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細雨綿綿,戴春風踱步在二樓陽臺,看着空中的雨絲有片刻的失神。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雨穠。”陳樺輕輕幫她披上了外套,“齊伍和餘平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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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來的?”戴春風有些驚訝,問道。
“前後腳。”陳樺說道,“在客廳呢。”
戴春風略一思索,說道,“你安排先上壺好茶,我這就下來。”
“明白。”
……
“局座。”
“局座。”
看到戴春風下來了,齊伍和餘平安趕緊起身。
“坐下說話。”戴春風微微頷首。
他看了陳樺一眼,陳樺識趣的退下,並且將其餘人等也都撤走。
“炳焱,事情有眉目了?”戴春風問餘平安。
“目前線索指向了朝天門警察所所長齊煥吉。”餘平安說道。
“說說這個人。”
“齊煥吉,漢口人,原漢口警察局緝私科科員,武漢會戰後,國府從武漢遷都重慶,齊煥吉來到重慶後被安排在朝天門警察所。”餘平安說道。
“走的誰的路子?”戴春風立刻問道。
“據說此人與中統局重慶區第三處處長馬小琴是遠房親戚。”餘平安說道。
……
就在去年,重慶全面抓捕漢奸的常例巡邏中鬧出了一件沸沸揚揚的案子。
一對中年知識分子夫婦帶着七八歲的女兒,輾轉來到重慶避難。
在朝天門下船時,因爲人羣擁擠,小女孩失手將從武漢一路輾轉帶到重慶的暖水瓶打破。
這原本是一稀鬆平常的事情。
朝天門警察所的警察以及聯合搜查的軍統人員立刻圍上來,有人確切指認小女孩是故意打破暖水瓶,其真實的目的是爲了利用暖水瓶折射出來的光線,給日本的轟炸機傳遞信號。
隨後,稽查人員不理會孩子父母的‘小孩子不小心打碎暖水瓶’的解釋,將一家三口逮捕帶走。
因爲日軍對重慶的轟炸愈發嚴重,更有漢奸在地面給日本轟炸機引導,以至於日本轟炸目標明確,重慶損失巨大,爲此,校長將戴春風叫到黃山官邸一陣痛罵,要求軍統嚴查特務。
此次抓到了給日本轟炸機引導信號的漢奸,重慶法院迅速審理了此案,以漢奸罪審理此案。
……
此消息一出,輿論譁然。
衆多有識之士紛紛聯名上書,請求國府重審此案,不要冤屈了無辜之人。
更有飛行大隊的飛行員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爲依託,力證小女孩清白。
重慶四周被羣山環繞,飛機想要無障礙地飛行,至少需要在三千米左右的高度飛行。
如此高度,想要看清地上反光的碎片作爲引導,基本上不太可能。
在法庭上,女孩父親聲淚俱下控訴國府腐敗、濫殺無辜,表示其全家毀家紆難,將全部財產捐獻救國,兩子一女在武漢會戰也死於日軍空襲,此與日本血仇之家,竟然被冤枉是漢奸,果然國府還是那個腐敗的國府,他們應該去延州的,而不應該來重慶。
隨後,法官判決一家三口漢奸罪。
庭審結束後,一家三口對外稱是監押,實際上很快被秘密處決。
此事已然過去小半年了,最近卻是被曝光出來了,紅黨強烈抨擊國府誣陷愛國百姓是漢奸,草菅人命。
而在紅黨的報紙上,更是直接公佈了一些案件證據,指認當時是軍統方面僞造了小女孩一家三口承認曾經多次爲日軍引導的供述,這件事引得報端對軍統方面口誅筆伐。
老頭子也將他叫到官邸,又是一陣‘娘希匹’痛罵。
……
“查一查吧。”戴春風冷哼一聲說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構陷老子!”
