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嘛。
在家裡不修邊幅、衣服也懶得整理,但是要到了外面,都會收拾得人模狗樣的。
這也是很正常的行爲,畢竟家裡又沒有別人,邋遢一點又怎麼了?
但現在有客人來了,那情況自然就不同。
小堀舞連忙在房間裡收拾起來。
就是眼下這場景——明明是空無一人的房間,各種雜物卻是從左邊飄到右邊、再從右邊飄到左邊,掃把在空氣中揮動着等等。
要是有外人看到這般的景象,恐怕也就證實了403室裡幽靈的存在。
小堀舞自然不可能讓白川晴等太久,只是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之後,便端出了三個茶杯,給白川晴他們都倒上了水。
白川晴看了看對方的水杯,神色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對了,你們要不要吃點零食?我記得我前兩天剛買了點曲奇餅乾。”
小堀舞的語氣,顯然比之前興奮了不少。
大概是回到了家裡,又或者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來到她家裡做客了,纔會讓她這麼興奮。
隱形這能力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很爽沒錯啦,但假如真的連一個交流的人都沒有,那未免還是有些孤單的。
小堀舞會邀請白川晴來她家裡做客,應該也出於這樣的原因。
白川晴看穿了這一點,卻沒有點破,但在這時,他也是注意到了一些先前所忽略的地方。
“好啊好啊!”
能有零食吃,賽琳娜自然很高興。
“咦?”
小堀舞在旁邊的櫃子裡翻找了一會兒,然後打開了一個鐵盒子,卻發出了疑惑的輕咦。
接着對銀髮少女抱歉道。
“抱歉抱歉,好像是我沒保存好,曲奇壞掉了呢......”
白川晴看向那鐵盒子裡,即便隔的距離有些遠,他還是能看到,正像是小堀舞所說,鐵盒子裡的曲奇餅乾,上面有着些許黴斑,一看就知道已經變質腐爛了,當然也就不能再拿給招待客人。
“好奇怪呢......明明纔買來沒幾天......”
隱形少女明顯有點不高興,可能是覺得自己被那家甜品店的老闆給騙了。
“欸——”
賽琳娜有點小失望,不過也沒太在意,也是開口問道。
“話說,你是怎麼買東西的啊?”
“就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把東西拿走啊,當然,我是會付錢的啦!”
小堀舞如此回答道,很是理直氣壯。
“如果是網上能買到的東西,那就不用這麼做了,直接讓他送到樓下就就好。”
的確,相比於一般道德水平較低的人,在隱身之後,肯定是隨便偷東西的,哪裡還會有禮貌地留下錢?
從這個方面考慮,小堀舞已經能算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怪談了!
就是白川晴不禁想到了先前在論壇裡看到的一些貼子,例如【店裡的東西離奇失蹤,櫃檯上卻放着和價位相符的錢,但查看監控也沒看到任何人來過。】這樣的內容。
原來說的就是你麼......
據白川晴所看到的內容,那位老闆雖然沒有受到任何經濟上的損失,但是在精神上倒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說是這類事情要是再度發生的話,就趕緊把店鋪搬了。
所以你能成爲一起都市怪談,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白川晴在心裡無奈地想着,隨後問道。
“現在,你能說明......在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嗯,我現在就告訴你們。”
小堀舞在白川晴兩人身前坐了下來,終於開始講述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應該是在兩三個月以前吧,也就是暑假裡......”
“我們班級的同學舉行了一次合宿。”
和種花國情況不同的是,日本很少有那種寄宿的學校——倒不是沒有,只是比較少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像是寄宿學校中寢室裡的夜談會、住在一起的情況,其實是相當珍貴的。
是以,爲了維繫同學們之間的感情,也有一部分傳統的原因在裡面,“合宿”這類事件便應運而生。
當然還有“修學旅行”這種形式,性質都是差不多的。
這也是爲什麼許多動漫作品中,“合宿”事件會非常常見。
雖然說在某些人會說,種花國的住宿制度也已經能算是一種合宿,而且還天天都是合宿,不需要去羨慕,但關鍵是.....
合宿所去的地點啊!
那可是去旅遊的,又不是在學校里老老實實呆着。
性質就根本不一樣了啊!
像是白川晴上次沖繩島事件的起因,也是去那裡合宿的。
“合宿的地方,就在附近的羣馬縣。”
小堀舞繼續說道。
“誒,是羣馬縣嗎.....”
聽到這個地名,白川晴有些詫異。
老實說,羣馬應該算是日本一個相當特殊的地方。
這個“特殊”,主要是指日本其他地區的人,會對這裡有種所謂的“地域黑”,就像是(假裝這裡有個例子)。
外人們往往會認爲羣馬還是一個未開化的地方,各項水平都極爲落後,甚至在網絡上,還有着把羣馬和非洲某些地區P在一起的惡搞。
同樣的,這個地方還有很多不可信的傳說。
——稍微提一句,日本的縣在行政單位上等同於種花國的省。
“爲什麼去羣馬縣呢?”
白川晴問道。
“因爲......因爲.....”
小堀舞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好意思,“很有意思啊!所以想去嘗試一下。”
“哦。”
白川晴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畢竟是一羣還沒長大的高中生,會對這種有些類似於探險的事情感興趣,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話說回來,白川晴這時也忽然意識到,要是之前沒有出現那起意外的話,他也只是一個高三學生而已啊.....
這感慨只出現了短短的幾秒,白川晴再次發問。
“那麼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我們所住的旅店,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本來一切都很正常的,大家都玩得開開心心的,都說羣馬這地方的各類傳說,原來都是謠傳,直到.....”
“直到?”
