轉椅,就開口問道:“瑞利貨艙的資料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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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助理小碎步跑了進來,把幾份資料放在蕭景坤辦公桌上,旋即退出辦公室關好門,蕭景坤拿起桌上資料,看着看着,劍眉不由得凝了起來。

少頃,他閉上眼靠在軟皮轉椅裡,腦海裡記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件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八月二十九日,每組六名公安人員、十名武警組成的二十個抓捕組化裝潛入一條老街的附近,大部隊在三十日到了離博水街數十公里遠的珊莎林農場。戰士們抓捕到嫌犯,整整潛伏了三日,等到八月三十一日凌晨七點,嚴打行動正式開始。二十個抓捕組同時逼近二十個罪大惡極罪犯的家。幾千名武裝警察包圍了寬達三十公里的博水牛村。博水街的大毒梟們用販毒的高額利潤修築了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式別墅,建築奇異的亭、臺、樓閣間暗藏着地道、夾皮牆、炮樓,架設着機關槍,鋼筋水泥的碉堡,易守難攻。

這是一名犯罪嫌犯的豪華堡壘。

犯罪分子曹平,曾販毒、販槍、打砸公安分局、炸傷公安幹警,在抓捕過程中他一直在進行激烈的抵抗。曹平的住宅工事堅固,有兩道高牆,兩道鐵門,樓上樓下囤積了大量武器彈藥,室內有緊急通道、夾皮牆,院內水井中還有藏身暗道,曹平睡覺時手槍壓在枕頭下,牀頭靠着一把槍,臥室裡還放着手榴彈,他以火箭筒、手榴彈、步式槍等多種武器頑抗,經過激烈戰鬥,曹平被當場擊斃。

另外一個犯罪嫌犯的住宅。

由於毒販的準備充分,公安幹警沒有重型武器,沒有裝甲車掩護,缺乏防彈背心。在圍殲大毒梟馬總林的戰鬥中,公安幹警付出了沉重代價:樑思宇、高文遠、李勇平壯烈犧牲,多名戰士受傷。

但,戰鬥仍要繼續。

在嚴打的第二階段,總指揮部實施強大軍事威懾下的政治進攻,廣陵市局總指揮部調來的防爆裝甲車開到了戰鬥第一線,高倍紅外線夜視儀安裝就緒,100件防彈背心運到了指揮部,此時消防部隊到位,給犯罪分子做政治思想工作是我們的老傳統和一大法寶,現在,禁毒工作隊開進了安源街,一戶一戶地宣傳公告精神和寬大政策,強大軍事壓力下的攻心策略取得成功,不費一槍一彈,已逃進山中的三百多罪犯下山投案自首,二十個販毒集團,九百多名犯罪分子也相繼交待罪行。毒販的犯罪行爲是驚人的,章其衛一次藏槍十五支,女犯罪嫌疑人鄒紅靜一人交槍兩百八十二支,從毒販頭目王宏輝的雞窩裡搜出海|洛|因|39877克,章其衛一次就交出海|洛|因|85970克,安源街公認的“窮光蛋”王自強一次就吐出毒資五百萬元。

一批頑固的犯罪分子被嚴懲,博遠鎮副鎮長楊遇剛、毒販沙子新、福連州等被宣判死刑。

廣陵市局準備作戰的官兵們在博遠鎮九個村莊嚴打一百多天,抓獲懲處九百八十六名罪犯,繳獲各類槍支兩千多支,搜出毒品2千多公斤,毒資三千多萬元······

蕭景坤深吸一口氣,緩緩自語:“停雲靄靄,時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陸成江,有酒有酒,閒飲東窗,願言懷人,舟車靡從,東園之樹,枝條載榮,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斂翮閒止,好聲相和。豈無他人,念子實多。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幾十位緝毒警察因此流血犧牲,爲了祖國人民的安危,他們的親人痛失摯愛,此後痛不欲生的只能永遠追憶懷念。

眼前的瑞利貨艙,又是一個龐大的罪惡深淵!

蕭景坤離開恆通公司辦公室,在助理欠安慰的目光中邁着流雲九宮步來無影去無蹤的絕塵而去。

蕭景坤和宣辰上了省際高速,朝淺水灣方向行進。

宣辰一轉頭,有那麼一瞬間發現蕭景坤面色微凝的目視前方,他的側顏威嚴凌厲,高挺的鼻樑形狀好看的掩蓋了他內心的些許焦慮和迷茫,像是被什麼問題困擾,但他依然可以泰然自若沉着冷靜的應對任何問題。

“怎麼了,景坤?”宣辰問,“出什麼事了?”

無論是什麼事,蕭景坤都十分淡定從容,他擡起右手輕輕拍了一下宣辰的手背,收回方纔沉重的面色,悠悠的吟詩,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藏。”

宣辰“噗'的笑了起來,心說這人《詩經》定是沒少看,她溫聲說道:“要是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

少頃,她半開玩笑的看着蕭景坤:“你若是敢知情不報。”

蕭景坤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會怎樣?”

“我就順從市局最高權威的意願,”宣稱斜睨着蕭景坤,故作揶揄道,“端州公主宣辰前往番邦去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