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6章 食物鏈

老者當下同樣情況不妙。

不祥的黑氣席捲了他的身軀,他渾身遍佈紫紅斑塊,一叢叢好似山羊的黑色毛髮,就從那些紫紅斑塊裡競相長了出來!

一身華貴衣衫,分明不是尋常奴隸的老者,蒼老面容上遍是恐懼!

他大張着口,口中卻傳出牛哞一樣的聲音,說不出任何其他言辭來!

眼看那黑山羊毛髮即將把他完全覆淹,貞人儺‘橫’的身上,亦將完全遍佈裂縫——守在祭臺下的其他祭司見狀,頓時反應過來,紛紛大驚失色!

“祭祀生變,增加人殉!”

“加五十人殉!”

臺下的祭司們紛紛叫嚷出聲,不祥災晦的氣韻從他們眼耳口鼻之中流淌了出來,那位居於他們各自血肉性靈中央的‘儺’,跟隨不祥災晦的氣韻,從他們周身氣孔中涌出,一剎那在天地間升起,變作了一道道晃動招搖的陰影旗幡!

旗幡飄搖之間,祭司們看到一道纏繞猩紅螺紋的手掌,猛然間拍碎了天廟的‘牆圍’,一把攥住牆後的神靈!

那尊神靈形影甚爲恐怖,除卻一雙牛腳之外,這尊神靈看起來已像是一個東拼西湊起來的‘人’。

它身上散發出的氣韻,令祭司們都心神顫慄。

好似沾染上那種氣韻以後,自身就會忽然而死!

這屬於祭臺上那白髮老者——那位大商阿衡的‘神’,即便已經在這次祭祀中獲得了巨大利益,有成爲‘帝阿衡神’的機會,但此時這尊神靈,亦完全無法抗禦那拍碎天廟牆圍而來的恐怖手掌!

那隻手掌散發出的氣韻更加純粹,似可以與‘天帝’相比擬!

爲了避免白髮老阿衡的‘神’被那隻不入天廟的手掌直接奪走、撕碎,祭司們知道,如今也只有增加人殉的數量,來修補天廟的牆圍,使之能再將那手掌隔絕在外!

殉坑邊跪下的奴隸們聽到祭司的叫喊,一個個滿臉淚水,瑟瑟發抖。

他們身後的甲士們紛紛舉起長戈與斧鉞,只待祭祀的鼓點一響,兵刃落下,奪去奴隸們的性命,使之爲阿衡犧牲!

然而,就在此時,天穹中攥着牛腳神靈的那隻手掌,忽然間又鬆開來,繼而從裂縫中退了出去。

臺上渾身涌出黑血的祭司連忙禱唸起祭祀之文來,他連連舞蹈着,將天中盤旋的牛腳神靈,請回了白髮老阿衡的體內——老阿衡渾身紫紅斑塊一下子消散大半,他仰起頭,天中盤旋的牛腳神靈便化作一縷紫紅的腥煙,自他眉心灌注而入,落在他血肉性靈的中央,在其中盤踞了起來。

白髮老阿衡渾身散發出寒冽恐怖的氣韻,那般氣韻,似乎可以直接致人死亡!

老者眼神冰冷,依舊跪坐在祭臺上,一直等到那個渾身淌出黑血的貞人儺祭司結束了這場祭祀儀軌,從三足鼎下取出了一枚龜甲。

他不等那貞人儺爲自己卜卦,站起身來,劈手奪過那枚龜甲,便看到龜甲上五根青銅釘楔入的位置,有裂痕蔓延,隱隱構成了一個‘兇’字。

阿衡收起龜甲,沒有情緒地目光落在貞人儺身上。

貞人儺滿是污血的臉上遍及恐懼之色,眼神裡寫滿了祈求。

臺下的祭司們看着這一幕,卻都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爲他們的同僚求情——他們皆是‘塗氏阿衡’豢養的祭司,共爲一主效命,而臺上的祭司‘全羊’總管塗氏上下所有的祭祀,全羊主持祭祀,亦從每一場祭祀中獲得最大利益,如今已成爲貞人儺。

而除全羊外的這些祭司,每日勞累,需要經常協助全羊來進行祭祀,自身卻沒有半分利益可得。

是以,他們與全羊乃是競爭關係。

全羊死,他們就有了機會。

“大王賞銅貝於我,令我鑄三足鼎,在今日祭祀,我家‘神’可褪去混沌形。”塗氏阿衡‘壯’盯着全羊,開聲說道,“祭祀前,燒龜甲占卜,龜甲曰‘吉’,可行祭祀。

祭祀後,龜甲曰‘兇’。

你在祭祀中,以我家神挑釁他神,令這場祭祀,由吉變兇。”

壯語氣平淡,簡單地將事實陳述了出來。

全羊瑟瑟發抖,根本無法辯駁,只是祈求地向壯說道:“阿衡,讓我活命,阿衡,讓我活命!”

