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田長官,今天真是讓您見笑了!下官感到羞愧萬分!”8月1日,剛剛登上朝鮮土地的第四師團師團長建川美次中將便迫不及待向特地前來迎接但是已經面色鐵青的總參謀長多田駿中將請罪。第四師團官兵登上釜山港口後一個個趴在地上嘔吐不已、臉色蒼白搖擺不定的驚慌不安樣子確實讓建川師團長面子上極爲難堪。
多田駿雖然也被第四師團未戰先怯的表現極爲惱火,但是此時明顯不是懲罰其師團長加速其軍心崩離的時候,想到這裡多田駿極爲大度地擺擺手:“建川將軍不必如此內疚。第四師團陋習積澱已久,你擔任師團長之職尚一年而已,這不是你的責任。”眼前朝鮮正是缺兵少將時候,多田駿也不宜傷到建川的面子,畢竟還接下來需要他拼死作戰。
“我部師團既已經歸屬小磯司令長官閣下您的指揮,我與我部官兵必堅決服從司令長官您的命令,爲報效天皇陛下和挽救朝鮮戰事而拼死血戰。”建川美次趕到清州在見到小磯國昭後立刻“啪”立正敬禮,緊接着便是一番是日本陸軍內部口頭禪般的慣例開場白。不過倒也不全是空話,起碼建川他內心確實滿是堅定的軍國主義思想,不過他麾下這兩萬大阪商販兵能不能做到“爲天皇捨生忘死”就難說了。
“好了,建川君,繁文縟節就不需要講了。你來看看這次朝鮮中部戰場的敵我最新作戰態勢圖。”已經被東北軍的進攻逼的火燒眉毛的小磯國昭大將(在他代替寺內壽一後立刻被東京軍部高升一級)倒沒有心情和建川計較他的承諾中有多少水分,立刻把話題轉到了眼前最重要的戰局上。
看着鋪在桌面上足足有四五平方米大密密麻麻標註着日韓軍和東北軍各部標誌的標誌的朝鮮中部軍事地圖,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建川還是瞪大了眼睛:這個局面哪裡是他們上報軍部的“稍有不利正在與東北軍進行反覆爭奪的拉鋸戰”,說醜一點,明明是徹頭徹尾的在被東北軍壓着打嘛!
“由於東北軍潛艇對我軍從帝國本土至朝鮮之間的海上軍用物資補給線的嚴重破壞,導致彈藥糧食匱乏的皇軍在平澤、天安、鎮川三地戰役中處於極其艱苦的境地,最終損失嚴重丟失這三地;同時敵101裝甲師等部連夜急行軍突襲攻佔了瑞山、禮山兩地,至使清州西側錦江江西地域皆落入敵手,第18師團北野支隊正在依仗江險守江畔重鎮公州;另外敵第112師和第28旅正在猛烈進攻忠州,同時堤川的失陷使的第15師團也處於十分危險的地步;昨夜敵116師和33旅已經奪取榮州,此時正在插入我軍右翼,十七師團正在與之苦戰中反覆爭奪中。”
如此險惡的戰局讓建川中將倒吸一口冷氣,東北軍發動“夏季攻勢”以來皇軍已經丟失了朝鮮南部三分之一的領土,大致上還控制着朝鮮最南部兩端和清州組成的一個三角形區域。而這個三角形的頂端——清州已經在東北軍的三面包圍中了。難怪此時在這個指揮部內能如此清晰地聽到前線的槍炮和飛機轟鳴聲。“司令長官閣下,我軍總指揮部所在的此地已經陷入三面重圍中,戰場局勢瞬息萬變隨時有不測發生。司令長官爲何不南撤至安全地帶在指揮皇軍力克勁敵收復失土?”
“南撤?”小磯國昭苦笑一聲,“皇軍在朝鮮連連喪師失地,我們退一步東北軍就逼進一步,我們不能再退了!儘管清州已經在東北軍的三面合圍中,但是我也絕不會下令總指揮部再後撤一部,我要以此行動向全軍將士表明我寧死不退的決心!激勵將士們爲了收復皇土而浴血奮戰早日勝利北上!”
“司令長官閣下,您的精神真是讓卑職敬佩不已!請您下令吧,我部官兵必將爲了收復朝鮮而奮勇作戰!”
