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玉瑕一聲驚叫,忙從劉憬身上滾落,慌慌張張地整理自己。維康醫院是交通事故定點醫院,她經常辦案,沈夢又在急診,兩人早就認識。
沈夢微笑立在亭前,雙手自然垂握,一身淡雅的裝束映着身後青翠的樹林,說不出的清新自然,溫婉恬靜。
“不好意思,呵呵!”玉瑕攏好亂髮和衣裳,大咧咧地走上前,“小沈,今天這麼有空,還有心情逛公園?沒班嗎?”
“今天休息,隨便出來走走,沒想到下雨了。”沈夢淺淺一笑,迅速向劉憬看了眼。“孩子呢,沒一起來嗎?”
“哦,在那邊玩呢。”玉瑕回手指了指,不無尷尬地向劉憬望去。
“沈醫生你好。”劉憬走過去,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沈夢點了下頭,又向玉瑕露出詢問的眼光:“秦姐,原來你是男朋友啊?”
“呵,什麼男朋友,別瞎說!”玉瑕羞交加喜,頗有些手足無措,跟承認也沒什麼區別。
沈夢瞥了下劉憬,莞爾一笑:“幹嘛不承認,挺登對的,祝福你!”
“呵,那謝謝了,呵呵!”玉瑕樂得嘴都合不攏了,活脫脫一個愛傻的大丫頭。
劉憬苦笑不已,幸虧這沈醫生跟他只是一面之緣,要是跟小老虎扯上什麼關係,他有嘴都說不清了。
“不打擾你們了。”沈夢對兩人點點頭,飄然離去。
沈夢娉婷綽約的身影去遠了,兩人回過頭。劉憬冷眼瞧向身邊人,沒好氣地道:“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着?你還不信。熟人平時你想遇都遇不到,這種情況非遇上不可!”
“去!哪種情況了?”玉瑕推了他一把,“你是我老公,遇到就遇到唄,有什麼可怕的?”
“行了,以後還是注意點吧。”劉憬嘆了口聲,沒再多說。“走吧,去看看孩子。”說着話,準備跨過欄杆去草坪。
玉瑕嘻嘻一笑,從身後將他攔腰抱住。
“哎,你又幹嘛?”劉憬回着身,頭都大了。
玉瑕摟着他的腰,探頭說:“哎,告訴你個秘密!”
“你哪來那麼多秘密?回去再說吧。”
玉瑕不理,輕輕靠在他肩頭上:“劉憬,我告訴你,因爲我老公比我大,以前和他在一起,他什麼事都順着我,現在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忒象那種對等的戀愛。”
“誰跟你戀愛了!”劉憬一擰身甩開,“你咋不說你比我大呢,我還希望你什麼事都能順着我呢!”說完快步走了。
“討厭。”玉瑕輕罵了一聲,隨即歡快跟上。
兩人帶走多多,隨處逛了逛,就去遊湖了。划船售票處門前,有香蕉叫賣,說是泰國品種,每個只有手指大小,要十二塊錢一斤。多多喜歡,劉憬跟人好通講價,咬定十塊買了一斤。玉瑕拿着買好的船票,忍着笑等在一旁。
“你笑什麼?”劉憬問。
“你說呢?”玉瑕反問。
劉憬把孩子和東西遞過,很正經地說:“這東西外邊最多八塊錢一斤,今天公園都沒人,我不買他都賣不出去,給他十塊不錯了。”
玉瑕把孩子抱住,呵呵笑道:“我不是說這個,是覺得你挺會過。”
“你的意思我小氣?”劉憬斜着眼問。
玉瑕笑而不語。劉憬嘆了口氣:“玉瑕,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樣,我們在這個國家是兩種人,你給黨國幹活,我爲自己謀生。你上不上班,幹不幹活,工資一分不少;我的薪水都是磨破嘴皮子,一分一毛地掙的,我不可能不珍惜着花,這跟我什麼性格無關。”
劉憬說得一本正經,玉瑕聽後委屈了起來。
“你怎麼了?”劉憬奇怪地問。玉瑕嬌嗔道:“你女朋友是自己追的,就值得珍惜;我是自己送上門的,你就怎麼都看都不順眼,這是不是也跟性格無關?”
劉憬目瞪口呆:“你瞎聯繫什麼!這是兩碼事好不?”
