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很聽話,沒有說別的,心裡卻記下了這一條。
往後送九哥、九嫂要送成雙成對的東西,不單寓意好,也值錢。
十阿哥已經到了,見兩人還沒出來,進來道:“還要再忙會兒麼?”
九阿哥搖頭,道:“不忙了,走吧。”
不僅今天不忙,明天他也不打算來了。
之前還說要在園值房,結果這幾日天天都往這邊跑。
十七格格中午已經挪宮了,承乾宮的鋪陳等御前消息就是。
他伸了個懶腰,道:“還真是正經忙了一陣子。”
十二阿哥走在旁邊,看了九阿哥一眼。
是內務府印章太沉?
整日裡就是個蓋章,前後半個時辰都不到,就累到了?
十阿哥道:“那九哥明天開始在暢春園麼?那我也不來了,這幾日宗人府熱鬧了,怕絮叨……”
“哈?”
九阿哥聽了,耳朵立時支棱起來,道:“貝子府又有其他新聞了?”
這才幾日啊,這八旗老少爺們,對於貝子府的新聞都聽膩歪了吧?
沒完沒了了。
十阿哥搖頭道:“不是貝子府,是其他宗室府邸裡,有兩個告兄嫂的,說是分家時沒有分生母嫁妝;還有告繼母的,說是密了生母嫁妝的,好幾樁官司,都是跟嫁妝有干係。”
宗室裡像貝子府這樣不分家的少,多是以封爵爲界限。
之前除了襲封之外,就是恩封,十五歲封爵,然後內務府按照品級預備宅邸。
後來有了考封以後,這個分家年齡就到了二十歲。
考封有了爵位後,基本也要分家出來了。
九阿哥道:“呵!之前是大傻子,吃虧了不吭聲?”
十阿哥道:“都要體面,想着家醜不可外揚,還有就是不想撕破臉,現下有貝子府的例,應該是覺得跟面子比起來,還是裡子更好。”
九阿哥道:“宗室能跟尋常旗人比麼?即便不富裕,有產業撐着,應該也窮不到哪裡去吧?”
十阿哥搖頭道:“不一定,有爵宗室也不寬裕,最差的奉恩將軍一年只有一百一十兩年俸,一百一十斛米;閒散宗室是按五品民爵拿錢米,年俸八十五兩,米四十五斛,好多人家沒銀子嫁娶。”
在他看來,八十五兩銀子確實太少了,闔家用的話是緊巴巴。
誰家也不是單蹦過日子,除了妻妾兒女,還有戶下人口,都要嚼用。
這兒子成親,聘禮還能少些,往下找就行了。
可是女兒出嫁,這嫁妝就不好對付了,如今宗室中就流行老姑娘。
不是父母愛惜晚嫁,是沒有嫁妝銀子。
好多人拖過了好年歲,就只能去給人當繼室填房了。
九阿哥聽着不對,想起了去年沒了的老國公,那可是一府的庶子。
可這聽起來,沒有資格考封,也要往外支銀子。
怪不得他們敢生,還生的多呢。
九阿哥滴咕道:“五品爵還少麼?內務府上下這麼多當差的,五品都是有數的,結果他們生出個廢物來,就能領這麼多……”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現下看着不多,好像就四百多個黃帶子,有了考封這一項,爵位數量也控制住了,可是那有什麼用?下頭閒散宗室使勁生,一家子的錢米下來,就能頂個國公貝子了,要是不管管,往後這塊支出就是大頭。”
十阿哥道:“玉牒十年一修,到時候汗阿瑪看着人口孳生,應該就會有應對了。”
九阿哥道:“反正得管管,要不然的話,實在不行,多安排些宗室缺,也不能盡混吃等死,不是廢物也養成廢物了。”
十二阿哥跟在兩個哥哥旁邊,心裡都聽湖塗了。
多子多福不是好事麼?
可是到了九哥口中,就成了壞事了?
不過皇父很能生,眼下立下了十幾個兒子,要是他們這些皇子也如此,那皇孫的數量就是二百多人了……
半個時辰,一行人到了阿哥所。
九阿哥帶十二阿哥回了北五所,十阿哥則回自己家更衣去了。
十二阿哥的住處,依舊安置在前院書房。
屋裡擺了冰盆,還有一盆竹子,綠意盎然的。
上回十二阿哥就見了這個,只是沒有顧得上問。
眼見他多看了兩眼。
九阿哥見狀,挑眉道:“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觀音竹’了,外頭都叫價上百兩銀子一盆了,這個給你留着,明年你大婚時送你。”
十二阿哥遲疑了一下,道:“九哥,就是明年麼?十三弟也不大,會不會是下一回呢?”