“建川君你看。”小磯指點着地圖道,“進攻公州的有張學良嫡系王牌第101裝甲師,可見東北軍的夏季攻勢之主攻點爲我軍左翼。錦江防線一失,那清州將被東北軍的快速裝甲機動部隊直接迂迴割斷和後方連接而包圍!公州和錦江是重中之重!目前北野支隊正在苦戰支撐防線,我命令你部迅速馳援錦江防線!絕不可失!建川君,拜託啦!”
建川中將“啪”地立正受命:“是!我部官兵必將完成任務!絕不負司令長官重託和天皇陛下皇恩!”
守衛公州的日軍北野支隊在連續數日東北軍第101裝甲師的坦克衝擊和第6步兵旅步兵衝鋒以及加上已經取得朝鮮中部制空權的東北軍空軍戰機輪番蹂躪打擊下已經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7月28日,東北軍第101師在錦江最狹窄的羅津渡口擊潰日軍守衛硬生生撕開一個缺口搭起浮橋渡江,一夜之間在重炮掩護下東北軍大半個坦克團和一個半的步兵團衝過江踏上錦江東岸愈發擠壓蠶食起了北野支隊的生存空間。
正當東北軍渡江成功並且又吃掉了北野支隊將近一個大隊兵力的時候,第四師團剛剛趕赴這裡參加撲滅日軍清州後院起火的戰事。建川美次並沒有下令部隊直接進入公州參與防城,而是命令第四師團主力第八聯隊從錦江公州下游三十多公里的地方渡江反之攻入錦江東岸步步逼近威脅起了第101裝甲師的側翼。
“建川美次這手玩不錯!兵法雲,與其戀子而取勝,不如棄子而求生。看來這小子沒有少讀《孫子兵法》。一招‘圍魏救趙’玩的還真像個樣子。”當龍雲峰得知第八聯隊渡江攻入第101師腹部後,在江畔觀望地形的他話語中竟然有幾分讚許之意。
“北野支隊被我們揍得就要斷氣了,再把部隊丟入基本已經處於我方重炮和飛機轟炸的範圍內的公州,無疑是最最下等的添油戰術。建川索性就用北野支隊當做棄子來對待,牽制住我們攻城的主力,而將第四師團的新力軍部隊反過來渡江將我們的軍,看來這小子有一手。”第6步兵旅旅長董舜臣舉着望遠鏡邊看邊道,“龍師長,你我所部三分之二的步兵和坦克都已經渡江正在和北野支隊粘在一起,現在第八聯隊插到我們屁股後面,你看如何是好?”
龍雲峰微微冷笑道:“呵呵!舜臣兄,你對這個第四師團的瞭解多少?”
“第四師團不就是鬼子的一個師團嘛,兩萬多亡命徒而已。”董舜臣不以爲然道。
“舜臣兄,此言差矣,第四師團可是一個十分有趣的鬼子師團呢!這個師團的鬼子兵都是在日本著名的商販之地大阪徵調而來,性格是可是和其他地方的鬼子大大不同。日本有兩個地方的鬼子的戰鬥力最強悍,一是仙台,二是九州。九州熊本的第六師團號稱‘日軍第一精銳師團’;仙台的第二師團可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和我們從東北打到朝鮮,雖然現在已經被咱們打的差不多進棺材了,但是其戰鬥力你我都清楚。但是第四師團可不同,這個師團在日俄戰爭中屢戰屢敗號稱‘日本第一窩囊廢師團’,參軍前都是商販菜農的這些第四師團的士兵在打仗保命上也是有小算盤精打細算的。他們有三個打仗原則,一是窮寇不追、二是能不打的戰鬥儘量不參加、三是能不付出的犧牲儘量不付出。日軍各部的臨別致詞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第二師團,戰況較好時就說‘武運長久’;情況不妙時就說‘九段阪見’(靖國神社在東京九段阪)見。你猜第四師團官兵相互道別的告別辭是什麼?”
已經越聽越興致盎然的董舜臣笑道:“還請雲峰兄一解。”
“第四師團的官兵告別時卻說‘御身大切’,翻譯過來就是‘保命最重要’。哈哈…”
“呵呵呵!”董舜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第四師團的鬼子兵十分愛好和平啊!不知道我們國內商販之地山西安徽的士兵會不會也這個樣子呢……哈哈哈!”