“什麼兩碼事?你就是這種人!”玉瑕正抱着孩子,擡腿就踢。
劉憬連忙閃開,苦笑道:“順不順眼也是你住進我家裡,我女朋友還靠邊站呢!”
“哼!看你敢對我們娘倆不好,我這輩子都不搬了!”玉瑕咬着嘴脣,到底踢了他一腳。
三人上船。細雨後的公園處處是新鮮的顏色,空氣清涼爽快,湖水格外晶瑩。
泛着小舟在湖面輕蕩,搖着破敗的鐵槳,劉憬忽地黯然起來。他想到西藏的小湖,冰冷的雪水,刺骨的寒冷,還有郭蟈流淚的眼睛,心內又一陣唏噓和疼痛。
他忽然對緣分產生極大懷疑,爲什麼有些喜歡會錯過?有些東西卻放不開手?他不懂,也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追求是不是一種荒廢。
“想什麼呢?”玉瑕正給多多剝着小香蕉。
“沒什麼。”劉憬望着眼前的女人,忽然問道,“玉瑕,你說緣分是什麼?”玉瑕停住看着他,很快地說:“緣分就是一根看不見的線,把兩個人牽到一起。”
這回答太過空泛,劉憬望着湖面沒說話。
玉瑕深望着他,想了想道:“先別劃了,我過去坐一會兒。”說着話,抱着孩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多多嚇壞了,使勁摟着媽媽脖子。劉憬忙鬆開雙槳,把玉瑕扶到身邊會定。
“怎麼了?”劉憬問。
玉瑕把孩子放到兩腿間,剝了顆香蕉塞到她嘴裡:“你別想太多,緣分很虛無,要我看根本不存在,反正我不信。就說我和我老公,你說有沒有緣分?要說沒有,我們一起過得非常好;要說有,別人夫妻都幾十年,我們就這麼幾年,誰規定的?就憑緣分這兩個字?現在我是看開了,只在過得開心,活着舒服,你就啥也別想,什麼緣,什麼分,都是個屁!”
玉瑕說得有些激動,似在發泄着對自己遭遇的不滿,又象看透了什麼。
劉憬一言未發,又一次體會到她的堅強樂觀。他一向很欣賞玉瑕的性格,但這刻,更發現了她透在骨子裡的可愛。她曾說,三十歲前做事不猶豫,三十歲後做事不後悔,他想到了一個詞:勇者無懼。
可能覺得比較失態,玉瑕有些不好意思,剝了顆香蕉送到他嘴裡。
劉憬大嚼。玉瑕很滿意,頭一歪,偎到他身上:“劉憬,說真的,就說我們倆,開始我就是不想讓你離開,也說不清怎麼回事;你躲着我那幾天,我真的挺受不了;最近幾天,我越來越發現我愛上你了。你一定要說緣分,這就是緣分。”
劉憬望着她,依舊無言。
玉瑕嘆了一聲,有些俏皮地看着他:“劉憬,其實你真不用犯難,我說過我們不合適,說配不上你也行,所以我不要求什麼,你做我男人,對我們娘倆好點,把我當二奶、情人,什麼都可以,我無所謂,也不怕你瞧不起。”
劉憬很感動,玉瑕的感情和態度是認真的,這一點他信。
“其實……”劉憬開口了,很認真。“玉瑕,其實這些話你根本就不用說。”
“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就是……”玉瑕雖然說着話,手裡的動作卻沒停,連給多多和他各塞了顆香蕉,劉憬嚼了幾口嚥下:“這還用問嗎?如果你真不再找,就這麼一輩子賴着我,那不早晚的事?”
“你答應了?”玉瑕大喜。
劉憬苦笑:“這不是我答應不答應的事,是自然而然的道理。”
“什麼道理?”玉瑕終於停止了動作,凝眉望着她。“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都糊塗了!”
多多被冷落了,不高興地看着爸媽,劉憬抱在懷裡,望着玉瑕的眼睛道:“我是男人,不是聖人,你這麼出色,我可能對你不感興趣嗎?我也有心,你年輕輕的,真就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可能眼睜睜地瞅着你守活寡嗎?”
玉瑕美眸迅速溼潤,猛地捶了他一拳:“你這個……討厭的小男人,你幹嘛不早說?害得人家成天患得患失,就怕被你甩了!”
