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勢如狂風驟雨,錐子穿破堅韌的身體組織,裹着強勁的力道,撕裂表皮、肌肉,深可入骨。
粗糙的錐身捲起肉糜一般的爛肉和汁液,迸濺的哪裡都是。
“噗嗤……刺啦。”
這個聲音本來挺普通,在此刻聽……居然比較悅耳。
黑皮喪屍哀嚎了沒幾下,就徹底不動彈了。
此時,它幾乎面目全非,挺直了身體,從嗓子眼涌出紅色裡泛着黑紫的噁心泡沫。
癲狂的男人這才站起身,緩緩扭頭,看向最後一個。
它蹲在不遠處,並沒有趁機發動第三次攻擊。
不僅如此,它望過來的眼神裡還帶着古怪,不再是常見的那種嗜血和猙獰。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畏懼,與猶豫。
它不安地晃着骨刀,上下打量王徒,似乎是在……重新衡量敵我差距。
之前有三個同類,它以爲能打得過。
哪曾想,這個人與那些只會尖叫逃命的獵物不一樣,僅僅幾個照面,就殺的僅剩自己了。
人皆懼鬼,鬼卻怕惡人。
它產生了退縮之心。
有智慧的喪屍,並不多見。
若是認真觀察,就可以發現在它身上……在那比同類更爲漆黑的表皮外,還有數根難以辨別的深紅色細線。
一人一屍遙遙相望,風捲起血腥味,帶向遠方。
附近喪屍急的團團轉,卻遲遲不肯靠近,這裡有它們從潛意識裡敬畏的存在。
似乎,一星喪屍比之普通同類,不僅有着實力差距,還有地位上的壓制。
受不了對面那人猛獸一般盯過來的眼神,跟他也是喪屍要吃人似的。
黑皮喪屍終於待不下去了,它犯怵的厲害,哼唧幾聲,要從側面退走。
就在這時,便利店門後突然鑽出一個賊頭賊腦的人來。
頭髮亂的像雞窩,臉上不知塗抹了什麼,髒兮兮、黑乎乎的,分不出男女。
是躲在裡面的人。
貌似被外面動靜所吸引,待着恐慌,實在忍不住了纔等周圍沒聲音後出來看。
不安且茫然的目光先投在王徒身上,然後是造型粗獷的採礦車……地上的血、屍體,最後放在恰好從便利店門口走過的黑皮喪屍臉上。
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算起來,黑皮喪屍其實死掉好多天了,雖由於病毒作祟轉換成了特殊的存在,但五官皆已扭曲、變形,簡直沒個人樣,模樣別提有多醜陋。
所以,便利店裡那人的性別很快就明確了。
張開嘴……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這種幾乎無傷害,但被廣泛應用在各種場合的攻擊技能————是人類女性的專屬。
黑皮喪屍離她很近,聽覺極其敏銳的它聽到這刺耳音波,驚得渾身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扭頭去看,頓時怒火中燒。
一個很常見的獵物。
這陡然而來的人,讓它的理智盡數褪去,並再次喚起了它的濃重殺機。
於是,它醜臉上當即流出不滿之色,殘忍與嗜血重新攀上瞳孔。
在它腦海裡,可沒有憐香惜玉這個詞。
擡臂,揚起刀,一個猛的躍步。
生死關頭,女孩反應倒是不慢,雙手飛快地把門推上。
奪——
門爲木質,材料簡陋,骨刀很輕鬆的就刺了進去。
狠狠一腳踹出,門支離破碎。
整個攻防過程,持續了不到兩秒鐘。
女孩傻站在原地,小嘴大張,身體打着擺子,含淚的眼眸中盛滿絕望。
她確實已無路可逃。
黑皮喪屍上前,伸手抓住她的頭髮,拖拽到懷裡,看着獵物細嫩的脖頸,垂涎欲滴。
獠牙森森,俯下去,想要喝新鮮的血。
這時,它瞥見女孩……看到她黑亮的瞳孔裡,忽然出現一點寒芒,在極速接近,放大。
“噗嗤……”
這之後,一切就都安靜了。
跌倒在地上的喪屍,渾身依舊神經質抽搐着,力量在漸漸消逝,它深陷的眼窩裡閃過人性化的神情。
————居然是後悔、憤恨。
“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
全身大概有四處嚴重的傷口,分別在後背、前胸、脖頸靠下和大腿,其他較小的就不計了。
王徒踢了一腳最後一個黑皮喪屍的屍體,隨意地背靠便利店的牆,懶懶坐下。
如果這個喪屍是個愣頭青,非要跟他硬碰硬,勝負如何還真說不準。
他精疲力竭,又是傷殘之軀,早屬強弩之末。
不過,若是讓它跑了也是遺憾,哪怕拎不起短錐,咬也得咬死它。
還好,還好……結局很圓滿。
嘿嘿,不虧呀。
傷口仍在作痛,血已經不流了,王徒仍是覺得有點頭暈。
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伸手在口袋裡摸,掏出煙來,碎碎的一把菸葉子摻着紙,黏糊糊的。
新拿的兩包,還沒捂熱乎,就整盒都被血和汗液浸溼掉了。
隨手丟到一邊,他皺起眉頭,用沙啞的音腔說了句。
“幫我拿包煙。”
門裡頭,女孩驚魂未定,傻站着,一動不動。
王徒敲了敲牆,重複一遍。
“喂,幫我拿包煙。”
她恍然醒過來,大口喘着氣,表情變得說不出是哭還是在笑。
大概是一個向來膽小怕事的人,陡然經歷生死危機……在險而未死後,就生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吧。
女孩聽清了王徒的話,連忙跑到櫃檯邊,一邊抹眼淚,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拿煙。
卻由於手抖的厲害,笨拙的連玻璃門都打不開。
好一會,終於打開了,拿到一盒。
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
“不要這個牌子的,沒有味道。”
她停住動作,微微側着臉,才聽到下一句,“要紅盒子的那種。”
可是,紅色包裝的煙太多了……她在遲疑,不知該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