“鬼子雖然來的兇,我們也不是吃軟飯的。只要我們放出幾個信號,我相信第八聯隊的聯隊長會明白我們的意思的。”
8月5日下午,日軍第四師團第8聯隊在羅津地區和東北軍第6步兵旅一部(兩個營一千三百多人)正式交戰,頓時打的熱火朝天,槍聲鼎沸、炮聲隆隆直衝雲霄,中間還夾雜着雙方官兵震天的喊殺衝鋒聲,表明這又一場血戰的拉開。直讓人聽得熱血沸騰動人心魄。
但是隻要是有豐富戰場經驗的軍人聽着這場大戰的動靜,時間一長就聽出了有些不對頭。雙方的喊殺聲和槍炮聲無論響度還是頻率幾乎都是不變的,換句話說就是發出這些槍炮喊殺聲的雙方士兵壓根就沒有發動衝鋒進攻,一直呆在原地沒有挪窩。事實上進攻的第八聯隊和防守的第6步兵旅一部雙方官兵都心照不宣在相隔幾百米遙遙相望的己方戰壕裡面毫無目標胡亂地開槍射擊大肆發出這些動靜而已,雙方根本都沒有打的意思。日軍第八聯隊在糊弄着自己師團的師團長建川美次中將,而東北軍也在十分賣力地配合着。
話說第八聯隊當初在東北軍輕微的抵抗下很舒服地“攻上”了錦江西岸並且“頑強地向東北軍腹地推進了十多公里”,在8月4日下午時候,六架東北軍的33-B2中型戰鬥機呼嘯飛到第八聯隊的上空,在第八聯隊官兵的驚呼恐慌聲中,東北軍戰機在第八聯隊前進的道路上扔了數枚航空炸彈,以此轉達龍雲峰的意思——“東北軍的讓步到此爲止,再不知好歹就沒有這麼客氣了”。第八聯隊聯隊長田村鑫志大佐立刻心領神會,下令部隊就地安營紮寨建立防線,然後每天下令部隊向對面兵力只有自己一半的東北軍守軍大放空槍糊弄交差。在上報給師團部的戰鬥報告中,田村一本正經報告道:第八聯隊遭到東北軍約兩個團兵力的頑強阻擊,敵方還擁有十多輛坦克和飛機空中支援,我部正在浴血奮戰突破其防線中。此時忙着指揮部隊構築錦江防線的建川師團長一時間也沒有聞出戰鬥報告中的貓膩,只是不痛不癢地指示第八聯隊“趕緊突破對面敵軍的阻擊,擾亂敵軍後防”,由於沒有時間限定,所以第八聯隊繼續過着這種“快樂時光”。
正在東北軍第101師和第6步兵旅主力猛烈攻擊屠戮守衛公州的北野支隊的時候,羅津地帶的第八聯隊和東北軍第6旅的第5、第7營共五千多中日官兵卻處於一片“和平”之中,第八聯隊每日都是一頓射擊消耗大量的子彈炮彈交差了事,而東北軍第6旅的兩個營官兵也十分默契地配合演戲,雙方子彈都不知道射到了哪裡,炮彈也都打到對方的無人區域。兩邊數日“血戰”後傷亡人數加起來一直是兩位數。
“小島君,今天又有什麼事情呢?”
“呵呵,翁桑。這裡是大洋三千和金條二十根,是對貴部陶營長和您的一點意思。明日師團部山田參謀長將過來督戰,還請貴軍後撤十來公里幫我部這個忙。”
“這個嘛,可以啊!好說好說!要不是戰爭,小島君還真是一個可交的朋友!這樣吧,再送我五個擲彈筒,就幫你這個忙!”
“當然,可以可以!”