阿衡不爲所動,他只向臺下的甲士使了個眼色,甲士們便撲上臺,渾身流淌着祀餘的氣韻,將那貞人儺按倒,拖下了祭臺,拖拽至一口殉坑前——這口殉坑比其他殉坑小許多,只能容一人葬身,其實正是專門爲貞人儺全羊所準備,大氏族的每場祭祀,主祭總掌最高權柄,同樣也必須承擔最高的罪責。

所以每一場祭祀之前,都會卜算好方位,挖好主祭的殉坑。

一旦祭祀不利,主祭便須‘以全占卜’而殉。

“讓我活命,讓我活命!阿衡!”

被拖到殉坑前的全羊渾身顫慄起來,他猛烈地掙扎着,血肉性靈中央的儺亦蠢蠢欲動,一縷縷災晦不祥的氣韻從他體內流淌了出來,反而壓制住周圍那些士卒們身上的祀餘之氣。

這時,阿衡走近殉坑,他身上散發出的、逐漸純粹的詭韻,一剎那就壓制住了全羊體內之儺散發出的氣韻。

他是氏族的主人,掌握整個氏族的最高權柄。

祀與戎之權柄集於一身,天然就對氏族裡的祭司們有壓制力,所謂祭司,只要不入‘天婢儺’、‘天臣儺’之列,就休想挑戰他們這些王朝阿衡的威嚴——而天婢儺、天臣儺,於大王而言,亦只是奴婢而已。

大王本身已經是‘天帝’,爲臣爲婢自須俯首低眉!

“你該死,以‘兇’死。”

白髮老者冷冰冰地看着下裙衣衫被尿液浸溼的全羊,他從身邊的甲士手中拿過兩柄短戈來,命人除去全羊胸前的衣裳,而後將雙戈自全羊兩側肩膀斜劃而下——一股股鮮血從刀刃切割出的傷口中噴涌而出,染紅了全羊遍身上下!

他的內臟從交叉的傷口中擁擠了出來,上滿還沾着些粉紅的泡沫! 全羊當場就死!

阿衡令士卒將之置入殉坑中,其胸前交叉的傷口,及至圍攏的殉坑,正成了一個‘兇’字!

做完這些,阿衡壯走向那些跪在殉坑邊的奴隸,他朝看守奴隸的甲士們隨意擺擺手,甲士們收起兵刃各自散開,只留那些奴隸茫然無措地跪在殉坑旁,眼看着阿衡走近,一縷縷詭韻從他身上發散出,捲起了離他最近的第一個奴隸——那奴隸忽然一下子站起身來,渾身僵立着,一根根骨刺從他周身骨骼上瘋狂生長出,轉眼間刺破了他的五臟血肉皮膜,將他變成了一具破破爛爛的屍體!

這個奴隸,就此死在了阿衡壯體內‘神’漸成的死劫規律之下!

壯試圖通過將更多人殺死在自身神靈逐漸成形的死劫規律中,來令神靈將那雙混沌形的牛腳也徹底化去,轉而爲‘帝阿衡神’!

衆多奴隸眼看壯一眨眼就令一個活人變成死相恐怖的屍體,頓時掙扎着爬起來,四散奔逃!

看着這些狼奔豬突的奴隸,壯神色不變。

詭韻如潮水般一層層從他身上瀰漫出,往四面八方擴散——那些奴隸逃跑的速度,遠遠比不上詭韻漫淹過來的速度,幾乎就在這頃刻之間,詭韻席捲此間平曠的土地,將所有奴隸籠罩其中!

奴隸們沾染上這般詭韻的剎那,便紛紛瞳孔顫動,口吐白沫,有立時昏厥的徵兆!

正在此時,一陣陣車輪軋過泥土的聲音在壯身後響起,一駕駕戰車出現他的身後,爲首戰車上的甲士目視壯的背影,揚聲說道:“阿衡壯,王有令!”