“直到合宿的第三天。”
此時少女的音色,開始帶上了些許顫音。
【是在爲回憶起那時的畫面而害怕嗎?】
白川晴的視線凝滯在這團空氣——也就是她的身上,等待她說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既然是合宿,也就免不了舉行.....試膽大會了。”
聲線的顫抖,愈發明顯。
“我本來膽子就不大,一點都不想要進行這種活動,但是.....但是卻沒有人聽我的話,雖然,平時也是這樣。”
“唉......要是我當時再堅決一點的話,我說不定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當時,發生了什麼?”
白川晴其實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一個展開,畢竟年輕的少男少女嘛,就是喜歡這類驚險刺激的事物,又是在羣馬這種地方,自然會嘗試。
換一個說法,這行爲,其實不就是純粹的的作死麼?
還是吃得太飽了。
“試膽大會,其實就是三四個同學一組,向着山頂出發,而等到了那裡再集合。和我一起的,還有兩個男生,一個女生。”
到目前爲止,小堀舞所說的內容都還處在正常的範疇,不管是合宿還是試膽大會。
只有這所處的地點,稍微特殊了一些。
不只是在去羣馬這一點,更是在山林間嘛!
【這可已經不是一般程度上的作死了啊.....】
白川晴心中想着,同樣也知道,接下來小堀舞要說的內容,恐怕纔是真正的重點。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條山路,應該是沒什麼人來的原因,道路沒怎麼修整,還有些崎嶇不平。隔了很遠才能看到一盞路燈。路燈下,還有着很多飛蟲,密密麻麻地堆在那裡,非常.....非常的噁心!”
“一路上都很黑,就算開着手電筒,還是總覺得眼前灰濛濛的。我和另一個女生都很害怕,而那兩個男生卻是表現得很無所謂的樣子。大概.....也有着逞強的表現,誰讓清美醬長得很可愛呢?”
清美醬,顯然就是另一個女生的名字。
聽小堀舞的口氣,應該是對她還有些嫉妒的。
“那兩個男生還刻意嚇了我們,假裝樹林裡有什麼東西,裝得很像,把我眼淚都嚇出來了!但他們很快就向我們說明那是一個惡作劇。”
“但是.....等到我們稍微安心,把視線從樹林裡轉回山路上的時候......”
“在那條山路上,我.....看到、看到了.....”
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聞的心跳聲,都在向白川晴證明着隱形少女此時的緊張和害怕。
僅僅是回憶,都給她造成了這麼大的負擔麼?
“我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我沒記住她的長相,但是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紅色的衣服!不是特別鮮豔的紅色,只是帶着些許紅色的色調。”
“在當時那個時間,那種偏僻的山路上,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一個小姑娘呢?更別說,她還向我們笑着說道——
‘大哥哥大姐姐......要和我一起玩麼?’”
“你能明白那種感覺麼?那種毛孔一瞬間全部豎起,心臟似乎都要跳停的感覺!”
小堀舞說話時已經帶上了哭腔,可想而知,那個紅衣小女孩給她帶來了多大的驚嚇。
“我們四個當時都嚇壞了,兩個男生直接帶着清美落荒而逃。”
“我當然也想逃走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全身都僵住了,根本.....根本逃不走啊!”
“然後,他們就拋下你離開了?”
白川晴問道。
“是的。”
小堀舞的語氣上也帶上些許悲哀,或者說是自暴自棄。
“如果呆在原地的是清美的話,他們肯定會轉身回來營救的吧?誰讓我一直都是這樣呢,長相普普通通,性格也沒什麼可愛的地方,在整個班級裡,就像是一個.....隱形人一樣啊!”
“在那之後?”
白川晴可不負責處理都市怪談的心理問題,而是直接地問道。
“在那之後,那個小女孩走到了我的身邊,牽住了我的手,向着山林裡走去。我那時候已經嚇傻了,就那樣迷迷糊糊地跟她一直走......一直走,來到了一個山崖處。”
“‘今天玩得很高興呢,要是能一直玩下去就好了呢!’她這麼說道。”
“再之後,她就忽然消失不見了,如果不是那種觸感還留在我的手裡,我估計只會以爲我做了一個夢吧?”
“雖然對那兩個男生很生氣,但我肯定還是要回去找他們的,但我完全忘了來時的路,也就是說,我在山裡迷路了,我大概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了那家旅店,又渴又餓、又飢又困,可是......可是......”
“他們都看不見你了?”
白川晴接着說道。
“是的,我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沒有人能看見我的存在,當然也包括我的同學們。”
“他們對你的失蹤,毫無表示嗎?”
“我在旁邊聽到了,那兩個男生,說我家裡有急事,我就自己先回去了。真是拙劣的謊言啊,可偏偏,他們全都相信了!全部,都相信了這荒謬的說法啊!”
“嗚嗚.....嗚嗚......”
小堀舞忍不住哭出了聲,還有液體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隱形人,就連淚水都是隱形的啊.....
白川晴能理解小堀舞的這種心情,遭遇了不那麼熟悉同學的不管不顧或許還能夠接受,但整個班級的人,都能相信這樣的謊言,這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哀啊.....
無論存在與否,同學們都不會在意,班級裡的隱形人,就是這種情況了。
“後來,你就回到了東京,一直以這種狀態生活是麼?”
白川晴腦海裡對這起事情已經有了大概的脈絡,只是他眼下,卻是在考慮另一件事情而已。
“是的,或許也該感謝我平時太沒有存在感了,不只是同學,就連我的叔父似乎也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這才讓我還能住在這房間裡。”
隱形少女停止了哭泣,但語氣裡的自嘲,卻極爲濃郁。
“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還不會被別人發現。”
任何一個人在經歷了這些事情後,肯定會無比心灰意冷。
但如果,事實並不是這樣呢?
白川晴猶豫了片刻,終於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已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