軍統查漢奸,或有冤枉的,死人而已,他戴春風不會在乎,但是,倘若這背後有人搞鬼,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這件事本身就比較詭異,七八歲小女孩是漢奸,此事本就爭議極大,更能引起輿論熱議。”餘平安思忖說道,“現在很多人都在罵我們。”
“越是離譜的事情,竟而一路推進,最終反而愈發能引起輿論沸騰。”他對戴春風說道,“我仔細覈查了最近批覆的處決漢奸的報告,發現其中有一些確實是證據不足。”
“其中有一個特點。”餘平安說道,“一些普通的市民被指認是漢奸,這引得了市民的恐慌,反而使得我們在搜捕漢奸的時候,市民噤若不敢言,唯恐害了鄰居親友。”
“這種情況我也注意到了。”齊伍在一旁說道,“現在我與炳焱兄都懷疑是真正的日本漢奸特務在故意製造混亂,引導民衆對立、恐慌。”
“那就查!”戴春風冷冷說道,“以齊煥吉和馬小琴爲突破口!”
“是!”
“明白。”
……
“你們說,這件事背後會不會有薛應甑在搞鬼?”戴春風忽而問道。
“難說。”齊伍說道。
“暫無實質性證據。”餘平安說道,“不過,齊煥吉背後有馬小琴的關係,這就說不好了。”
“此事查個底朝天。”戴春風對餘平安說道,“此事就麻煩炳焱兄了。”
“分內之事。”餘平安說道。
隨後便急匆匆告別。
……
“秘密處決黎剛。”戴春風面色陰沉,對齊伍說道,“對外就說黎剛是抗日殉國。”
“明白。”齊伍點點頭。
朝天門保暖瓶漢奸事件,迷霧重重,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軍統人員黎剛帶人逮捕三口之家後,曾經私下裡向對方勒索錢財,遭到拒絕後,此三口之家通日之事便以驚人的速度被提請法院審判了。
此後,不是沒有人查到黎剛曾經勒索之事,但是,許是出於遮羞的考慮,相關人員都假裝沒看到,目送此案判決、秘密處決‘犯人’,直到現在事情被紅黨方面知曉、曝光。
“局座也不必太多生氣。”齊伍說道,“此事是漢奸在暗中作祟。”
他心中知曉,那一家三口被秘密處決,真正的原因是女孩父親在法庭上公開抨擊國府,甚至有表達延州比重慶更好的意思,此事觸怒了上面,實際上此一家三口是以‘通匪’罪名被秘密處決、毀屍滅跡的。
“漢奸沒有逼着他們勒索錢財吧。”戴春風沒好氣說道。
軍統人員抓捕漢奸的時候,時有藉機勒索無辜市民的事情發生,此事已經多次引得那幫異黨員分子的抨擊和指責了。
“紅黨罵中統更多。”齊伍忽而說道。
“你什麼意思?比爛是吧?”戴春風瞪了齊伍一眼,心中卻是計算了一下,似乎薛應甑的人最近被報端罵的更多,他莫名舒服了一點。
“日本人狡詐,他們是在渾水摸魚。”戴春風沉聲道,“該抓的抓,該殺的殺,碰到硬骨頭,我親自斃了!”
“是!”
……
“你來做什麼的?”戴春風這才問齊伍。
“‘青鳥’來電。”齊伍從公文包取出電報遞給戴春風,“他現在在南京。”
“南京,他去南京做什麼?”戴春風接過電文,隨口問道。
看了手中的電文,戴春風陷入了沉思之中。
程千帆來電,彙報楚銘宇將他喊到南京,試圖以其與今村兵太郎的私誼,促成日本方面早日公開承認汪僞政權。
電報中,程千帆彙報說,汪僞政權對於日本方面遲遲不予公開承認,是非常焦急的,現在正在使出渾身解數,謀求日本方面立刻承認之。
電報的最後,程千帆詢問,是否要想辦法予以破壞,阻延日本人公開承認汪僞政權之進程。
“香港那邊,那幫人和日本人接觸的怎麼樣了?”戴春風問齊伍。