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晚上6點20分,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空氣中透着悶熱。
大街上人頭攢動,不少人都步履匆匆。
大概是察覺到了暴雨將至的前兆。
此時的梁山穿着一件黑色連帽衫,把頭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樑歆的衣服也換了,現在的她跟梁山一樣,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人流,來到了一條名爲石板街的小巷裡。
因爲兩人的身上都沒有錢,所以衣服並不是買來的,而是偷來的。
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搶來的。
畢竟以梁山的身速,別說是尋常店家了,就算是警車出動也追不上他。
除非來的是ICPC的人。
時至此刻,梁山仍舊沒有一個既定的目的地。
他不知道自己該逃往何處,也不知道誰還可以信任。
就像是過街的老鼠,膽戰心驚,且謹小慎微。
距離梁山離開TSA大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
如果梁山願意的話,他當然可以利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逃出播州,隨便找片林子鑽進去。
但梁山沒有這麼做。
不是他吃不了這份苦。
而是他認爲,荒無人煙的地方可能會存在更大的危險。
死了都沒人知道。
但若是在城市裡跟ICPC的人打游擊,即便最後真的被抓住了,大不了就舉手投降,至少能保住一條命。
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
“餓不餓?”
梁山漸漸放緩了腳步,與樑歆的距離靠得近了些。
樑歆搖搖頭,冷不丁開口道:“哥,前面這棟房子沒有監控。”
梁山知道妹妹的意思。
事實上,這也是他之所以選擇來石板街的理由之一。
石板街這邊大多都是老房子,更沒有所謂小區的概念,雖然一直聽說朝廷有拆遷改造的意願,但多年來始終不見動工。
所以自然而然的,這裡的監控攝像頭極少。
這也是梁山經過地球爸爸確認過的。
梁山的計劃是。
既然家不能回,認識的朋友也不能聯繫,那麼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隨機找一戶人家,藏進去。
這不是所謂的反偵察手段,而是梁山的直覺。
或者說,是一種印刻在血骨中的本能。
也許梁山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這種本能從何而來,但反正這次與夸父無關。
“走。”
梁山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個字,便帶着樑歆鑽進了一棟單元樓中。
卻沒有發現,旁邊有一輛銀色的大衆,在前窗玻璃的上方,正閃爍着一個微弱的紅點兒……
有地球爸爸的天眼在,梁山很輕鬆地找到了一戶沒人的空房。
樑歆熟練地打開了門鎖,兄妹倆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登堂入室。
直到這時,梁山才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再對樑歆問道:“你要不要趁着這會兒先睡一覺?”
這一次,樑歆沒有再拒絕,而是乖巧地點了頭:“好。”
說完,樑歆就走到客廳的沙發前,直直地躺了上去。
從始至終,梁山都沒有扔下樑歆的意思,更沒有讓她回家去等消息。
因爲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的性子。
哪怕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危險係數,遠比梁山獨自行動要高很多。
但他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她都不會離開的。
樑歆這個小丫頭自幼就很聰明,很會討大人的歡心,所以纔會被樑家收養。
梁山纔會多出這麼個妹妹來。
但有意思的是,即便兄妹二人從來就沒有血緣關係,卻比親生兄妹更加要好。
所以當初樑文昌提議讓樑歆輟學,爲梁山上補習班籌錢的時候,梁山想也沒想便直接拒絕了。
他相信,如果兩人換一個立場,樑歆也一定會爲自己這麼做的。
這種信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
是從他一磚頭敲碎福利院那個禽獸老師的腦袋的那一刻開始的吧。
他隱約記得,當時的樑歆在自己殺了人之後,從他手裡接過了磚頭,然後一個人拖着屍體上了樓頂,再將其從天台拋了下去。
那會兒的梁山還跟樑歆差不多高。
所以事後樑歆還讓他跟自己換了衣服,囑咐他,如果之後真的事情敗露,就說是她乾的。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
梁山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很不簡單。
而且,很可靠。
但偏偏,今天樑歆卻犯了一個大錯。
是她將那位名爲陳宏的催眠師,帶到了TSA的大樓。
所以之後呂良纔會信誓旦旦地說他親眼看到了梁山的殺人經過。
呂良不是在故意陷害梁山。
而是他也被人給下了套。
梁山早就想通了此節,那麼聰慧如樑歆,又哪裡還會想不明白?
但兄妹二人始終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
只是梁山心知肚明,若自己真的出了什麼事,樑歆恐怕會自責一輩子。
所以他帶着她逃往。
帶着她一起與看不見的敵人戰鬥。
就爲了告訴樑歆一件事。
她也已經盡力了。
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他都希望她心中的愧疚能減輕三分。
爲此,梁山甚至不惜以命來搏。
梁山看着沙發上的樑歆蜷縮成一小隻,脫下了自己的連帽衫,輕輕蓋在了樑歆的身上,然後轉身走到了陽臺邊。
看天色,應該快下雨了吧……
“爸爸,怎麼樣了?”
“TSA那邊已經派人出來找了,不過暫時還是在匯川區附近搜查,至於ICPC反而沒什麼動靜。”
“莫問天呢?”
“暫時還沒看到,興許他根本就不在播州?”
梁山沉默了一會兒,再道:“夸父到哪兒了?”
“剛剛離開TSA的大樓,估計到你這邊還需要兩三個小時。”
梁山微微皺眉,沒想到夸父的動作竟然那麼慢,也不知道自己給他這麼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但時至此刻,梁山是真的沒人可用了。
所以他沒有選擇。
正想着呢,地球爸爸突然開口道:“兒砸,好像有些不太對勁,現在有幾輛車把石板街的出入口給堵了,車上下來了一羣穿着白大褂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衝你來的。”
聞言,梁山頓時心頭一緊。
他纔剛剛落腳不到十分鐘,就有人追來了?
這怎麼可能!
“能看清是哪兒的人嗎?ICPC還是TSA?”
然而,面對梁山的疑問,地球爸爸卻給出了一個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都不是,我在他們的車裡面看到了標識,應該是,阿基米德公司的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