聽到背後的聲音,壯猶豫了一刻。

之後,他還是自身播散出去的詭韻徐徐收攏了回來,塗氏的士卒們一擁而上,將那些先前被籠罩在詭韻中,差點喪命的奴隸們再度綁縛了起來,從這處祭祀場帶離。

阿衡轉回身,朝着戰車上的甲士首領微躬身軀,聽那甲士首領傳下王的旨意:“大王有旨:塗氏失道於天,貶爲奴隸,遷至殷,爲‘周祭’作殉。”

方纔還對奴隸們肆意殺戮的壯,以及他背後的塗氏氏族,如今隨着大王一道旨意落下,便也盡數淪爲了奴隸,甚至全族皆要成爲接下來的‘周祭’上的犧牲品!

壯垂着眼簾,對於大王的這道旨意,他內心其實已有預料。

這次祭祀之後,占卜結果爲‘兇’的時候,他就已經猜測到了大王的態度——大王乃是天帝,祭司們的占卜,就是對天帝態度的揣測,如今占卜結果爲兇,已然說明了大王的態度。

自身祭祀不利,引來災禍,如今這是大王要對自身降下懲罰。

壯站在原地,寂靜無聲,四周包圍而來的甲士、在頃刻間被甲士們綁縛起來的塗氏族人,他皆不放在心中,對此似乎渾然無覺。

直至有一隊甲士臨近他,欲以繩索將他禁錮起來的時候,他猝然擡首,看向高高在上的甲士首領:“大王誘我於今日行祭祀,賞賜我金貝鑄鼎,但如今又要殺我——大王莫非有道?

大王也無道!”

高大俊美的甲士首領垂下眼簾,一片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壯身上:“你欲篡逆乎?”

嗡!

陰冷刺骨的詭韻從壯身上漫溢了出來,朝他圍攏而至的甲士們頓時面色痛苦,嘴脣發紺,他體內的神靈蠢蠢欲動,他亦高揚起頭顱,正要說些甚麼,戰車上的甲士首領擡起了一柄金燦燦的大鉞!

大鉞之上,鑄刻出精美而威嚴的紋樣。

這柄禮器意義更大過於實戰意義的青銅大鉞,一被甲士提起,便有威嚴而狂烈的氣韻噴薄而出,剎那間淹沒了壯,他身上散發出的詭韻被這般狂烈威嚴的氣韻壓制着,盡數收縮回了軀殼中!

壯陡生出一種感覺,自身好似一塊浮木,漂浮在漆黑海洋上!

他在漆黑海洋上極目遠眺,便看到了海洋盡頭,五根巨柱撐天而起——那是五根手指!

壯落入了天帝的掌中!

他神色一瞬忽恍,等到自身跪倒下去的時候,便發現,體內的神已然不翼而飛。

身前的戰車已然調轉過馬頭。

戰車上的甲士首領背對着他,安放於青銅祭臺上的鉞,在陽光下金光燦燦。

……

曠野之上。

輕風吹拂而來,難以掃去炎熱的溫度。

渠從祭臺上爬起,亦步亦趨地跟在了蘇午身後。

蘇午走向倒在遠處大樹下的隨,才走出兩三步,他忽轉回身來,看着渠骨瘦如柴的模樣,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很好,很好!”渠連忙躬着身子,敬畏地向蘇午答道,“貴人,我已經是太僕儺了!”

一個最低等的祭司,在一場祭祀之中,層次連連躍升,直接成爲‘太僕儺’,這在今時是極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渠心裡清楚,自己之所以能連連躍升層次,原因並不在於自己,而在於身旁這位貴人!

蘇午對此並不在意,他指着渠瘦得皮包骨頭的手臂,道:“你已瘦成這副模樣,已經命不久矣了。”

“沒事,沒事!”

渠又連連搖頭,回答蘇午道:“我把‘祀餘’散出去,很快就能恢復,很快就能恢復!”

“把祀餘散出去?

祀餘散給誰?”蘇午聞聲皺緊眉頭,向渠問道。

看着他的臉色,渠陡又想起蘇午先前對他們的警告,他低下頭去,又不敢作聲了。

他雖不敢言語,但心中念頭,皆被蘇午一眼照見。

——所謂‘化散祀餘’,即是祭司把自己承接了神靈的‘儺’以後,留存在己身的那般災晦氣韻播撒在其他生人身上,令其他生人或因瘟疫、或根本原因不明地直接暴斃。

隨着其他人紛紛死亡,在祭祀中受到‘儺傷’的祭司,則很快能恢復如初。

商的祭祀體系,完全就是由人一層層承接來自於天的傷害,直至人將這種傷害完全吸收,而供養出一尊尊真正的厲詭!

那麼,這般不祥與災晦的氣韻,又是如何自‘蒼天’之中滋生的?

蒼天莫非也是承受了來自其他更恐怖存在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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