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晴再度來到了銀色幻想之中。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心情,卻是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如果說上一次白川晴走進這家店的時候,不過是把這起事件當做一件普通的除靈委託的話,那麼現在,他就已經對這起事件相當重視。
除了森口聖也之外,肯定還有着別的因素,在這件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昨晚入夢的黃衣身影,便是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
祂,究竟是因何而來呢?
探尋這個問題,這正是白川晴再次來到這裡的目的。
“小雪已經在樓上了。”
相馬涼太把白川晴領上了樓。
因爲角度,以及那裹得嚴嚴實實的衣物,以至於他不能確認涼太身上,是否是真的存在那樣的痕跡。
白川晴雖然能確定昨天他的判斷,都受到了那股未知力量的影響。
但這也並不能說明,現實的情況就不可能是那樣的情況。
出於謹慎的角度考慮,還是要更加細緻地觀察才行。
“小雪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啊.....”
涼太忽然想到了一點,興沖沖地對白川晴說道。
“白夜君,要是你加入我們店子的話,小雪說不定就會高興起來呢!”
白川晴:“......”
【你還沒忘記這一茬啊!】
不過看着相馬涼太這幅純真的模樣,白川晴實在是很難將昨晚在夢境裡看到的那個被玩壞的玩具和他聯繫在一起。
又或者說,不願意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希望,事情不會是那樣吧.....】
白川晴走到了樓上,相馬雪正坐在吧檯前,臺上放着一個喝了半杯的酒杯,神色略帶傷感
看上去似乎比昨天見到她時蒼老了許多。
“相馬女士.....早安。”
白川晴問好道。
“白夜君,很抱歉這麼早把你吵醒。”
相馬雪先是歉意地說道。
“沒事的,其實那個時間我也已經起來了。”
相馬雪其實在電話裡,就把情況和白川晴大概說了一遍。
無非是她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忽然見到了森口聖也站在她的牀邊,雙眼中滿是淚水,歉意地向她道別。
“小雪,對不起,之前我竟然會把你想成那樣的人。”
“竟然.....會那麼怨恨你.....”
“到底是爲什麼呢?”
到了最後森口聖也抱住了相馬雪,黯然但是溫暖地說道。
“永別了。(撒由那拉)”
當然,這些都是由相馬雪複述告訴給白川晴的。
他也大概能想象到那樣的畫面。
而聽完了相馬雪的話,白川晴確認了自己昨天的猜想——最先受到影響和誤導的人,顯然不是他,而是森口聖也!
正是因爲記憶受到了影響,他纔會如此怨恨相馬雪,而並非是留戀。
而那時森口聖也想要開口卻又像是被什麼控制的表現,人們在見到森口聖也時並不會感到驚訝、只是在事後回想起來纔會感到恐懼,同樣也能夠說明這一點。
而現在想來,也就是在白川晴和森口聖也接觸之後,他的各種判斷,才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響。
從這個角度來看,那些身穿着黃衣的存在,就已經具備着相當詭異的特性。
僅僅是接觸,就能在夢境中傳播麼?
而且這影響的能力,也極爲強大。
要知道,白川晴現如今的精神強度,早就是正常人的數十倍。
在他接觸到的一衆怪異之中,也就只有很可能和他一出同源的海理佛,帶給了他一定的精神壓力。
至於其他見到的所有怪異,不要說對他有什麼精神上的影響,沒被白川晴嚇個半死,都已經算是好的了!
然而對方依舊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改變了他的一些想法,如果不是那個夢境的出現,白川晴說不定還真的會按照先前的判斷,對這件事情用別的方法來處理。
“白夜君,聖也他.....應該再也不會出現在店了吧?”
相馬雪問道。
“是的。”
白川晴迴應道。
從相馬雪的描述來看,森口聖也很可能也是在昨晚那場夢境中,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而原本令他在牛郎店裡存在甚至能夠自由行動的,無非就是依靠着他的執念。
也就是對相馬雪的恨意。
現在他認識到了事情的真相,又來見了相馬雪一眼,還說出了“永別”的話。
基本可以判定,他已經在這個世界徹底消散,也就不會再出現在相馬雪的面前。
“這樣啊......”