他不大想改變眼下的狀態,現在一個人住五所挺好。
可非要分出三分之二的院子出去,往後還要進來好幾個生人,他想想都不自在。
九阿哥冷哼道:“下一回?四十三年?然後呢,你跟十三一人守着兩個格格生庶子,正經福晉進門之前,庶長子、庶長女的都出來,這是嫌自己過的安生了是吧?”
有五阿哥跟七阿哥的前車之鑑,後頭的阿哥不會給安排晚婚的。
十二阿哥搖頭道:“不要格格……”
九阿哥上下打量他兩眼,神色嚴肅起來,往他腰下看了兩眼,擺擺手打發門口的小太監下去,道:“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真要有不對勁的地方,不可諱疾忌醫?”
十二阿哥有些懵,一時沒反應過來。
九阿哥就說的直白,道:“《黃帝內經》沒看過麼?丈夫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泄,陰陽合,故能有子,你都十六了,正是精滿則溢的年歲,難道沒有……”
說到這裡,他想了下十二阿哥的生辰是臘月的,小生日,實歲現下才十四歲半。
或者是真沒那什麼……
《黃帝內經》上的七七八八,到底是說虛歲,還是說實歲。
前朝律法將男女婚嫁年齡定成十六可娶、十四可嫁,這參考的應該就是《黃帝內經》。
律法上的年歲都是虛歲算的,那是不是可以推算的《黃帝內經》上說的也是虛歲呢?
十二阿哥的臉“唰”的紅了,一直紅到脖子,像是紅棗饅頭。
他瞪着九阿哥說不出話來,實在想不到爲什麼可以坦然地說這些。
九阿哥輕哼道:“都是書上寫的,有什麼羞的,要是有毛病早說早看太醫,你要是不好意思說,爺給你安排人手,不算什麼,就是不許想那些邪魔外道!”
十二阿哥忙道:“您別操心了,弟弟好好的,就是不耐煩人多。”
九阿哥哭笑不得,道:“誰還能老一個人過日子,到了什麼歲數,就做什麼事兒,總要長大的。”
像十四阿哥那邊,比十二阿哥小三歲呢,早惦記着娶福晉了。
這弟弟跟弟弟之間,差別還真大。
舒舒在正房,已經得了消息,曉得十二阿哥過來了,就吩咐核桃道:“叫膳房預備個果盤送過去,再送兩盤餑餑墊墊。”
核桃應着,去了膳房,裝好了食盒送過去。
十二阿哥見嫂子打發人過來,望向九阿哥,不知道要不要先過去給嫂子請安。
九阿哥擺手道:“不用,一會兒咱們出門時再見吧,省得折騰,你吃兩塊瓜,歇一歇,咱們酉初二刻出發去南五所,這還有半個時辰呢。”
十二阿哥老實聽了安排。
九阿哥就回了正房。
舒舒正看着兩個錦盒,似有猶豫。
九阿哥探身過去,道:“都是什麼?”
舒舒指了指左面道:“一個新馬鞭,一把蒙古刀,都是前年北巡的時候收的禮!”
都是好東西,鑲嵌了寶石跟黃金的,會符合蒙古人的喜好。
恪靖公主收着,可以賞人使。
九阿哥搖頭道:“不送這些,送洋貨,廓爾喀刀、香水、鏡子高麗蔘什麼……”
舒舒聽了,不由撫額,道:“是我湖塗了。”
物以稀爲貴。
這些草原上收到的物件,自己看着都是好東西,可是對於蒙古王公來說,就不算什麼了。
反倒是西洋的物件,萬里之遙,漂洋過海過來的,就顯得珍貴了。
舒舒就道:“那就送廓爾喀刀吧,等到公主出京的時候,再預備高麗蔘跟其他的。”
這也是禮尚往來了。
之前公主回來,送了一車的皮子過來,沒有雜皮子,都是清一色的貂皮,一卷一卷的,炮製好的,可以直接裁製衣裳的。
這一車料子下來,價格不菲。
舒舒的脾氣,是寧願吃虧,也不願意佔便宜的,所以早想着回禮的事了。
夫妻幾年,九阿哥曉得她這個行事,想了想,說道:“四姐這裡的回禮,不用正可好,要不倒顯得生分,咱們沒什麼,怕她心裡不安……”
舒舒點點頭,道:“嗯,曉得了。”
之前的時候,公主是公主,額駙是多羅郡王,這夫妻之間,自然是公主身份最高。
現下額駙是土謝圖汗,成爲喀爾喀最有權勢的人,公主與額駙的處境逆轉。
這應該也是公主還朝的原因。
舒舒就道:“有了往來,以後等到公主千秋打發人過去送禮就是,或者等到公主產子的時候,預備催生禮。”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樣更好,與我們來說,不過是麻煩一些,於四姐來說,遠在異地他鄉的,也是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