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三幅畫我出二十萬全要了。”
這句話落下來就宛如一道雷。
黎子晉已經徹底傻眼,他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更是忍不住地問道:“您說這三幅畫您開價二十萬?”
其實從對方的這個表情。
李默聞就知道自己開的這個價已經相當高了。
“對,考慮一下!”他眼底透出笑意,開玩笑地口吻道:“一般人應該出不起這個價,但我對你很有信心。”
“我覺得既然你要賣畫,經濟或許有些困難。”
“多出來的就算是我支持你的藝術事業!”
“對了,說不準以後我還能碰到一些懂得欣賞的客人,也能給你引薦引薦!”
黎子晉大口大口地吸着氣,內心起伏不定,感覺自己終於遇上貴人了。
他本來以爲能賣個五六萬就很不錯了,卻沒想到對方開出一個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價格。
他又想起那個畫廊老闆的冷言冷語。
“黎子晉,你就是一個賣假畫的,你這輩子都完了你知道嗎?”
“你永遠都出不了頭,你的畫就是廢紙上稍微好看一點的東西,甚至我都不敢告訴別人是你的作品。”
“你跟我要價一萬五?”
“你是哪根蔥?”
這一刻他有種說不出的心情複雜,甚至內心在掙扎着。
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懂得欣賞自己,且那麼支持自己的人,說不開心是假的。
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時候還能遇到一個懂得欣賞自己作品,並且願意出高價的朋友實在是太難得。
黎子晉知道自己現在點頭,或許二十萬就到手了。
他之所以內心掙扎,是因爲他不想欺騙對方,特別是這樣一個欣賞自己作品的人。
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尋。
他的畫根本不值這個價,而且對方也不知道他剛坐牢出來。
內心糾結如同捲起麻花。
他有兩個選擇,要麼乾脆厚着臉皮,點頭拿錢走人。
要麼就是告訴對方真相,如此自己也賣的心安理得,最怕就是一旦說出口這二十萬可能就沒了。
他很是艱難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內心忐忑不安,視線周圍遊蕩……
最後有又看到了那些在店鋪門口買平安千紙鶴的客人。
腦海裡在這一瞬間響起了兒女的笑聲。
女兒很是開心地拿起那個千紙鶴跑到他的身前開口道:“這是大師給我的,他說我睡着的時候,這個就會變成一隻會飛的仙鶴,然後載着爸爸回家!”
黎子晉死死地咬着牙,從來沒有想這一刻那麼艱難。
二十萬,他真的想要。
而且恐怕錯過了這個機會,再也沒有其他人會出這個價。
他嚥了一口水,最終還是做了一個現實的選擇,那就是應聲道:“好!我賣!”
他試圖找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這沒什麼。
藝術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別人能出這個價,說明自己的畫就值這個價,只是他隱藏了自己坐過牢的事情罷了。
而且對方不是說了嗎,這裡面有自己的成名之作。
既然算命先生那麼有信心,自己也不算是騙人,說不準最後真的成名,對方這純粹屬於撿便宜。
如此,雙方達成共識準備交易。
李默聞很是乾脆地準備轉賬過去,他開口笑道:“畫你可以直接就留下了。”
“記得堅持下去,這條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但你可以!”
“你的天賦很好,也有潛力。”
他半開玩笑地口吻道:“要是有人質疑你,家裡人不支持,你就說是我說的。”
“你要是住在附近的話,應該能管點用!”
這句話剛出來。
終於徹底地擊垮了他的內心最後一道防線。
突然黎子晉就自嘲地一笑,站了起來開口道:“算了吧,我還是不賣了。”
李默聞頓時僵住了,愕然問答:“爲什麼?”
黎子晉感覺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對方一直鼓勵支持他,甚至開出了那麼高的價。
而自己卻故意隱瞞着真相,爲了這筆錢。
他深吸了一口氣,很是頹廢地搖頭,眼瞳無光地搖頭道:“大師,您這次可能真的看走眼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爲大家認可,受人重視的畫家。”
“因爲我剛從牢裡出來,我有前科,我有案底。”
話到這裡,他情緒低落,甚至聲音都有些哽咽。
他眼眶微微泛紅地搖頭道:“我這輩子已經完了,我完了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喊出來那般。
把所有的悲傷和不甘都嘶吼出來。
但人生就是如此,從不讓人如意。
“我不想騙你,你是個好人。”
“我已經騙過很多人,他們拿我的畫去當名師的畫賣,騙了別人幾百萬。”
“我不想再走上這條路。”
“我現在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做一個普通人。”
黎子晉發自內心地看着眼前的一直鼓勵自己的人,他不願意賺對方多一分錢,便開口道:“你要真喜歡的話,六萬塊,三幅畫六萬塊我賣給你。”
“如果你不嫌棄。”
他覺得自己是缺錢,但也不能泯着良心。
如果今天他收了這二十萬,他會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像是欺騙了別人的感覺。
李默聞嘴巴微微張開,呆了一下。
然後就笑了。
突然就想起來那個小女孩的資料徵兆,那個提前出獄的父親,看來這一切都是緣分。
他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語地望着對方。
這倒是有點意思,對方其實什麼都不說就可以賺走自己這二十萬。
但最後卻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難怪他說爲什麼會一直猶豫,畢竟自己出的價已經很高了。
李默聞推了推眼鏡框笑道:“原來是你,行,六萬塊我要了。”
這話一落。
一秒。
兩秒。
那一刻,黎子晉整個人地僵在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對方。
他以爲自己坦白之後。
會……遭到排擠?
但沒想到這個算命先生居然還笑着望着自己,很是乾脆地答應了下來。
這怎麼可能?
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
李默聞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開口笑道:“你知道嗎?”
“每天上門的客人很多,我幫過的人也很多。”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感恩,有些人他甚至會不理解,或者不希望聽到壞消息。”
“很值得慶幸的是,你不是那種人。”
他擡起頭來望着這個已經三十歲出頭卻仍然無人欣賞的畫家,然後開口笑道:“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樣,我覺得……”
李默聞洋溢着自信地笑容地預言道:“你的人生,現在纔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