這位中年婦人臉上的傷感之色更甚。
“其實雖然聖也這孩子這樣出現在店裡,挺讓人害怕的。”
“但是.....但是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還真是.....”
“很寂寞啊.....”
相馬雪用一種很複雜的語氣,說出瞭如此的話語。
視線則是停留在了吧檯的一個空位上。
顯然,那就是森口聖也平時專屬的位置。
白川晴隱約從相馬雪的語氣裡品出了一些什麼。
她和森口聖也之間,或許很可能並非只是店長和牛郎,撫養者和被撫養者的關係.....
但那種事情,就和白川晴無關了。
他也沒想過對此進行深究。
畢竟這起除靈委託,到了這時候就基本可以宣告結束了,他一個外人,管得那麼寬做什麼?
只是白川晴還有一件別的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片刻之後。
“聖也的遺物,基本上都在這裡了。”
相馬雪把白川晴帶到了一個不大的儲物間裡,對白川晴說道。
同時用一種略帶疑惑的神色看向他,在她支付委託的報酬的時候,白夜君卻是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
檢查一下森口聖也的遺物。
雖然覺得這個請求很是奇怪,但對方畢竟是那方面的專業人士,說不定還存在一些隱藏的問題。
是以她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同意了這個請求。
——實際上,就算她拒絕的話,白川晴也會偷偷地潛入這裡然後尋找的。
“好的。”
白川晴輕輕點頭,然後在這儲物間裡查看了起來。
森口聖也的遺物,都被放置在幾個大型的紙箱子裡。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敏銳的靈覺,也是終於意識到了這裡所隱藏着的、不同尋常的氣息。
白川晴皺起了眉,對一旁的相馬雪說道。
“相馬女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有些危險。”
“所以,請您先下樓,離這個房間遠一點。”
“.....嗯,我知道了。”
相馬雪稍加猶豫,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而且還沒有仔細追問。
從這樣的表現來看,她的確是一個相當聰慧的女人。
倒不是說白川晴沒有把握對付這儲物間裡的存在,只是爲了以防萬一而已。
況且,對相馬雪這類平常人來說,關於這類事物,其實知道得越少越好,也會更加安全。
在確定相馬雪來到了距離這房間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後,白川晴走向了那些紙箱子。
在把上面的雜物都搬開之後,他打開了其中的一個。
這個紙箱裡,擺放着大多都是一些書本。
被人細心地整齊擺放着,看起來應該是相馬雪的手筆。
書本有着各式各樣的種類,有如同《深度剖析單身女性心理》《日本最受歡迎的一百種男人》這類大概算是牛郎指導書的內容。
還有《高中物理》《高中數學》這樣的教材,或許說明森口聖也本身是考慮過考取大學的,只不過後來因爲某些原因放棄了。
還有一些推理小說,各類作家的著作之類的書本,可以看出森口聖也生前,應該算是一個愛讀書的人。
有一小堆書被擺放在了最下面,似乎是不想被外人看到的那樣,而一看封面,就能大概明白那是什麼類型的書本了。
值得一提的是,有大部分的書本,封面都比較老舊。
即便看起來保養得很不錯,但依舊不能掩蓋,它們比較漫長的年紀,以及不只一個人閱讀過的痕跡。
【森口聖也,是有淘舊書的習慣麼?】
白川晴推測道。
這些數量衆多的老書,通常來說只有一種解釋——是淘書淘來的!