“這不是我說不說的事,這是……”
“行了行了,別這是了,有前面的話就夠了!”玉瑕抱着他手臂,幸福地依偎,“反正我和多多這輩子跟定你了,你說到做到就行了!”
劉憬暗暗嘆息:“玉瑕,你還是沒明白,我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而且剛剛開始,你不能不爲我着想。我的意思是說,你既然把話說明了,我可以試着適應你;你呢,也別一門心思吊在我身上,該幹嘛幹嘛,如果我們最終還是跟現在這樣,那我也沒什麼說的。但在此之前,我們只是朋友,你絕不可以再對我做過分的事。”
“我這邊沒問題,主要是你。”玉瑕這個乾脆。
兩人聊得很坦誠,推心置腹,事實上定下了關於未來的約定。劉憬多少有些鬱悶,但已不想追究對錯。如玉瑕所說,緣分兩字太過飄渺,未必執着什麼,就能擁有什麼,解決什麼。此約定可以讓玉瑕安心生活,又沒對不起小老虎,至少目前沒有,是他能想到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方式。玉瑕說創造和諧,這算不算是爲和諧的約定呢?或許吧。
“老公。”玉瑕終於沒了包袱,這一聲叫得忒自然。劉憬轉過頭,冷靜地說:“玉瑕,別老這麼叫,以後習慣就麻煩了!”
玉瑕根本沒理,看着他道:“老公,我知道你一定擔心你女朋友,其實不用。”
“這話怎麼說?”劉憬也沒再追究,盯着她問。
玉瑕睜着大眼睛,很認真地道:“我有感覺,我們三個將來肯定能和諧。你看,你分別跟我們倆見一次面後,然後我們三個人就碰到一起了。更巧的是,她也較早的沒了父親,可以說跟我身份不同,但經歷相似,對我忒同情,絲毫沒懷疑。我想好了,等我請好假,你高低帶着她跟我們旅行,我保證跟她處好關係,以後再多製造些三個人在一起的機會,等到她習慣得不能再習慣,我們三個融洽得不能再融洽,就算被她發現了,也問題不大。”
玉瑕說完,熱切地等着他的反應。
“你真卑鄙。”劉憬緊盯着她的眼睛,“你擅自把她領回家,我還沒批評你呢,現在又想出這種奸計。難道你不明白,越是被親近的人欺騙,傷害就越深,小老虎那麼單純率真,你也好意思?”
“還不是爲了你!”玉瑕順手塞給多多一隻香蕉,皮都忘了剝,“要不是我先天不足,你又勁勁喜歡她,我早把你搶過來了,現在讓你有機會左擁右抱,你還裝上正經了!”
先天不足?這詞用的,劉憬忍不住笑了,隨即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把多多那隻沒剝皮的香蕉搶過,剝好塞到孩子嘴裡。
玉瑕這才意識到,吐了吐舌頭,又剝一顆,笑嗔嗔塞到他嘴裡。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兩人相聊良久,小船隨波飄蕩,任意東西,端地寫意。玉瑕左剝一顆餵給多多,右剝一顆塞給劉憬,脈脈享受着三人小家庭的和樂融美及戀愛感覺的柔情蜜意。多多縮在新爸爸懷裡,識趣地沒有多話,和媽媽一起享受着久違的家庭溫情。
玉瑕剝得很快,比父女兩個吃得還快,常常要等。又一顆香蕉送到嘴邊,劉憬望着面前的女人,還有水中的美麗倒影,突然咬了一口。
“啊!”玉瑕叫了一聲收回手指,瞪着他道,“你故意的?”劉憬笑道:“沒錯,誰讓你在亭子裡咬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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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瑕哭笑不得,“這點事你也要找回去,你還真是小男人!”
“活該!誰讓你跟着我?”劉憬笑嘻嘻把孩子抱起,啵地親了口。
多多嘎嘎笑了,忽然豎起一根手指:“爸爸爸爸,我也要你咬!”
玉瑕噗一聲笑倒,撲在他膝頭,船身一陣晃動。
“哎,別笑了,船翻了!”劉憬忙把孩子摟緊。
玉瑕直起身,深情地摟上他脖子,貼着他耳邊說:“老公,我愛你,咬死我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