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午膳過後,御前就來人了。
是乾清宮一等侍衛宗室額騰義。
這御前賞銀,並不是戶部或內務府的莊票,而是直接帶過來的就是內庫的官銀。
一百兩銀子一枚重的銀元寶,簇新簇新的。
四千兩銀子,就是一箱子元寶,上面覆蓋了黃綾。
九阿哥得了消息,帶了舒舒來到前頭正殿,跪領了恩典。
因爲前兩個月隨扈,他跟內班侍衛相處得多,更不要說這是個黃帶子宗親,都是相熟的。
“這次賞宗室,分了幾等?親王、郡王賞銀多少?”
九阿哥迫不及待地問道。
額騰義回道:“分了三等,幾位親王、郡王賞銀五千兩,四爺到九爺外加上十三爺是四千兩,十二爺、十四爺跟幾位郡王跟貝勒、鎮國公等賞銀兩千兩。”
派賞的人都是御前打發出去的。
區別是,去幾位親王、郡王府的是馬武,去諸貝勒府跟十三阿哥處的是幾位一等侍衛,剩下諸人則是御前的幾位二等侍衛。
都是從內庫支的官銀,各處賞的都是銀子。
九阿哥立時笑了。
他自己這裡比預料的多,十阿哥那邊也沒有虧到,這就行了。
他望向曹順道:“預備雙份荷包,給老額吃酒。”
曹順應着,奉上兩個荷包,親自將人送了出去。
額騰義揣着沉甸甸的荷包,心滿意足。
他在御前當差,早見識過九阿哥的豪氣。
不用說,這荷包裡裝的是金錁子。
一個荷包,就是二兩金子。
一對荷包,就是四兩金子。
跟其他府裡十兩、二十兩銀子的茶錢相比,九貝勒府這裡直接就翻倍。
等人出去了,九阿哥這才手舞足蹈,對舒舒道:“還真是沒想到,居然賞了這麼多!”
他本以爲會跟南巡時的賞銀差不多,一千兩銀子,或者是貝勒爵封的半俸。
舒舒看着地上整齊的官銀,想着《紅樓夢》中御前賞下的祭祖銀子,都是要供奉封存的,就道:“這銀子跟上回不一樣,上回是皇上貼補爺生計,纔將爺跟十叔的名字添在平準的宗室功勞冊上,這回是萬壽節的賜銀,沾了御前的福氣,還是存起來,以後傳給豐生他們吧……”
那次賞銀下來時,九阿哥還是個兩手空空的光頭阿哥,等着銀錢開銷。
那次的賜銀,就歸在阿哥所公賬上開支了。
如今,九貝勒府的銀庫不差這四千兩銀子。
九阿哥覺得有道理。
也不能叫孩子們白磕頭,本來他就預備拿出一部分賜銀分給孩子們的。
如今都存起來,也沒有什麼。
“好,好,聽你的,回頭豐生他們大了,就用這些充納彩跟壓箱銀子,讓他們多沾沾汗阿瑪的福氣……”
九阿哥道。
夫妻兩人有了決斷,就吩咐何玉柱帶人擡了銀箱去入庫,纔回了正院。
“賞這麼重,那肯定不是雨露均沾了,肯定是挑着賞的……”
九阿哥道。
汗阿瑪有時候大方,有時候也小氣。
看得上眼的,怎麼賞都行;不入眼的,也不會濫竽充數。
舒舒想了想道:“成丁皇子應該都在裡面。”
康熙主要賞的,應該還是兒子跟兄弟,其他人都是湊數的。
十二個成丁皇子,外加上裕親王、恭親王,就是十四人,這應該就是賞賜名單的半數以上。
幸好十四阿哥今年成丁了,要不然十二阿哥單列一等,也太扎眼了。
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曉得御前不待見十二阿哥。
要知道,不僅包衣是勢利眼,宗室與大臣也都是勢利眼。
九阿哥則是爲十三阿哥高興,道:“十三阿哥一年到頭隨扈,還不是早年那種都跟着湊數的,每次都派了差事,並不比三哥、五哥他們輕鬆,多賞些也是他應得的。”
十二阿哥沒有上進心,對付着過日子;十四阿哥剛在六部行走,寸功未立。
要是將十三阿哥跟這兩位放在一個等級賞賜,也有些委屈十三阿哥。
舒舒笑着聽了。
在外人眼中,十三阿哥這個“愛子”,成色比九阿哥可足。
自三十七年第一次隨扈後,每次御前出行,十三阿哥都扈從,這在皇子中算是獨一份。
外加上去年年底代天子祭泰山,十三阿哥正經是熱竈。
也就是如今在宮裡,外加上沒有下旗,否則早有人鑽營上前了。
康熙這次將十三阿哥擡舉起來,應該也是有意加重十三阿哥的份量……
*
裕親王府。
聽說御前來人,保泰帶了保綬到前頭來。
等到聽說是賜銀到了,保泰就帶了猶豫。
這份賜銀是賜他阿瑪的,按照規矩,當裕親王親自到前頭領授。
還好,馬武早得了吩咐,道:“皇上口諭,不必驚擾王爺,讓世子代爲領賞。”
保泰忙對紫禁城方向叩首,道:“謝皇上恩典……”
而後,他才帶了弟弟,代父領了賞賜。
等到馬武離開,保泰看着地上的賞銀,面上卻沒有什麼歡喜。
“阿瑪在病榻,不能入宮賀壽,本就難受,又得了這樣恩典,怕是更要不安……”