所謂淘書,在現在的年輕人之中已經十分罕見。
這一般是某些中年男人們獨特的情趣,在一些舊書攤、跳蚤市場,挑選那些現在說不定都買不着的舊書。
這既是爲了欣賞上面的內容,同樣也存在着一部分收藏的念頭在裡面。
像森口聖也這樣年輕人,也有着這樣的愛好。
雖然有些令人驚訝,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這時,白川晴的目光,也是長久地停留在了那一本黑色封皮的,薄薄幾頁的紙張上。
那股強烈的異常感,正是從那上面傳來。
在把上面的其他書本都移開後,它總算是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它幾乎稱不上是一本書。
因爲它的頁數實在是太少了,就那麼十幾頁的樣子。
封皮是純黑的,是現代的皮革製品。
能明顯地看出是後來才裝訂上去的,和其中的書頁,氣質上格格不入。
白川晴帶着凝重的神色,打開了封面。
一股混亂、使人瘋狂的氣息,便從其中涌向了白川晴!
彷彿帶着如同沙漠的色彩。
昨晚那般經歷,再度浮現在白川晴的腦海裡——周圍所有的世界,都被那黃衣的人們佔據、填滿了。
就連一絲空隙都沒有留下。
它們遍佈在白川晴的四周,擁擠着、喧鬧着發出一些常人聽不見的聲音。
隱秘的聲音,像是爬蟲似的,一點一點地鑽進了他的耳中。
彷彿還有無數雙眼睛,正在陰暗地注視着他。
想要將他逼瘋!
假如是密集或是幽閉恐懼症患者的話,估計面對着眼前的這種畫面,就已經要承受不住了。
白川晴卻依舊能保持冷靜。
腦海中浮現的畫面雖然的確詭異,但對於他來說,卻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而且白川晴清楚地知道,這些場景,不過是幻覺而已,根本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短暫卻漫長的時間很快過去。
腦海些微刺痛逐漸褪去,白川晴除了臉色稍有蒼白之外,再無其他影響。
白川晴再度睜開雙眼,一切的虛妄和囈語都消失不見,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這本薄薄的書頁而已。
“一上來就是【判定】麼?有點意思。”
白川晴低語道。
這玩意兒的詭異程度,還是小小的出乎了白川晴的意料。
紙張,是泛黃的,有些許殘破,散發着一股很難形容的氣息。
時間在它身上也同樣發揮了作用,肯定是有些年頭的事物了。
最爲關鍵的,也是最吸引白川晴注意的,莫過於是在紙張上寫下的文字!
只是令白川晴都驚訝的是,那紙上的文字......
就算是他,也並不認識!
並非是日語,也並不是咒文,不是英語和漢字。
總之,就是他從未接觸過的一種文字。
連語言都無從知曉,更別說是知道這些文字的內容,到底是什麼了。
但就算一個字眼都看不懂,白川晴的直覺卻是告訴他——這,是一本劇本!
“劇本?”
白川晴自己都不清楚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只是盯着那些文字,就恍惚有一座舞臺憑空在眼前產生,而一個個演員們,站在那舞臺之上,按照早已寫定的劇本上演一出如夢似幻的劇目。
他用力搖了搖頭,纔將那種感覺從大腦裡驅逐了出去。
想到夢境裡的舞臺和觀衆們,這種想法,大概並不是沒有根據的。
而遭受了影響的白川晴和森口聖也,不就像是這舞臺上的演員,因爲按照劇本,所以才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嗎?
意識到這一點,白川晴有些不寒而慄。
“將它銷燬,大概纔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吧?”
白川晴心意已決,在把劇本上的語言用手機拍下來之後,身旁的“暴食”浮現而出。
【尊敬而偉大的主人,“暴食”在此聽候您的吩咐!】
“暴食”的封面上,洋洋灑灑地浮現出了文字。
是的,在經歷了漫長的沉睡後,“暴食”總算是甦醒了過來。
而且還是這幅忠犬般的性子。
白川晴指了指這劇本,意思不言而喻。
“暴食”將封面一轉,看到了這同樣身爲“書”的劇本,卻是一下子愣住了。
隨後開始瑟瑟發抖,像是那時被黑霧支配的恐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