正在拿軍事行動用黃金白銀做買賣討價還價的這兩個人,一個是東北軍第6步兵旅第7營營部參謀翁永祥少校;另一位穿着如假包換的日本陸軍軍裝,留着梳理的一絲不苟油亮油亮仁丹鬍子並且長的肥肥胖胖壓根不像一個軍人的則是日軍第四師團第八聯隊主管後勤的副聯隊長小島信中佐。兩人趁着雙方部隊偃旗息鼓休戰時候在戰場中一個大彈坑中做着交易,從兩人交談的客氣和交易現場“愉快的氣氛”來看,東北軍第6旅官兵和日軍第八聯隊之間已經不止一次幹這種勾當了。
這十來天以來,在東北軍的配合下,第八聯隊雖說一直在“頑強進攻”,但是實際境況基本是原地踏步。對此等待的不耐煩已經被第八聯隊的“戰果”吸引過來而大爲不滿的建川師團長開始嚴厲責令,並且派遣師團部參謀長山田少將過來親自督戰。這下沒法糊弄的田村聯隊長派出了副聯隊長小島信以這種方式與東北軍“溝通交流”起來。雖然商販世家出身的田村和小島都肉痛要送出去的大筆金錢,但是他們還是很清楚命是最最重要的,戰場上花錢買命還是很必要的。更何況小島家裡本來就有龐大的家產等着自己去繼承,更加不能把命丟在這裡。
東北軍第6旅官兵們在請示了旅長董舜臣得到許可後也樂的拿錢“幫忙”, 反正是鬼子的錢,不要白不要;再說真的要是逼急了畢竟第八聯隊有整整三千多鬼子,硬打起來兩個營的官兵一千幾百人還是很難堵住的,此時只是雙方都有點醋對方而已。翁永祥順便又要了五挺日本擲彈筒,東北軍步兵武器沒有這種武器,拿來研究研究也不錯。
“翁桑,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們希望能和貴方購買一批報廢的槍械等武器裝備。您也知道,山田參謀長過來,我們總需要有一些‘戰利品’做做樣子。”
“啊,沒問題,這些玩意我們有很多。這樣吧,報廢的三〇步槍四十大洋一杆,捷克機槍和MG輕機槍各一百五十大洋一挺,‘馬克沁’重機槍就四百大洋吧。”第6旅入朝作戰多日,報廢損壞的武器多了去,管理後勤倉庫的軍需官頭疼的很,現在當高級廢鐵賣給鬼子,又能撈外快又能處理倉庫堆積問題,何樂不爲,至於價錢當然是狠狠地宰鬼子了。
“啊,翁桑!您也太黑了!就是剛剛出軍工廠的嶄新武器才差不多是這個價錢啊!統統六折怎麼樣?”
“六五折!”翁永祥哪裡還有軍人的樣子,完全是一臉奸商嘴臉。
“好,沒有問題!貴軍‘火神’六管機槍和二九式火箭炮可以賣一兩挺給我們充充門面麼?”
“這兩個絕對不行!”翁永祥一口拒絕。“火神”六管機槍和“二九”式六管火箭炮是東北軍兵工廠研製出的世界上火力最猛的步兵武器,也是東北武器專家的重要研究成果,爲了防止重要生產工序和武器結構被他方得到,東北軍內部規定這兩種武器在陣地丟失前帶不走的時候都必須要炸燬的。第八聯隊提這個要求都有點居心叵測的感覺了,不得不引起了翁永祥的警惕。
“好的,我們對貴軍表示理解。翁桑,上次我委託收購的貨物怎麼樣?”小島談完了軍事生意,開始做起了商業生意。
“這個請小島先生放心,我們漢城商會的古會長已經同意了,五千個塑料照相機和彩色膠片攝影機以及你需要的其他的石油製品已經包裝完畢,在貴部換防前將全部轉交給你們。只要不涉及軍用物資,古會長說還是願意和貴方小島商會合作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島信連連點頭。東北的石油化工產業之發達冠於全球,尤其塑料製品的洗衣機、照相機等等更加是世界上的暢銷貨,和東北敵對毫無貿易關係的日本的國內當然沒有這些玩意,所有也就更加稀少值錢。這些自己在戰爭期間冒着風險從朝鮮戰場上走私帶回去的貨物必將把自己剛纔的“買命錢”統統撈回來後還能狠狠發上一筆。
“對了,還有最後一件事情,還請翁君轉告貴旅董旅長長官和龍師長,被貴軍猛烈攻打的公州內北野支隊就快玩完了。等北野少將歸了天,估計師團長要讓我們代替守衛公州城了,到時候還請貴軍手下留情,我部願意與貴軍繼續保持這種友好互利關係,只要我們能讓出的地方我們一定都會配合的。這串上好的祖母綠寶石翁君您拿着,另外貴部長官的也統統有。”小島信點頭哈腰說的這些不折不夠“通敵叛國”之話和對北野少將的詛咒,要是讓三十多公里外錦江對面公州城內正在苦挨東北軍炮彈力戰不息“準備以死報效天皇”的北野憲造少將聽到,估計身上已經受傷多處的北野少將已經會活活氣死。
“這個嘛!好說!也要看到時候貴方配合不配合呢!”做完生意滿載而歸的翁永祥揮揮手讓手下官兵擡着裝着大洋金條和貢品的沉甸甸的木箱打道回府退回陣地。雖然自己的長官和對方長官都是“老熟人”了,但是護衛的士兵可不敢放鬆警惕,斷後的士兵們都睜大眼睛端着子彈上膛來開機栓的步槍對準對方倒着一步步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