保泰小聲跟保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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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綬道:“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御前有阿瑪的脈案,曉得阿瑪下不得牀,不會怪罪的……”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今早露面的恭親王,道:“倒是王叔,是不是有些過了?倒是襯着阿瑪對皇上不恭敬似的……”
同樣告病,恭親王偏偏今日露面了。
保泰道:“王叔跟阿瑪不同……”
自己阿瑪確實是難以起身,恭親王看着辛苦,可藉着柺杖依舊可以行走。
外加上自己阿瑪是王兄,恭親王是王弟,到底不一樣。
即便曉得阿瑪會不安,兄弟兩個也不會自專瞞着,叫人收好了賞銀,就往正院稟告去了……
*
既是御前來人,原本在衙門當差的諸位皇子與王公,也都匆匆往家趕。
得了口諭,允許旁人代爲領賞賜的,獨有裕親王一人。
旁人都要親自領授。
在工部的十三阿哥與在戶部的十四阿哥,也都得了阿哥所管事的傳話,回宮領賞。
兩人就在戶部衙門門口碰上了。
十四阿哥帶了期待,道:“十三哥南巡的時候賞銀是多少,這回最少也是那個數吧?”
十三阿哥如實道:“南巡時賞了兩回,每回是五百兩,這次不曉得。”
十四阿哥聽了,有些愣住,道:“那也太少了,還沒有咱們月錢多呢!”
他們現下沒有爵封,只有每月五十兩銀子的皇子份例。
十三阿哥道:“皇恩浩蕩,不用在意多少。”
不管是多少,他都打算留着,等着九哥的珠場生意入一股。
現下在宮裡,拋費比較少,等到開府,人情往來就多了,開銷也大,到時候就要想着開源之事。
這一筆銀子畢竟是意外之喜。
十四阿哥有些失望,道:“我記得上次賞銀子,最少是三千兩,最高賞到八千兩,怎麼會差距這麼大?”
十三阿哥道:“不一樣,上次是酬功,上了名冊的宗室都是平準之戰有功的……”
都是鎮國公以上,爵位不好輕動,那就在銀子上着補。
十四阿哥小聲嘀咕道:“九哥跟十哥有什麼功?三十五年,汗阿瑪親征時,他們還在上書房呢……”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提醒道:“那是汗阿瑪恩典,九哥跟十哥封爵比上面的哥哥晚……”
尤其是十哥那裡,身份尊貴,延遲封爵,當時外頭也有異議。
要知道三十七年大封皇子的時候,九哥跟十哥已經成丁,也就是藉着平準的戰功封爵,纔將兩人落下,否則就不會是私下裡議論,早要鬧到朝堂上。
那次加恩,也有安撫十哥的意思。
十四阿哥也明白十三阿哥之意,心裡酸溜溜的,點頭道:“也是,貴妃尊貴,子以母貴,十哥自然也跟咱們不一樣……”
進了內廷,十四阿哥卻沒有往東邊走,而是跟着十三阿哥往西來。
“不着急,我看過十三哥領賞後再回去……”
十四阿哥眼神爍爍道。
十三阿哥不贊成道:“耽擱時間,不妥當。”
有不恭敬之嫌。
十四阿哥道:“左右現下已經等了,不差這一刻鐘,回頭茶封我預備得厚着,哈哈,我就是想要曉得十三哥這邊的賞銀跟我一樣不一樣……”
十三阿哥不好再勸,兄弟兩個到了乾西頭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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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福晉已經在前院候着,見兄弟兩個回來,忙上前見禮。
過來賜銀的侍衛,也見過兩位皇子爺。
十四阿哥見了地上的銀箱,眼睛眨了眨。
這麼大的箱子,絕對不是幾百兩銀子。
等到那侍衛傳了口諭,十三阿哥攜十三福晉跪領了賜銀,十四阿哥嘴角就翹了起來。
四千兩銀子!
跟他之前猜測的差不多!
上次賞宗室時,九哥跟十哥兩個光頭皇子就是前頭哥哥一樣。
他跟十三阿哥夫婦說了一聲,就急匆匆回乾東頭所去了。
等到見了人,看着地上的箱子,十四阿哥就發現了不同。
是個眼生的侍衛,是二等蝦服飾。
地上的銀錢同樣覆蓋了黃綾,可明顯比十三阿哥那邊的箱子小了許多。
他臉上帶了肅穆,捲起馬蹄袖,跪下領賞。
等到聽清楚是兩千銀子的時候,他握緊了拳頭,重重地叩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