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峰。
梧桐看到夜南山和慕容劍羽回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端出來一盆水放到夜南山面前,淡淡的說道:“洗手。”
慕容劍羽見狀,微微笑了笑,自顧往自己屋子走去,小丫頭心眼還挺小。
一連兩天,劍峰的氣氛都有些詭異,表面上看着風平浪靜,實際上...好吧,實際上也風平浪靜,只是夜南山總感覺慕容劍羽和梧桐相互間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
弄得夜南山這兩天一點都不敢皮了,老老實實的,除了練劍就是吃飯,話都儘量少說,怕一不小心說錯那句話又把哪個祖宗給得罪了。
劍峰上這兩女人,就沒一個是他能惹得。
想想自己是一條龍,再想想自己的地位,夜南山莫名辛酸。
黃七已經繼位了,夜南山本來是說帶着梧桐搬回去住,兩人互不見面,總歸會好些吧?
但是,也不知道梧桐吃錯了什麼藥,居然不願意回去了,非要就在劍峰住。
開玩笑,回去幹嘛?慕容劍羽在,回去了夜南山每天也還是會來學院報道,慕容劍羽當着自己的面都敢拉夜南山的手了,自己若是回去了,不在劍峰,鬼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麼事。
不能回去!堅決不回去!就在着看緊了!
也就是慕容劍羽和夜南山之間,還並沒有什麼真正的苗頭,不然,就算慕容劍羽對梧桐有恩,若是要和他搶夫君,梧桐都得和她拼命。
吃過晚飯後,入夜。
夜南山洗澡去了,慕容劍羽躺在吊牀上無所事事的一邊喝酒,一邊看着月亮。
梧桐從屋裡出來,躊躇了一下,朝着慕容劍羽走了過去,在吊牀旁邊的石墩凳子坐下。
“來點?”慕容劍羽遞過酒壺。
“不了,你喝吧。”梧桐搖搖頭拒絕。
慕容劍羽也不多言,又喝了一口酒,看着月亮。
梧桐也擡頭看了看赤月,然後又看了看慕容劍羽,說道:“夫君說修羅是從赤月上來的,你傳他劍道,是爲了有朝一日能讓他替你斬月。”
慕容劍羽沉默了幾秒,語氣中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是吧。”
慕容劍羽確實希望夜南山將來能帶自己斬月,但是,如果把慕容劍羽傳夜南山劍法劍道,給夜南山劍意劍魂,多次爲他拼命,只是因爲想讓他斬月,對慕容劍羽來說,這樣的說法,很不公平。
她對夜南山的好,不是建立在有朝一日讓夜南山斬月的基礎上的!
有些付出,沒有企圖。
“破滅一界,非大聖不可爲,你覺得他能做到?”梧桐問道。
慕容劍羽:“誰知道呢,總要有份念想。”
梧桐:“如果成聖的話,我倒是覺得,你比他更有可能,你的劍道很厲害。”
慕容劍羽搖搖頭道:“我做不到,我的路,我能看見盡頭,他不一樣,他有無限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比我的可能性更大。”
慕容劍羽的劍道,確實能看見盡頭,正如她那日同夜南山講的一般,她已經洞悉了本源劍道,當他走完這條道,她就到了盡頭,而她的本源劍道,只能讓她修行到顯聖巔峰,最多到半聖境,想要再進一步,絕無可能了。
如果她還是人,那也許還有一些希望,人的包容性強,可以觸類旁通,修其他的道什麼的,但是,她已經將自己修成了劍,此生,她也只能修劍道,無法再入他途。
夜南山不一樣,夜南山修的也是慕容劍羽的劍道,在劍道方面,也許夜南山也和慕容劍羽一樣,不能光憑劍道入聖,但是,他不光可以修劍道,他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比如源力,兩者結合,也許有可能可以禪悟大道,達到聖人的層次。
當然,想要成聖,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榮耀大陸曾經除了這個世界的守護神世界之樹的木白,從未有人跨入聖人境。
話題到着突然終結了,梧桐沒有接話,慕容劍羽似乎也沒有什麼聊天的興致,自顧喝酒。
張張嘴,梧桐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欲言又止了。
慕容劍羽用餘光撇了梧桐一眼,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你趁着他不在,特地來尋我,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梧桐想了想,終於開口了:“你與我和夫君,都有恩情,我很感激你,但是有些事,不能以恩情就論。”
梧桐說着頓了頓,然後直視着慕容劍羽,說道:“有些事我不便與你講,但是,我只剩下他了。”
梧桐說的隱晦,但是,她相信慕容劍羽聽的懂。
我只剩下他了,所以,我不可能會將他出讓,再大的恩情都不可能,他只屬於我。
對於感情,梧桐確實極端,也很自私,她將夜南山視爲自己的私有。
當然,這沒什麼不對的,自己夫君不視爲自己私有,難不成還拿出去分享嗎?
慕容劍羽喝了一口酒,看了梧桐一眼,微微笑了笑,嘆道:“真羨慕你啊...哦,別誤會,我是羨慕你還有能剩下的,我就不一樣了,我早就什麼都不剩了。”
梧桐聞言微微一愣。
慕容劍羽又灌了一口酒,接着說道:“嗯...也不能說完全不剩吧,想想,還有這個傻徒弟嘛。”
梧桐臉色微微一變,慕容劍羽什麼意思?
慕容劍羽見狀卻是哈哈一笑,隨即從吊牀上翻身而起,看着梧桐道,“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如有敏感,一天到晚胡思亂想什麼呢?”
話說,慕容劍羽說梧桐小姑娘家家的真的合適嗎?
頓了頓,慕容劍羽繼續道:“我是他師傅,曾經是,現在是,未來還是,也只會是他師傅,別瞎琢磨了,走了,困。”
梧桐只剩下夜南山了,但起碼還有夜南山,她失去了很多,可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家。
而慕容劍羽,更是幾乎什麼都沒能剩下,她的家,在數十年前就毀於一旦了,靈魂已無處安放。
好不容易遇上夜南山,在她灰暗的人生中,灑下了陽光,可是,雖然看見了陽光,但她卻無法觸摸,更無法追尋。
陽光來的太遲,有些事情,早已註定。
也許某些時刻,她也會有過一絲悔意,後悔在那個黑暗到讓她絕望的夜裡,走向了極端,以葬送自己整個人生的代價,將自己修成了劍。
陽光近在咫尺,可她已陷入黑暗深淵,無法掙開。
世間怎得雙全法?
夜南山不屬於她,她也不敢奢求,不敢害人害己。
慕容劍羽不再多言,拎着酒壺踱步朝着屋子走去,一邊走着,一邊還哼着歌謠。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糖一包,果一包......”
如今,能讓她靈魂稍稍得以慰藉的,大概就是這首,曾經她在絕望之中,夜南山唱給她的歌謠吧。
慕容劍羽的聲音清脆透亮,聲音中似乎不摻憂喜,只是天邊緩緩有烏雲聚集。
當夜,星輝城天樞學院,局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